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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的巢穴
铁门在李维身后沉重地关上,将外界的喧嚣、警报声和追兵的危险瞬间隔绝。
门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以及一股陈腐、干燥、带着淡淡电子元件老化味道的空气。寂静如同实质般压迫着鼓膜,只剩下他们自己还未平息的、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别动……别出声……”苏芮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流摩擦的音量。
李维僵在原地,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撞击。黑暗中,他感觉到苏芮轻微的动作,听到她似乎将那个闪烁着不祥红光的追踪器布囊用力塞进了什么缝隙里,然后是一声极轻微的、金属扭曲的刺啦声——红光消失了,她显然用能量刀短暂破坏了它。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外面的看守和那个神秘的袭击者都知道他们钻进了这里。
几秒钟后,苏芮手中亮起那点微弱的、不会逸散的幽蓝色光晕,勉强照亮了周围几尺的范围。
他们似乎身处一条极其狭窄的通道,墙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嵌着早已废弃的线缆管道和通风口。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空气几乎不流通。
“走,往里。”苏芮没有浪费时间,语气急促地示意向前。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通道向前延伸,逐渐向下倾斜。走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隐约有非常微弱的光线透出,还有一种极其低频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嗡鸣声。
两人对视一眼,更加警惕。苏芮熄灭了手中的光源,示意李维跟在后面,她则贴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向拐角处探头望去。
只看了一眼,她的身体就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缓缓缩回头,脸上带着一种极度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李维用气声问。
苏芮没有回答,只是对他做了一个“自己看,保持安静”的手势。
李维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拐角之后,并非他想象中的另一个洞穴或简陋巢穴,而是一个……异常整洁、甚至堪称高科技的秘密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被完美嵌入岩壁中的小型实验室或信息中心。墙壁被金属板覆盖,上面布满了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精密仪器和服务器机柜,屏幕虽然大多处于休眠状态,但那种科技感与外面的废墟世界格格不入。空气循环系统低声运作,保持着恒温恒湿。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悬浮的全息操作台,此刻正显示着复杂的、不断自我刷新的数据流。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在操作台前,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坐在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悬浮椅上,穿着一尘不染的银灰色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从身形判断)似乎正专注地看着面前流动的数据,一只手偶尔在空中划动,操控着无形的界面。
整个场景静谧、高效、充满未来感,与门外那个混乱、粗糙、危机四伏的“滴答溶洞”仿佛存在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就是“信使”的巢穴?
李维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这种强烈的反差。他原本以为会见到一个更加……神秘、甚至怪诞的隐士,而不是一个看起来像高级实验室首席科学家的人。
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或者他们的进入早已触发了某种无声的警报,操作台前的男人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悬浮椅无声地转了过来。
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面容普通,甚至有些过分平静,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表象。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震惊的两人,最后落在苏芮脸上。
“苏芮。”他开口了,声音平稳,带着一种经过精密调制般的清晰和冷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比预计时间晚了四分十七秒。并且带来了计划外的追踪信号和……访客。”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李维。
苏芮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既放松又更加紧张。“路上遇到了点‘意外’。‘碎嘴’查理可能不可靠了,另外还有‘清洁工’的鬣狗嗅到了味道。”她指了指身后,“追踪信号暂时处理了,但外面很快会搜过来。”
被称为“信使”的男人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些麻烦并不意外。“查理的可靠性一直维持在百分之四十三点七的阈值以下。至于莫里斯先生的鬣狗……”他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或许可以称之为一个冷笑,“他们暂时还找不到这扇门的正确‘敲门’方式。”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李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那么,这位就是引发近期一系列异常数据波动和莫里斯高度关注的核心变量——林博士的遗产,李维。”
他用的词是“遗产”,而非“儿子”。
李维感到一种被完全看透的不适感,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迎向那双似乎能解析一切的眼睛:“我是李维。您就是‘信使’?”
“一个便于流通的代号而已。”男人淡淡地说,“你可以叫我‘归档者’(The Archivist),我更倾向于这个称呼。我负责收集、整理并偶尔……交互那些被系统试图抹除的信息碎片。”
他挥了挥手,周围几个主要的屏幕亮了起来,上面快速流动着李维熟悉又陌生的数据——有关“认知滤网”的早期设计图、被删除的会议记录、甚至包括……他父亲林博士的一些早期研究笔记和私人日志片段!
李维的心脏猛地一跳!父亲的字迹!他绝不会认错!
“您……您认识我父亲?”李维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归档者”的目光掠过那些数据,依旧平静无波:“我与林博士有过数次数据层面的‘交集’,在他意识到‘滤网’项目的真实方向之前和之后。他是一个天才,可惜过于理想主义,低估了人性中对‘控制’的贪婪。”
他顿了顿,看向李维,眼神变得格外深邃:“而你,李维,你继承的不仅仅是他的血缘。你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冒险的‘备份计划’。”
备份计划?李维愣住了。
“归档者”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操控全息界面,调出了一段极其复杂的、如同双螺旋结构般交织闪烁的基因序列图,旁边还有对应的、不断波动的脑波模式模拟。
“‘摇篮曲’并非一段简单的旋律或代码,”归档者缓缓道,“它是一个生物基因锁和神经密钥。林博士将一段至关重要的指令序列,编码进了他自己的线粒体DNA之中,这段序列只会通过直系血脉遗传,并且只有在特定的、高度共鸣的脑波状态下——通常由那段他精心设计的‘摇篮曲’哼唱所引导——才会被激活并表达。”
李维感到一阵眩晕。父亲的哼唱……他的DNA……这一切听起来如此科幻,却又完美地解释了一切。
“激活后呢?”苏芮急切地问出了关键问题,“会发生什么?”
“归档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取和计算着什么。
“激活‘摇篮曲’,相当于向‘认知滤网’的核心处理器发送一个最高优先级的、源于创造者之一的终止指令。”他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或许可以称之为……凝重。
“但它并非简单的‘关闭’开关。根据我的推演,指令执行后,更可能的结果是……‘滤网’的底层协议将被强制重置,所有被压制和篡改的记忆与情感将会……倒灌。”
他看向两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整个新都,每一个被‘滤网’覆盖的人,将在极短时间内,被迫回忆起所有被剥夺的真实——喜悦与悲伤,爱与恨,创伤与狂喜……以及,‘大断电’事件和被系统掩盖的所有真相。”
“那会是一场……”李维喃喃自语,无法想象那将是怎样的景象。
“一场席卷一切的情感海啸和精神风暴。”归档者接下了他的话,“系统竭力维持的‘完美秩序’将在瞬间崩溃。没有人能预测之后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可能是解放,也可能是……更大的混乱和灾难。”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李维:“这就是林博士的‘备份计划’,也是一场豪赌。赌人类在直面所有真实后,依然能选择走向未来,而不是陷入疯狂。而现在……”
归档者的目光突然转向入口的方向,虽然那里毫无动静,但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我们的客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开始尝试更直接的‘敲门’方式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声沉闷的、巨大的撞击声从他们进来的通道方向传来!
咚!!
整个秘密空间都为之轻微一震!
外面的东西,正在试图强行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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