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春日宴(二)
老皇帝刚说完,有几个大臣看向楚珏的目光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看他做什么?
总不能说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一起下个赌,看看我们这四个里谁最后能称帝。
摆放在面前桌面上的花儿好像有点蔫了,明明看上去那么艳丽。
“父皇说的是,儿臣确实该出来走动走动,久居深宫也不好。”楚珏敛眸,然后微微抬首看向主位上的皇帝,“多谢父皇疼爱。”
说完,他可以明显听见坐在自己左侧的人不屑的发出了一身怒哼。
有点像是愤怒的小鸟。
春日宴,说白了就是赏花、听曲、看舞、宴请大臣。
以此来彰显皇家威严,盛世景象。
可问题就在于这些人说的什么什么舞,他看不见也看不懂,别人鼓掌他就一起抬手鼓掌,永远都比别人慢一拍,也就导致大家停手了,他还在那里鼓掌。
“四弟,舞已经结束了。”
楚珏眼前的蓝色绸缎实在是有些隐秘,“好。”
早知道就应该换一条,今日眼前蒙着的这条实在是有些遮挡视线,往日里的都比较轻薄,能大致看得清模样,可今日这条绸缎式的,倒是真真把他变成了瞎子。
老皇帝瞧着他有些懵懵的模样,觉得有趣,往日里他故意忽略这个孩子,直至那年冬天听到奴才说眼盲的他掉进冰湖差点死亡,他才发觉对这个孩子有些过于苛刻了。
不过,如今不也好好活着吗。
宴起,席间觥筹交错,楚珏坐在那里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方式,云卿跪坐在他身侧帮他布菜。
酒过三巡,大家兴致正浓时,一名倒酒的侍从战战兢兢地靠近。
就在他为楚珏斟酒时,坐于一旁的楚桓状似无意地一抬肘,狠狠撞在了侍从的手腕上!
“哗啦——”
整壶酒液倾泻而出,不偏不倚,全泼在楚珏胸前,冰冷的触感让他猛地一颤,金杯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楚珏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却又克制住自己,广袖下的手掌已经握成拳头,指甲掐入掌心。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这一声不大不小,却足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殿下!殿下饶命啊!”那小奴才跪在地面上,浑身都在颤抖着,连带着说话时的语气都有点颤,像是怕极了楚珏,“奴才不是故意的。”
老皇帝的目光看了过来,他眉头紧蹙盯着楚珏和那个小奴才。
“老四怎么回事?”
楚珏起身答到:“回禀父皇,并无大碍,许是父皇赠与儿臣的浮光锦太过耀眼,让这小奴才不小心晃了神,这才失手打翻了酒盏,惊扰了父皇和诸位的雅兴,是儿臣之过。”
有几个官员见状想要借机敲打一下楚珏,却听见那身穿绛紫色的青年将酒杯落桌发出一声轻响,目光朝着这几个蠢蠢欲动的官员扫视一圈,瞬间就偃旗息鼓。
“哦?”老皇帝瞧着那伏跪在地面上的小奴才,“四殿下所言可是真的?”
小奴才闻言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回、回陛下,是真……真的,奴才瞧见了四殿下的衣裳,甚是好看,这才不小心打翻了酒……”
楚珏正要说话,楚桓忽然起来开口道:“父皇,这奴才不长眼,弄脏了四哥的衣裳,害得众人雅兴低沉,若不惩罚一番,实难服众。”
那小奴才闻言,跪着往前爬了两步。“陛下,陛下饶命!”
老皇帝冷哼一声,“老五说得对,既然如此,那便仗责二十。”
“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很快就有侍卫上前来拖他,“陛下!四殿下!四殿下!”
楚珏听着那尖锐的哭喊声,朝着老皇帝行礼:“父皇,儿臣以为这奴才虽有错,但儿臣同样也有,若非儿臣实在喜欢父皇送的这衣裳,爱不释手,想穿出来给众人看,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到底还是父皇太疼爱儿臣,让儿臣心生炫耀,想让世人看到父皇对儿臣的疼爱,才会让这小奴才心生艳羡,一时间失了神。”
老皇帝凝视着自己这个四皇子,这份纯质的孺慕之情让他莫名有点爽。
只见老皇帝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四皇子为你求情了,那就改为杖责十下。”
那奴才红着眼:“多谢四殿下!多谢四殿下!”
“父皇,四哥这衣裳一时半会也穿不了,不如先让四哥离席换一身新的衣裳再来,如何?”
“五弟说的是,儿臣的婢女红袖已经回去去取衣裳了,儿臣去偏殿候着。”
老皇帝同意了。
云卿立刻上前来搀扶着楚珏,“殿下小心。”
楚宸抿了口酒。
偏殿早就有奴才候着了,楚珏走在长廊上跟随着云卿。
“殿下,小心些,慢点。”云卿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她发觉到这偏殿里的人都有些眼生,说是眼生,倒不如说是奇怪,每一个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却又一直在盯着楚珏。
“殿下……”云卿有些担心地看着这些人。
楚珏却拍拍他的手,“春日宴,应当不会有人如此大胆,敢在陛下眼皮下捣乱。”
再说了,楚桓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如果他动手了,就绝对是最大嫌疑的,至于太子……
云卿似乎并不清楚对方的计谋,但如果太子真要动手的话,云卿便是那贼人了。
但是真的会有人选择在这种时候动手吗——
……服了,真有啊?!!
楚珏刚走进偏殿,就有人忽然从头顶上窜下来。
云卿被人打晕昏倒在一旁,楚珏站在那不敢动,只见那贼人慢慢摸过来,轻声道了句:“殿下,是我。”
师誉你有病吧!
这是玩的哪出啊!
“殿下您听我说,这偏殿里……藏了个女子,是陈府陈宁的嫡长女,似乎是被人迷晕了藏在这里面。”
楚珏:“你把她送走了吗?”
师誉点头:“当然,她是无辜之人。”
那——
“只是……”
“只是什么?”楚珏开口问他,“说。”
“我发现这院子里的几个奴才都是常年习武的,不知道是从哪调来的,怕是要针对殿下您。”
楚珏听到这话之后,紧绷的身子这才轻轻松懈下来。
没有人规定,一定要把底牌全都暴露出,不是吗。
楚珏侧过身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害我?”
“嗯……温辞那厮让我转告殿下一句,还请殿下演场戏,至于怎么演……”
师誉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他几步飞上房梁,趴在上面。
只见一个打扮成奴才模样的悄悄靠近,师誉只觉得这奴才似乎在哪见过,应该就是刚刚春日宴时哪家身边的。
只见那人瞧见屋子里的模样后,心下一惊,再抬头,便看见楚珏张开嘴:“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行刺!”
偏殿顿时乱成一团,墙边畏畏缩缩的小奴才猛地一震,然后下意识就要往外跑。
“师誉!”
“啊?”
“附近有池子吗?”
“有。”
楚珏仰头:“把我丢进,快!”
师誉瞳孔放大:“我……我爹会发打死我的!”
“快点!”
“扑通——”
“不好了,四殿下落水了!四殿下落水了!”
师誉看着本该去抓着那小奴才的人又猛地回头,现场瞬间乱成一团。
而春日宴上——
“陛下!陛下不好了!”
“四殿下在偏殿遇刺,落水了。”
老皇帝手里的酒杯瞬间甩开,鎏金制作的杯子就那样一层一层滚落。
楚宸和楚桓也浑身一震,看向对方的眼中满是试探。
莫非他对楚珏动手了!
“快,快去宣太医!”
温辞坐在那,瞧了眼其余人的模样,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春日的湖水冰凉,楚珏感觉自己胃里面有一半都是湖水。
“殿下!殿下!”岸边上有人在疯狂呼唤着。
温辞走来时就瞧见了在岸边上浑身湿透,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楚珏。
他侧眸瞧了一眼,发现师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混入人群。
“快,太医呢!”
“陛下,宋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楚珏躺在那,听着身边混乱的声响,身上的湖水因为寒风吹过的缘故,忍不住浑身颤抖。
“老四!”老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已然来到了近前。
他俯视着瘫软在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楚珏,眼中情绪复杂。
作为帝王权威被挑衅的震怒,有作为父亲或许残存的一丝关切,但更多的,是对于“有人竟敢在宫中、在春日宴上行刺皇子这一事感到愤怒和挑衅。
楚珏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老皇帝一把按住。
“别动!”老皇帝的声音沉了下去,“宋太医,还不快给四皇子诊治!”
“臣在,臣在!”须发皆白的宋太医连忙跪倒在地,手指搭上楚珏湿漉漉的手腕,眉头立刻紧锁。
“陛下,还是先把殿下送进偏殿,在让人准备些银炭取暖吧。”
老皇帝:“爱卿说的有理,快!快把老四抱起来送进殿内!”
“陛下,抓住了一个形迹可疑之人!”侍卫押着一个奴才高声道。
可还没等老皇帝走进,那个奴才唇角溢出鲜血,服毒自尽了。
“陛下……这人……”
“查!给朕查!”老皇帝怒火中烧,“朕到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皇家宴上行刺皇子!”
偏殿内,楚珏的贴身婢女躺在地面上昏迷不醒,楚宸瞧见了心下大惊,他看着楚桓,却发现此刻对方也在看他。
一旦起了疑心,便没那么容易消掉。
楚珏气息微弱,躺在床榻上睁开眼,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带着水汽和颤音:“儿臣刚入偏殿……准备更衣,便听闻异乡响,接着云卿便被人击晕……儿臣目不能视只听得有贼人逼近……慌乱之中只得呼救,不知怎地便被推入了池中……”
老皇帝刚想开口安慰他,楚珏就又两眼一闭昏过去了。
“宋太医,老四怎么样了!”
宋太医连忙收回诊脉的手,躬身回话,语气凝重:“回陛下,四殿下本就体弱,此番落水,寒气侵体,以致高热昏厥,需立刻施针驱寒,再以猛药灌之,辅以银炭持续取暖,只是……此番折腾,恐大伤元气,需得静心调养数月方能恢复,只是日后阴雨天,怕是会出现咳疾。”
这话半真半假。
楚珏确实落水受寒,但远未到如此凶险的地步。
不过谁让他是站在温辞这一边的呢。
老皇帝闻言,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治好他!”
“老臣遵旨。”宋太医立刻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开始忙碌。
老皇帝看着宋太医施针,这才转头看向楚宸和楚桓。
楚宸先发制人,“父皇!四弟此次遇刺,婢女也倒在这殿内,定时有人一早就料到了四弟会来,可那贼人已死,怕是不好查,儿臣以为应当先从这偏殿的奴才和刚刚宴上那奴才一同押进大牢慢慢审查……”
楚桓也不甘示弱,瞪了一眼楚宸上前一步,“父皇,四哥昏迷前说这个屋子里有声响,想必这婢女定然是看见了什么,不如先将这婢女唤醒,再审问一番,问问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兄弟俩都不想放过对方。
一石二鸟,妙。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