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眼

　　事实真相让修很无奈，即便他不喜欢那位年轻的继外婆，可三个孩子是无辜的。明知道女儿的死因还把责任全都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相比之下莉雪儿都显得仁慈，至少没在他年幼的时候下手。
　　波克尔经受不住内心的谴责落下眼泪：“我知道自己有不可推卸的罪责，如果你想审判我，或是让我回山地自首都没问题，但请让我太太安全离开。她是无辜的，对所有事毫不知情。”

　　他还以为身为医生的波克尔不会相信所谓审判的传言：“我不是法官，没有审判别人的资格。不过作为承接护送任务的一方，需要了解客户具体情况，再提出可行建议。”
　　波克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让人显得越发苍老。
　　他把纸巾递过去：“您在山地之外有亲人可以投靠吗？”
　　波克尔擦了擦眼泪：“我儿子已经在联邦定居，但是沿途要经过海德地区，而且我担心会给他带来麻烦。”
　　“联邦的哪个区域？”
　　“东北部的曼宁鲁斯省。”

　　那个省是索朗父亲家族的势力范围，他不方便派人过去。
　　“没有其他能接待你们的人了？”
　　波克尔摇头：“亲属基本都在山地，有些人和会长的关系比和我更加紧密。”
　　“那这样吧，我让人护送你们去帝国暂时躲避，那边足够远，我外公应该不会花那么大力气追过去。不过我只承诺从现在开始到你们在帝国安顿下来这段时间的安全，而且需要支付费用。”
　　波克尔连连点头：“这是当然！”
　　“我这边需要花时间准备合同，您先去休息一下吧。”

　　波克尔起身刚要离开，一直默不作声的兰薇却忽然开口：“院长，孤儿院的事您为什么隐瞒到现在？”
　　“我……”波克尔愧疚地说，“我不知道能告诉谁。”
　　兰薇激动地说：“就算您没有机会告诉修，也应该能和莉雪儿女士说明！”
　　听到莉雪儿的名字，波克尔瞄他一眼摇了摇头：“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兰薇愤怒地盯着对方：“怎么可能改变不了什么！”
　　“确实改变不了什么。”他插嘴道，“因为我母亲也参与其中。”

　　房间里因为这句话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波克尔震惊良久才缓过神：“对啊，那场车祸……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他顺势问道“您也知道当初送去医院的那个失忆的人不是我，对吗？”
　　波克尔无声点头。
　　他转向惊恐僵在原地的兰薇：“您还是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解释。”

　　波克尔离开后，兰薇不知所措地蜷缩在椅子上：“这不是真的，你在配合院长骗我，对吗？”
　　“配合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我从五岁开始就被母亲带去各种各样奇怪的私人诊所做检查，也没少被抽血或是采集其他身体组织样本。”
　　兰薇还是无法相信：“这不可能，她怎么会……”
　　他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转而问：“我有点儿好奇，她在你面前是怎么评价我的？”
　　“她说你是个叛逆又充满野心的孩子，她想尽了各种办法也留不住你。”
　　“你认为一个人小学一毕业就不愿意回家，只是出于叛逆？”

　　兰薇被问住了，思考很久才缓缓摇头：“认真想想，她说的话里确实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只是我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
　　“她本来就能言善辩，而且还帮过你，能获得你的信任很正常。”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兰薇茫然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绝望，“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院长和你母亲，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能理解，就像我亲眼看到她对发病的父亲见死不救一样。”
　　兰薇混乱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别再说了，求你……”

　　他意识到不该继续刺激对方，于是让人送来热茶，为各自倒上一杯：“这家酒店的花果茶很不错。”
　　兰薇迟疑地端起茶杯，混合了花果香气的味道配上湿润的热气，确实有种神经得到舒缓的感觉：“你恨她吗？”
　　他摇头：“我对她的一些做法确实感到愤怒，但她是我的母亲，我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这么说可能有些矛盾，我既无法原谅她，也无法痛恨她。如果可以，我愿意和她对抗一辈子，而不是看到她草率地结束生命。”
　　兰薇若有所思地盯着茶杯中飘动的花瓣：“你其实很爱她。”
　　“抛开可恶的地方不谈，她也有不少值得尊敬和喜爱的地方。”如今他对莉雪儿的一切都已经释然，“毕竟可恶的女人往往都很有魅力。”

　　或许是从可口的热茶中得到了治愈，兰薇安静地喝完，神色也恢复了平静：“你说得没错，无论他们做过什么，都对我很重要。”
　　他很高兴对方能够想通：“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医院。”兰薇已经打定主意，“最近天气转凉本来病人就多，院长已经不在，我不能离开太久。”
　　“我送你回去。”他提议道。
　　“你不用担心，我毕竟是理事会成员，会长不会轻易对我动手。”
　　“你的安全是一方面，我也想回去见见外公，有些事情差不多该和他挑明了。”
　　兰薇担心地看着他，但最终没有阻止。

　　等承接护送任务的佣兵小队带着合同过来，修重新和波克尔夫妇做了更具体的说明。对方对安排没有异议，签署合同并且支付了定金。
　　他嘱咐自己的人对老夫妇多用心，便和兰薇一起告辞。
　　“兰薇。”分别前波克尔愧疚地叫住兰薇，“很抱歉，隐瞒了那么多事，还把医院的责任都推给你。”
　　“别放在心上，院长。”兰薇温和拉住夫妇二人的手，“我永远感激您和夫人对我的帮助和支持，我能有今天，离不开你们。”
　　波克尔夫妇不禁动容，主动拥抱住兰薇，依依不舍地做了最后的告别。

　　“修少爷。”出门前波克尔也叫住他，“虽然现在说显得有些刻意，但我确信你是才龙的化身，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你。”
　　他回以礼貌的微笑：“谢谢您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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