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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8 章
霍格沃茨的医疗翼,从未像今晚这样,充满了如此令人窒息的、压抑的紧张感。
庞弗雷夫人在她那片被白色帘子隔开的、小小的王国里,脚步匆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消毒药水、曼德拉草药剂那刺鼻的泥土味,以及某种挥之不去的、冰冷的恐惧的气味。
邓布利多、麦格教授和斯内普,正站在两张病床前,低声地、严肃地交谈着。那两张床上,静静地,躺着两个如同真人雕塑般的、一动不动的身影。
德怀特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医疗翼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外的走廊里。他的目光,穿过门上那块小小的、菱形的玻璃窗,落在了那个正蜷缩在走廊尽头一条长椅上的身影上。
安吉莉卡。
她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属于赫奇帕奇学院的羊毛毯子,但她的身体,却依旧在不受控制地、轻微地颤抖着。她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那头漂亮的、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棕色长发,此刻,也凌乱地、毫无生气地披散着。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在暴风雨中,被淋得湿透了的、迷路的小鸟,是那么的、那么的无助与脆弱。
德怀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快步地,走了过去。
他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只是在她身旁那冰冷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然后,他抽出了自己的魔杖,轻轻一挥,一只凭空出现的、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温暖的马克杯,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将那杯散发着浓郁甜香的热巧克力,轻轻地,递到了安吉莉卡的面前。
安吉莉卡似乎是被那股温暖的、甜腻的香气所惊动,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沉静的、清秀的小脸上,此刻,一片惨白,毫无血色。那双总是像小鹿般温顺的、漂亮的棕色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充满了还未消散的、极致的恐惧与空洞。
她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先喝点东西。”德怀特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仿佛生怕会惊扰到她那根已经绷到了极限的、脆弱的神经,“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安吉莉卡默默地,接过了那杯热巧克力。那温暖的、厚实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传来,让她那冰冷的、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回暖。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那滚烫的、甜得有些发腻的液体,那股温暖的感觉,顺着她的喉咙,一路滑进她那冰冷的胃里,终于,让她那剧烈颤抖的身体,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我……我当时,正在和佩妮写论文……”
又过了许久,安吉莉卡才终于,用一种带着浓重鼻音的、沙哑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然后……你给我的那枚护身符……它突然,变得好烫……就像……就像一块烧红了的烙铁……”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伸出手,隔着毛毯,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当时,就知道,那个东西……它就在附近。我让佩妮跟我一起走,可是……可是她的羊皮纸,被风吹走了……她想去捡……”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里,再一次,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雾。
“我让她别过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我只能把那枚护身符,扔了过去……”
“你做得很好,安吉莉卡。”
德怀特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那充满了恐惧与自责的、语无伦次的回忆。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清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大的力量。
“你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你很冷静,也很果断。在那种情况下,你不仅保护了自己,还救了你的朋友。你是个英雄。”
安吉莉卡猛地抬起头,那双含着泪水的、漂亮的棕色眼睛,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德怀特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伸出手臂,轻轻地,将那个还在微微颤抖的身体,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安吉莉卡的身体,在一瞬间,就彻底僵硬了。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施了一个最强大的“石化咒”,彻底停止了思考。她的心脏,也像是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个温暖的、坚实的、充满了令人心安的力量的怀抱。
她能闻到,他那身剪裁合体的斯莱特林长袍上,所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青草与冷杉的、清冽好闻的气味。她也能感觉到,他那宽阔的胸膛,所传来的、平稳而又强健的、有力的心跳声。
那份从她出生以来,就一直如影随形地、笼罩着她的、对于黑暗与未知的恐惧,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个温暖的、坚定的怀抱,给彻底地、温柔地,驱散了。
那具僵硬的、冰冷的身体,终于,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
安吉莉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脸,更深地,埋进了那个让她感到无比心安的、温暖的怀抱里。她伸出那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便轻轻地,回抱住了他。
一抹淡淡的、却又无比清晰的红晕,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她那苍白的、冰冷的脸颊。
“德怀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充满了担忧的、焦急的呼喊,猛地,打破了走廊里这份短暂的、宁静而又温馨的氛围。
艾瑞卡、辛西娅和斯黛拉从楼梯口跑了过来。她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焦急的神情。
安吉莉卡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闪电似的,从德怀特的怀里,退了出来。她飞快地,背过身去,用手背,胡乱地抹着自己那张烧得滚烫的脸颊。
艾瑞卡在看到安吉莉卡那副平安无事的样子时,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但当她的目光,落在一旁那神情依旧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德怀特身上时,那双漂亮的、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却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天哪,安吉莉卡!你没事吧?我们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跑过来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辛西娅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安吉莉卡的手,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她,仿佛生怕她会少了一根头发。
“我没事,辛西娅。”安吉莉卡的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比起刚才,已经平稳了许多,“是德怀特……他给我的护身符,救了我。”
就在这时,另外两个同样是神情恍惚、失魂落魄的身影,也缓缓地,从楼梯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是哈利和罗恩。
罗恩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羊皮纸。他那张总是挂着几分憨厚笑容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痛苦与自责。
而哈利,则只是沉默地,低着头。他那头本就乱糟糟的黑发,此刻,显得更加凌乱。他那双总是闪烁着光芒的、翠绿色的眼睛,也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无法驱散的灰尘,变得一片黯淡与空洞。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医疗翼的大门前,然后,便像两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一般,静静地,靠在了那冰冷的墙壁上。
那种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愧疚与自责,几乎要将他们,彻底淹没。
赫敏,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而他们,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在她的身边。
后来,当教授们终于都从医疗翼里离开,当惊魂未定的安吉莉卡和佩妮,也被赫奇帕奇学院的级长,送回宿舍休息之后,德怀特才发现,哈利,不见了。
他找到了还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走廊长椅上的罗恩。
“韦斯莱先生,哈利呢?”
罗恩缓缓地抬起头,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焦距。“他……他回宿舍了。”罗恩的声音,沙哑得,像一架破旧的风箱,“他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他还……他还拿走了他的那件隐形衣。”
德怀特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立刻就明白了。
哈利,绝对不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巨大的打击之后,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他要去行动。
而他今晚,唯一能去的、也是最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海格的小屋。
德怀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只是拍了拍罗恩那还在微微颤抖的肩膀,然后,便转过身,快步地,朝着城堡的大门外,走了去。
夜色,已深。一轮皎洁的、冰盘似的明月,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如同天鹅绒般的夜幕之上。
德怀特站在城堡门口那片被月光,映照得一片银白的、空旷的草地上,他抽出了自己的魔杖,用一种几乎细不可闻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念道:
“幻身咒。”
一股冰冷的、仿佛有无数个小小的、冰凉的鸡蛋,在他的头顶上碎裂开来的、奇异的感觉,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就变得如同他身后的空气一般,彻底地,透明了。
几分钟后,城堡那扇厚重的、橡木制成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一片微微晃动的、仿佛是月光发生了某种奇异的、不规则的折射般的、扭曲的空气,便从那条门缝里,悄悄地,溜了出来。
然后,那片扭曲的空气,便朝着禁林的方向,径直地,快步地,移动了过去。
德怀特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迈开脚步,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无声无息的幽灵,悄然地,跟上了那片在月光下,不断移动着的、扭曲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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