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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4 章
那股无法抗拒的、如同黑洞般的巨大吸力,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
德怀特和哈利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无数扭曲光影和混乱色彩组成的漩涡之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意义。
然后,脚下,猛地传来了坚实地面的触感。
周围那片模糊的、如同被水浸透了的油画般的景象,开始飞快地凝聚、变得清晰。声音,也从一片混沌的嗡鸣,渐渐分离出来。
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宽敞的、圆形的大办公室里。
墙壁上,挂满了霍格沃茨历任校长的肖像。那些画中的巫师们,无一例外,都在自己的画框里呼呼大睡,有些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满足的鼾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旧羊皮纸与木头抛光剂的气味。
这无疑就是霍格沃茨的校长办公室。但它看起来,却与他们熟悉的、邓布利多那间总是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银器、充满了活力的办公室,截然不同。这里显得更加……空旷,也更加肃穆。
一张巨大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橡木桌后面,正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迈、须发皆白的巫师。他的身形枯瘦,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那双浑浊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一封信。他的眉头,紧紧地锁着,神情,是那么的疲惫与虚弱。
“你好?请问……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哈利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初来乍到的、小心翼翼的试探。
然而,那个年老的巫师,却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依旧专注于自己手中的那封信,仿佛他们两个人,只是两团不存在的、透明的空气。
“这只是一段记忆,哈利。”德怀特的声音,在他的身旁低低地响起。他伸出手,试探性地从老巫师面前那只精致的银质墨水瓶中穿了过去,那感觉,就像是穿过了一团冰冷的、没有实体的烟雾。
“我们只是旁观者。这里面的人物,都停留在五十年前的那个瞬间,我们没有办法,和他们进行任何的互动。”
哈利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当他看到墙上一幅邓布利多的肖像时,不由得愣住了。画里的邓布利多,看起来比现在要年轻得多,他那标志性的、长长的胡子,还是赤褐色的。
就在这时,坐在桌子后面的老巫师,终于读完了手中的那封信。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听起来像一台老旧的、即将报废的风箱。他抬起那只布满了老年斑的、枯瘦的手,用力地按了按自己那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地敲响了。
“进来。”老巫师用一种虚弱不堪的、沙哑的声音说。
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看起来大约十六岁的男孩,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斯莱特林校服,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恭敬而又不安的神情。
德怀特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汤姆??里德尔。
即便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尚未完全长成的少年,但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隐藏在谦恭外表之下的、冰冷的傲慢与邪气,却依旧如同黑夜里的寒星,根本无法被彻底掩盖。
“里德尔。”老校长,也就是当时的阿曼多??迪佩特教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您想见我,迪佩特教授?”里德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属于学生的紧张。他微微躬着身子,双手,恭敬地垂在身体两侧。
迪佩特教授疲惫地点了点头,他将桌上那封信,往旁边推了推。
“是的,里德尔。我刚刚,一直在读你写给我的那封信。关于你希望在暑假期间,留在霍格沃茨的请求……恐怕,我不能批准。”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染上了一层深深的悲哀。
“在最近发生了那样的悲剧之后……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她死了。学校,现在已经不再安全了。所以,我们决定,除非情况有所好转,否则,霍格沃茨将很有可能被关闭。你在伦敦的那家孤儿院里,会比在这里,要安全得多。”
“不!”
里德尔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尖锐了起来。他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猛地睁大,那张英俊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近乎恐慌的情绪。
“教授,您不能那么做!我……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先生,如果……如果那个该死的凶手被抓住了呢?如果这一切,都停止了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里德尔?”迪佩特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严厉而刺耳。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里德尔的脸,仿佛想从上面,找出些什么破绽,“你是不是……对这些发生在学校里的攻击事件,了解些什么?”
“不,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里德尔飞快地说道,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几分委屈的、真诚的语调。
哈利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无比熟悉的、奇怪的感觉。
里德尔说出那个“不”字时的神情,和他不久前,在邓布利多办公室里,被问及是否有什么秘密时,自己说出那个“不”字的神情,是那么的、那么的相似。
那是一种被冤枉的、急于撇清自己的、充满了无辜感的表情。
德怀特的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嘲讽。
多么完美的表演。
无论是那恰到好处的震惊,还是那副被冤枉的、委屈的神情,都拿捏得无懈可击。他甚至,还懂得如何利用人们的同情心,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因为出身孤儿院,而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早已是一个操控人心的、大师级的骗子。
“很抱歉,里德尔。”迪佩特教授的声音,重新变得疲惫而无奈,“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里德尔沉默了。他低下头,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与无助。几秒钟后,他才重新抬起头,用一种恭敬的、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语气,轻声说道:“我明白了,教授。”
说完,他便转过身,快步地,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德怀特和哈利立刻跟了上去。
他们跟着里德尔,穿过了几条熟悉的、却又显得有些陌生的走廊。五十年前的霍格沃茨,墙壁上的挂毯,似乎比现在要更加鲜亮一些。
里德尔的脚步,很快,而且目的性极强。他径直地,走向了通往地下教室的那条阴冷的、潮湿的楼梯。
当他们走到地窖的深处时,一阵隐隐约约的、被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从前方一个储藏室的门缝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耳熟,是一种低沉的、嗡嗡作响的、带着几分笨拙的温柔的语调。
“……别担心,阿拉戈克……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我发誓……”
哈利的心头一跳。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里德尔在那个储藏室的门口,停下了脚步。他抽出了自己的魔杖,然后,猛地一脚,踹开了那扇本就虚掩着的、破旧的木门。
“晚上好,鲁伯。”
里德尔的声音,冰冷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门内,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男孩,正蜷缩在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像是板条箱的木箱旁边。他那头蓬乱的、如同鸟窝般的黑色长发,几乎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在听到声音时,他猛地抬起头,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憨厚的脸上,瞬间就写满了惊慌与恐惧。
德怀特和哈利,都在同一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海格!
一个年轻了整整五十岁的、少年时期的鲁伯??海格!
“我……我正准备带它出去……”海格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用自己那庞大的身躯,挡在了那个木箱的前面,仿佛是在保护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太晚了,海格。”里德尔举起了手中的魔杖,一步一步地,朝着他逼近,“今晚,我就要抓住你。我要让那个怪物,为那个女孩的死,付出代价。”
“不是它!绝对不是它干的!”海格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但他依旧固执地,挡在那个木箱前,一步也不肯退让,“阿拉戈克它……它从来都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里德尔的脸上,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冰冷的笑容。
就在这时,那个被海格死死护在身后的木箱,忽然剧烈地、疯狂地晃动了起来!
“砰!”
一声巨响,那厚实的木板,竟被从里面,硬生生地撞破了!
一个硕大的、通体覆盖着浓密黑毛的、令人作呕的庞大身躯,猛地从那个破裂的箱子里,爬了出来!
黑乎乎的、长满了刚毛的长腿,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冷光的、如同黑色玻璃珠般的眼睛,还有那两把在空气中,发出“咔哒”、“咔哒”声响的、巨大而又锋利的、黑色的钳子!
那是一只巨大的、还未完全成年的八眼巨蛛!
“退敌三尺!”
里德尔毫不犹豫地举起了魔杖,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从他的杖尖射出,狠狠地击中了那只八眼巨蛛的身体!
“吱——!”
那怪物,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充满了痛苦的嘶鸣。它那庞大的身躯,被咒语的冲击力,撞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然后,它便像疯了一般,朝着将它击伤的里德尔,猛地冲了过去!
里德尔显然没有料到,这只怪物的反应,会如此之快。他躲闪不及,被那巨大的、毛茸茸的身体,狠狠地撞翻在地。
而那只受伤的八眼巨蛛,则趁着这个机会,飞快地、踉踉跄跄地,朝着储藏室那扇敞开的大门,仓皇地逃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地窖那深不见底的、无尽的黑暗之中。
就在德怀特和哈利,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带来的、巨大的震惊之中时,他们眼前的世界,再一次,开始疯狂地、扭曲地旋转了起来。
里德尔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海格那张写满了绝望与恐惧的脸,还有那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眼前,被拉长,被撕碎,然后,重新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漩涡。
他们感觉自己,正在急速地、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砰!”
又是一声闷响,德怀特和哈利,重重地摔回了公共休息室那冰冷的、坚硬的石板地上。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壁炉里那最后一点即将熄灭的、绿色的火焰,还在发出着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无力的光。
一本通体漆黑的、湿漉漉的日记本,正静静地,躺在他们两人身前的地板上。那样子,看起来是那么的普通,那么的无害。
但此刻,在德怀特和哈利的眼中,它却像一个刚刚才将他们吞噬、然后又毫不留情地吐出来的、来自地狱的、恐怖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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