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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桶烩面
胡成华狼狈逃走以后,先是到商场给自己换了身看起来稍微像正常中年男人日常会穿的掉价衣服,随后就近找了个高档酒店开了个套房,他的脸色一直很难看。
“好的,一间豪华海景套房。”前台接待员在电脑上点点,随后对着胡成华带点歉意地笑笑,“胡先生……”
“笑什么?好了吗?”胡成华没好气地训了那前台接待员几分钟,“怎么搞这么半天?你们就是这么嬉皮笑脸着工作的吗?经理呢,叫过来我和他聊聊……”
“这儿怎么回事?”旁边的大堂经理立马走了过来,“先生您消消气,肯定是有点误会,别和我们前台的弟弟妹妹一般见识……”
“不是,经理。”接待员悄悄做了个手势,和经理小声单独说了几句话。
“啊,这样……你先去那边吧。”经理对前台嘱咐两句,随后用同样歉意的表情对着胡成华笑笑,“是这样,您看是不是,套房的房费……现金或是信用卡都可以的,别担心。”
“……”胡成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太生气,忘了付房钱了,怪不得刚才那前台有点欲言又止。
领了房卡上楼前,胡成华总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脑子又晕又迷糊。
“先生您……”酒店的前厅服务生看到他这样子摇摇晃晃的,看了看刚才被骂的前台,有点不敢帮他拎袋子,但旁边的经理一直瞄他们这边,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服务生笨手笨脚的,不过还是把他扶进了房间,还倒了杯水才走。
胡成华伸手在旧衣服里掏出随身的药盒,吃了两片才安静了下来。
酒店静静的,外面是深蓝色的大海,天花板上都是海浪粼粼的银白波光。
药效很快,没一会,他平躺在大床上,笑了。
只不过是一些小事,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怎么就被弄得这么慌乱。
一定是最近太安逸了,所以才容易慌张,一定是的。
胡成华迅速调节好了心情:“要是这样就被你们干掉了,我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不是白混了吗?”
他暂时没看微博和一切新闻,只是打了几个电话。
先定了点送礼专用的高档礼盒,人参鲍鱼燕窝各种补品都安排上。
随后就是危机公关团队。
最后还有……晚点出门吧,找找人,尽快把这事处理了,省得夜长梦多。
胡成华躺在床上,天擦黑了,终于有点时间看看手机上的新闻。
“这他爹的……”他表情有些复杂,“现在的自媒体都这么有能耐吗?”
胡成华的眼前是那条施望野经过高人指点,激情创作的戏谑语气纪实文学。
不仅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了如指掌,还相当地会拐着弯骂人,看得他牙根痒痒。
“行,今天给你小子写爽了。”胡成华咬牙切齿地抄下那个账号的用户编号:“今儿我忍,看你过两天还能不能支棱的起来。”
“能,怎么不能?”施望野轻轻叩了下桌子,“我就和你说,胡成华就算再怎么能沉得住气,也是个男的,看到文章明里暗里骂他不行,肯定就气昏头了。”
陆任之故意带点阴阳怪气地说:“还是你行。”
“当然啦。我行,他不行。”施望野看着陆任之怀疑的眼睛,“你看你,有什么不信的,我说能把他气死,他明天就被依维柯大金杯张灯结彩地拉走,放心吧,肯定能。”
“我信我信。”陆任之笑了一声,伸手摇摇他,“别闲着了,趁着胡成华下落不明,您赶紧再产出几篇,省得他又来个死灰复燃啥的。”
“今天不是也写了吗?”施望野揉揉困成一道缝的眼睛:“真想拿我当驴使啊,一天一篇还不够?存货够发了。”
陆任之把咸鱼猞猁施望野拎了起来:“你看看那些写小说的大大,没出名呢就成天日万,你写这么一点就困?好意思?”
“我也不指着这个挣钱。”施望野又一点点地往枕头上滑。
“咱俩看的那几个小说网站凉的程度,也没多少人能挣钱了,不也每天照样写?”陆任之抽走了枕头,施望野在床边磕了一下,他站起身揪着后颈皮把施望野提溜下床,“快起来,燃烧一下你的热爱,激情喷胡成华,快呀。”
“诶……你这么一折腾我还真有灵感了。”施望野跳到了电脑桌前面,打开电源。
“啥?这么快?”陆任之好奇地坐在了他旁边。
施望野搓了搓脸,迅速敲击了键盘:“暂定这篇的标题就叫:不行得尽快治,不然的话……”
“好家伙,你还写出文章系列了。”陆任之笑了。
——
大清早,胡成华惯常拎着大包小箱的高档酒,走进了教育局范副局长的家,熟门熟路地进了书房。
两张笑脸一对望,胡成华热情地说:“范局长!前段时间偶然得了几盒好酒,我也喝不明白,想起来你爱喝,就直接拎过来啦!”
“呦,好酒,我还就爱这一口。”范副局长的耳朵转了转,一眼就知道眼前这几瓶又是他久而不遇的极品浓香白酒。
他摆了摆尾巴,又把酒盒放回了远处,背过身去故作深沉,“你啊,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怎么会呢局长,这不是最近在外地做讲座,一直没来得及过来拜访……我那讲座的事,局长您费了多少心思啊!”胡成华左一口局长右一口局长,语气比幼子撒娇还黏腻。
“得,你还是叫我一统哥吧,说多少回了,副局长,总是私下里叫局长,这不合规矩。”范副局长摆摆手,走到一边看窗景。
胡成华眼珠动动:“这不是咱们私下里嘛……而且局长这位置,迟早是您的。”
虽然话里不喜欢,可是看表情,这饭桶副局长还是对胡成华满口“局长”的称呼受用的得很呢。
范副局长又踱步到礼盒边,拿起一瓶酒,满面红光地看着后面的标签:“这回可就不是你这几瓶陈年酱香白酒能搞得定得了。”
胡成华故作惊讶:“不会吧,就是几个闹事的,您肯定手指弹弹就摆平了。”
范副局长沉思着,笑不出来:“这回怎么不做得干净一点?听说出来几个刺儿头,软硬都不吃。”
“我还没怎么看新闻。”胡成华一愣,用语言减弱这件事情的难度:“您这么神通广大,也不差这一回。”
“什么神通广大啊,不还是高级点的牛马。”范副局长低声说:“你现在手上有几个?是会闹事的那种吗?”
“只这边的吗?”胡成华有点不好意思。
“还有哪边啊?”范副局长头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光脑门,欲言又止,“……你还挺,算了我不说了,先看看怎么帮你解决。”
胡成华立马衔接好奉承之词:“好,您能答应,就已经救回我这半条命了。”
“这样,先联系联系,把新闻撤下来。”范副局长打开了电脑,登上了几个新闻平台查看。
“局长您说的是。”胡成华叹了口气,坐在范副局长的身边。
“自己看看,二十四网,个个你都排第一位了。”范副局长看着看着笑了一下,“再这么下去,你那场还没开始就草草结尾的讲座,也快成教师届的’绝唱’了。”
“您这玩笑真是博古通今呐。”胡成华拍完马屁,震惊地一个个看过去:“这新闻是那些人发的?”
范副局长放下鼠标:“那倒不是,是网友,那帮键盘侠像他爹的疯了,一天多,微博数据指数上亿。”
“怎么会……”胡成华也被这种爆炸式的传播速度震惊了,他不顾形象,坐在了地上。
“没事,这回应该不至于栽了。”范副局长叹了口气,“我帮你问问老朋友能不能把这些下掉。你也联系着,找找人,”
面对着骇人的红色新闻热点,胡成华看着页面配图上,自己眼睛被打上一长条马赛克的脸,强撑着苦笑道:“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您不会要亲自处分我吧。”
“怎么可能,宽心。”范副局长哈哈笑起来,“想的真多。”
几天后。
教育局。
范副局长把装着停职通知和处分的文件夹放在了桌子上:“别怪我啊,这也是上面压力、还有舆论……”
“哪里哪里……”胡成华强颜欢笑,拎起文件袋就走。
他走到走廊无人的角落里,拆开文件袋看具体的处罚内容。
“警告加记过一次?这算哪门子处罚?”胡成华轻松地笑了,“这不是刚刚好吗?停职俩月就当做休假了。”
舆论被压了下去,胡成华只得到了表面上不痛不痒的惩罚。
这段停职、等待处分的期间,他过得反而比度假还要悠闲。
事实上胡成华并没多沮丧,这次的事件只能算是他从业生涯中的一次小小的失误,就和之前的那几次一样,网友也会很快忘记的。
所以找找人、破点财,并没什么可怕的。
不就是暂时免职吗,下一个地方,直接贺卿得高迁也说不定呢,未必真是坏事。
“这饭桶副局长也不太行啊。”他不慌不忙地查找着手机,“算啥事啊,更大的事老子都过来了。”
他重新联系网络公关团队加码,又给自己定了张出国旅行的机票。
“甭管咋样,肯定成不了什么气候。”胡成华往酒店的豪华大床上一躺,“管你□□白道,老子都能对付!”
——
陆任之抓抓头发,有点苦恼:“唉,怎么回事,上午看还有,现在看就搜不出来了。”
“所有的还是我写的那些?”施望野问。
“都没救了。”陆任之有些头疼,“才几个小时啊,就全看不见了。”
“估计被毙了。”施望野叹了口气,“没事,我再写。”
“这样,咱们先不着急写。”陆任之把施望野之前投文章进去的小网站一一点开。
“哦,行。”施望野看着几个空白的窗口,“今天网络咋这么慢?”
“不是,这几个小网站被炸了,理由是传播不实谣言。”陆任之有些为难,“咋办?”
“这么快?”施望野惊呆了,“咋办……还真得琢磨琢磨。”
“不管那些小网站了,看看论坛吧。”陆任之打开论坛主页,有点不能接受,“怎么回事?为什么群里那些人,一多半都签了这个什么狗屁集体谅解书?”
“啊?”施望野不可置信,“是真的还是为了压舆论伪造的?”
“应该是真的。”陆任之把论坛页中的首图打开,“你看这上面,还有红指印,是没法伪造的。”
施望野不能接受他们在这种完全顺风的情况下临阵脱逃,他在群里发:“你们不是想还自己或是家人一个公道吗?怎么还没开始就……”
群里像死一样沉寂了许久。
他们俩也一样的沉默。
这时候,一个之前闹事时候加的阿姨发了条私聊过来:“我们也有难处……”
过了一会,另一个受害者家属来求他们:“你们别再折腾了,他们都知道我们的身份,不是头套能解决的。”
“我们还要带着孩子去治病,能做到这样已经很知足了。”第三个坚持不下去的人这样说,后面还有更多。
“嗯,知道了。”俩人都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既然是他们一致的决定,他们俩也没什么好说的。
“算了,咱们就这样吧。”施望野眼神灰暗地看着一片空白的搜索记录。
“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金钱,咱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再闹下去,他们的亲人也会被逼的活不成,所以还是算了吧。”
“是这么个理。但是陆任之还是很气愤,咬紧牙关:“可是,真的很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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