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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凡人界
五日之期,到了二日
江离隐去身影,再次跟随温淑进了逍遥殿。
同样放完香丸便闪身离开,温淑动作机敏而坚决,不带丝毫犹豫。
江离这两日从城南开始细查,却未打听出一点消息。
逐风的气息消失于王都,他到底藏身此处,还是已经离开?
催动冰晶却依旧没有反应,命魂无碍,人自然无碍。但那般忘事的毛病,着实让人担心。
温淑将一节不起眼的木头埋下,还有三日,便是那人死期。
她起身拍拍泥土,走进另一边空荡的小院。
“阿兄可是醒着?”
温淑在门外轻呼了声,便朝屋内望着不再动作。
隔了不久便见房门打开,温珩站在屋内披着一件红衣,颜色着实鲜艳了些。
温淑挑眉看了眼:“倒是不曾想,阿兄还留着这件衣服。”
温珩拽着衣衫的手微僵,他不动声色的让开入口,邀请温淑进来。
“淑儿寻我何事?这些日子我出不得屋子,不妨进来坐坐?”
温淑走进两步却并未踏入那道门槛,她挨近温珩伸手抚上红衣。
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温珩耳边炸开:“哥哥,我明明将药都换了,为什么那人还是死了?”
温淑神态委屈,像是一个在像兄长撒娇的小姑娘。
只是这个问题仿佛揭开温珩腐烂的伤口,疼入骨髓。
他有些急切的捂住温淑的嘴,低声厉言:“我与你说过,将那些都忘了!”
温淑却直接甩开,她退后两步面上一切如常,又是那个清冷孤高的观主弟子。
“兄长急什么,我可从未再提那人姓名,真人忙于修炼怕是关注不到你我。”温淑笑的礼貌,她冲着温珩福了下,依然是那个温顺可人的妹妹。
“今日见兄长一切都好,淑儿便不再打扰。兄长之前托我去面见陛下,明日正好得空,自是不敢违抗。”
她礼节周全的准备离开,身后是温珩无可奈何的阻拦。
“淑儿你,你愿意去也好,便是不去也无妨。随你吧,只要莫要再提起……其他都随你。”
温珩越说越无力,待到最后一字讲完温淑早已行至院门,她回首笑着冲兄长点了点头,平静的怪异。
二人院落本就不远,门前便是那棵秃头桃花树,温淑再次驻足。她伸手接住落红,再将其碾碎吹入尘土。
江离今日寻完城北,刚回来便见温珩辣手摧花。她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却见温淑冲着她的方向拱手礼拜。
“前辈,是您吧。”
江离闻声走出暗处,她并未用匿藏神通,也未催动功法。但即便这般,温淑能感知到她的位置亦是天赋异禀。
“如何知道的?”江离好奇问,她手中提着一袋东西,冲着温淑晃了晃。
温淑难得笑的腼腆:“前辈自然难找,但这城北一心堂的点心,我却熟的很。”
江离提起点心,上前两步塞给温淑。
“恩,那便送你了。”
温淑拿着点心不知所措,正准备还给江离。却发现已然寻不到人影。
江离想要真的匿藏起来,她便是再天赋异禀也难寻踪迹。
见实在无法,温淑只能冲着空气道声感谢。
“今日吃了前辈的点心,明日我备上些茶点在屋中,前辈随意便是。”
不知从何处传来江离一声轻笑。
“你当我是猫儿,整日在窗前摆一盘点心。”
温淑顿时有些局促,她赶忙解释:“并非如此,前辈自是仙人之体,这些您愿意品尝已是温淑之幸。”
江离笑了声不再言语,最后连声音也一同消失无踪。
温淑小声叫了几句前辈,见无人答应,便知江离已经离开,松了口气般抹了把汗。
她怕得罪这位前辈,又不可抑制的想要与之亲近。这几日不免有些放肆,竟是差点把江离当做了那人。
二人明明大不相同,却又在温柔的地方,相似的一塌糊涂。
……
三日
温淑前往王宫见小皇帝,江离前往城东。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城南多平民,城北多商贾,城东有金屋,城西住仙人。
城东便是南禄国王都权力最高中枢,王宫所在。
江离未放过一分一寸,将王宫外围一圈探查完毕,便轻易入了这高墙内宫。
城门驻守只觉今日风大,糊面难受。下方的素青车马已然到了入口。
他头次见这般素雅的车驾,不免问起同僚。
“这是哪家的车马?怎地这般朴素?”
二人轮班在城墙之上的暗哨处,随意撇了眼,随即捂住了询问人的嘴。
“快些闭嘴,那是西边神仙观的。”
同僚眼中写满了忌惮,见素青车走远才松开手,深深地舒了口气。
见另一人满脸懵懂,便提着耳朵到一旁训斥。
“谁人给你的举荐,竟是连这些都没弄明白就来上岗。早晚有一天死在这张嘴上。”
询问之人委屈,他当然有学过各家纹徽,只是这素青从未见过。
“大哥你便和我讲讲,这不小弟头次执勤,”
同僚左右眺望,见确实没了影子,才在耳边开始小声说起。
“城西逍遥观,国师道场所在。能坐那车的,不是国师本人,便是他的徒弟,来给官家讲经念道的。”
“虽说修道之人,讲究个顺应天理。但咱们这国教历经百年,便是那个……”同僚暗自宫内最大的殿宇:“那个位置的变动,有时也不过国师一句话。”
询问之人暗自心惊,亦是不敢多问。到了时间便去了前方换岗,暗自祈祷自己可别遇到那素青车出宫,不然怕是不小心软了膝盖,直接跪了。
江离在从王宫一角开始细查时,温淑已经进了紫宸殿。
她并未身着宫装,而是一身碧色罗裙,看着颇为清淡。
但通身气质不同凡人,竟是引得左右随从不敢直视。
将其引入偏殿后,随从躬身退下。
“淑姐姐!果然是淑姐姐!”小皇帝从后殿掀开卷帘,一时忘记了仪态,显得少年意气。
温淑拱了下手,笑着回应:“许久不见,阿青长大了不少。”
小皇帝双眼泛光,一时竟有些泪水涌现,被死死压了回去。
“淑姐姐还是那个淑姐姐。”
他不知是说给温淑,还是说给自己听。阿青这个称呼,当真许久未从别人口中听闻。
他身后跟着一人,正是前不久来到王宫的陈寿。
见二人入座,陈寿讨巧的冲温淑行礼。
“温师姐久违,自您和温师兄回观中,便少有露面。今日竟是在宫中有缘得见,陈寿这厢有礼了。”
温淑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她挑眉掩住嘴角嘲弄,冲着陈寿抬抬手。
“今日倒不是以真人弟子前来,我与陛下年少相识,多年未见自是想念。陈…师弟是吧,陛下年幼,你既是真人委派,便请多加照顾。”
“不敢不敢,师姐客气了。”
陈寿顿时心花怒放,他最善钻营巴结之道,因着被真人委派,对小皇帝都带着一幅凌人之态。见识过世外仙法,对这人间至尊也多少有些看不起。
但他不敢得罪温家兄妹,一个筑基,真人大弟子,一个炼气,亦被真人收入门下。
虽有传言温淑不过是托了兄长之福,不然怎能入得真人门下。
但炼气在这凡人界已是不易,不是他们这些只能感知到微薄灵气的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他见温淑待小皇帝亲热,不免回想之前可有得罪。还好他向来谨慎,并未太过出格。便是小皇帝对温淑说些什么,他也是能解释通的。
“陈寿,孤与淑姐姐多年未见,你去催下膳房,让他们做些好菜。”
见小皇帝吩咐,陈寿自然乐的在温淑面前表现,便躬身退下,亲自去吩咐个中事宜。
温淑放下茶杯,突然伸手牵起小皇帝的一只手。
“阿青怎地这般瘦弱,可是这些年挑食的坏毛病还未改变?”
温淑手中不着痕迹地塞了三枚珠子进小皇帝衣袖。
小皇帝顺势收回,把手藏入袖中将珠子安放在暗兜。
他状似不高兴的侧开脸:“淑姐姐怎这般说,孤何时挑食了。”
温淑举杯轻笑:“你幼时最喜在亥时后,折腾小厨房做些晚宵,都是入睡时辰还折腾一宫随从,怎就不是挑食。”
“淑姐姐就记得这些不好的。”
温淑抬眸看向窗外:“千岁宴在即,想来又是在紫宸殿外阁举办。那处有三株桃花树开得极好,到时又可欣赏一番。”
小皇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对着温淑举杯相邀。
“现在还是白日,可惜不能请淑姐姐喝上一杯。孤以茶代酒,欢迎淑姐姐得返王都。”
温淑浅笑着应了,却觉得这杯茶滋味苦涩。
得返王都?她真想一辈子都不回来。
江离寻了各处,没有找到银发黄眼的男人,倒是见到了几只白毛金眼的动物。
她招招手,那只豹子低头嗅了嗅,便将大脑袋靠了上来。
这处大约是王宫的御兽院,珍禽野兽应有尽有。虽比不上中州灵兽,但也算人间难得。
放开豹子,江离走了两步脚下又围上来两只猫儿,均是一丝不染的白毛,眼睛稍有不同,一只异瞳鸳鸯,一只水晶明黄。
她听见有人追着这猫儿正在靠近,便提起两只脖颈,脚下几步飞上了屋檐。
将猫儿放下,下方三五成堆的宫人四下打转,左顾右盼。
“快些寻那只雪团儿,就它的眼睛陛下最是喜欢。另外一只鸳鸯眼,找到了就给掐死,整日勾搭雪团儿私奔!”
江离瞅着脚下两只缩成一团的白猫。
感情还是私奔出来的。
手下的触感丝滑,应是大鱼大肉养出来的狸奴。
江离盯着那对鸳鸯眼,突然伸手捂住,还未等白猫挣扎便又重新放开。
只见那猫洗了洗爪子,用头蹭着江离手心,一双鸳鸯眼已然变成了同样的明黄。
“这样都成了黄眼睛,想来就不用私奔了。”
江离笑着推开白猫,闪身飞离御兽院。
倒是未曾想在此处遇到温淑,江离从窗外静静站着,谁也不曾发现。
屋内二人正在聊些童年趣事,但怎么都像是温淑仗着年长,将小皇帝年幼时干得蠢事一一揭露。
屋内不少宫女随从都在强忍笑意,见小皇帝心情好,具是放松了几分。
陈寿再次进入,引二人前去用餐,江离也随即离开了紫宸殿。
江离回到观中天色已黑,她在温淑房内待了片刻,才见主人缓缓归来。
像是没想到江离未加掩饰坐在房中,温淑下意识将门用力甩上。后知后觉忆起无人跟随,才悄悄松了口气
“前辈当真吓我一跳。”
江离疑惑的眨了眨眼,指着桌上的一盘点心。
“今日从王宫带的,你可要吃?”
温淑看了看江离面前的瓷盘,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一袋油纸包。
“那还真是巧了,前辈。”
她没忍住一声笑了出来:“这亦是从宫中带的点心,我正想送予前辈品尝。”
江离点了点头,弯着嘴角:“那一起吃。”
温淑差点想飞身抱住这人,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挽了挽袖子,将点心打开亲自挑选,才将一盘完好无损的放在江离面前。
“前辈吃,若是喜欢我差人再送。”
江离捻了一块,咬了一小口便放下。
她一双眼再次注视着温淑:“明日是第四日,我只剩这观中还未探查。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便往后延上一日。”
温淑在这双眼的注视下,一时有些迷离,竟大胆的说出了心中所想。
“那明日,您能随我一同去城外转转吗?”
江离看着那满是渴求的双眼,点了点头。
“可。”
……
夜色中,月光引入屋间。
屋子中央遍地银辉,那人缓缓抬头。一双无焦距的眸子中,多了分不明所以。
他抬头感知到隔一段时间就会光临的气息再次走进,却在屏风不远便停了下来。
他知道的,来人不敢靠近,不能靠近。
“从未见过这般真元灵气,竟是连月华都为之动容,你到底是人还是精怪。”
长生真人越过屏风往前走了一步,便被刺骨寒意锁定,再也无法动弹。
他擦了把莫须有的汗水,再次开口语气多了分嘲意。
“便是天骄又如何,还不是被我困在此处。前些日子来了一个女修,想来是寻你的。通身灵秀和你真像,不过比你要狡诈些,竟是怎么也寻不到踪迹。”
长生真人见还是未激起此人情绪,不免有些厌烦。锁着这人的铁链用陨铁制成,这东西来自天外,意外降落在南禄国境内。
被他发现有封灵功效,而被其制成的东西所困,神识不查灵气难入。最是适合对付修为高于他的修士。
逐风不是第一次被锁在这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等到他情绪动荡,忍不住循行灵力欲要挣脱,那铁链便会吸干他的修为,而自己就可以凭此再进一步。
这个珍兽一般的男人之后,他希望是那个妙龄女修!
刺骨的冷意再次袭来,长生真人无法忍受的退到屏风之后。
这屏风上用火凤鸟羽毛为材,才有这抵御冰霜的能力,不然他也难以在屋内久待。
他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修士,一人一剑便寻到观中。他并无本事擒获此人,但就是那般凑巧。同样一个深夜,同样独身前外寻他。
这男人突发旧疾头痛倒地,被他费尽心机套上锁链。
而江离却因他修为不稳锁链有限,最终被轻易放过。
大概是近些年激进了些,自数月前每逢夜半便感灵力遁形受阻,每夜都要花费时间才能恢复。
但不用多久,只要这人忍不住反抗,他就能获得这一身修为。
比起青元观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最后一任观主,面前的珍兽更为可贵。
长生真人看向逐风的双眼越发火热。
果然上天也在眷顾他,让他夺得青元观主的修为,让他获得陨铁锁链,让他又擒获这只珍兽!
长生一道,怕是中州那些个修士也没他行的通畅!
长生笑的扭曲,却被逐风抬眸间无神的眸子所震,只得将屏风拉起,还一室安静。
等到长生真人彻底离开,逐风再次看向窗外。
他好像在等着一个人,又偏偏什么也记不起来。这锁链的确困住了他,却无法真正给他带来伤害。
他没有记忆的神魂时而疼痛,如同在惩罚自己的遗忘。
他还在等,等什么不知道,等多久不知道。只是潜意识告诉自己,要等下去……
……
极剑七峰
千秋辞看着自己面前不时飞来的传讯,有些绝望的将脸埋入桌中。
“师尊,你被宗主师伯逮个正着,便一定要拉上徒弟我?”
他朝着在一旁悠闲小酌的人哭诉,却得到凌源道君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秋儿啊,为师早将峰主令给了你,自然是寄予厚望。你看小阿离都能独当一面,你还有脸在这撒娇?”
千秋辞听得一身鸡皮,他拿起一片玉简批改完迅速扔到一旁。
他自回来后还未闭眼,一时这批改不完的庶务公文,二是满脑子月华拿剑砍他的场景。
千秋辞暗自祈祷,江妹妹可要快些寻到风儿,至少在月华师姐回来前。
不然他不死也要半残!
有人雷霆般降落七峰,千秋辞先是一抖,见白衣人走进才长舒了口气。
“白师兄你别吓我啊!”
他哭丧着抱怨了句,白狸和凌源道君问过好后才转向千秋辞。
见其一脸没出息的样子,不由眼中厉色尽显。
“天元小星战在即,你这样子怎么代表宗门参加!”
千秋辞顿时坐直了身子,他一双桃花眼求饶般秋波暗送,可惜对方完全屏蔽。
“少给我眨眼,谁也逃不掉。”
白狸半搭的猫眼瞪了下,千秋辞谄谄收起,正经了起来。
“既然是金丹到元婴的比试,大师兄总算能回来了吧。”
白狸一边嘴角勾起,看得千秋辞暗自咽了口气。这样的白师兄,怎么有些危险。
“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凌源在一旁独自小酌,不理会小辈的‘恩怨情仇’。
千秋辞则乖巧不做声,见白狸喝了口茶水恢复了往日仪态,才小声问了句。
“那在外的亲传弟子是不是都要传唤回来,比如……若华师姐?”
白狸愣了下,放下杯子低头若思。
“若华那边有点不对,若是可以我想请大师兄亲自去一趟。”
千秋辞诧异,竟是要大师兄亲自出马,不由面露担心:“你那边可有消息?江妹妹问了多次,我都没敢多说。”
白狸扫了他一眼:“莫急,先满着师妹,等我确定了再说。”
千秋辞抿了抿嘴,终是答应。
若说宫商对江离而言如同青梅竹马,见了烦人不见又有些想念。那自诩兄长的千秋辞更像是损友,背锅头号选手。白狸满足了对于兄长的全部幻象,逐风便是弟弟般的宠爱。
至于子书白,对于江离有些复杂。可靠的时候能拯救世界,不可靠的时候恨不得一剑砍了。
其他宗内师兄师姐各占据江离心中一角,就不一一评论。
而在这之中,最为特殊的,当属九峰若华。
她是江离喜爱的,温柔以待的存在。
若是若华有事,江离必将亲身奔赴,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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