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在第二部之洛水劫

　　缮家三人此次再赴龙门提前做了万全的安排。派去的程府得力之人先行在龙门打点好一切。按越人给的住处找到了依然在龙门的冯菽蘅姑娘。冯姑娘拆开越人姐姐的来信，大喜过望，又能见到小羽哥哥了。冯姑娘做事麻利，按照信中所写，在龙门找到一处不起眼的小客栈，放了钱把小店包下来，等候缮家三人的到来。冯姑娘自家的贴身小厮奉命来至洛阳程府，将小院的具体位置告诉给缮家人。而程府自家的小厮继续上路迎上程宜德将军，等到了龙门也直接带到预备好的小院。

　　夜晚，缮家三人抵达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只稍作停顿，趁着夜深人静，三人来到龙门崖下观察了一番。如今的龙门同之前那几日没有太大变化，崖壁顶上依然停放着抛石机。几人顺势观察了一下皇家卫队戍守的方位和人数。山脚下卢舍那大佛的基座基本完工，上面的经文也都篆刻完毕。已经在做收尾的工作，等把碎石杂物移走，环境清扫干净便可专侯武皇后乘舟巡礼。

　　几人看了一圈后去了那落叶树林。来在树林子里，每人除下罩袍开始商量下一步。

　　“据程将军来信告知，如今戍守在龙门的皇家卫队的总头是王勖，他便是当今皇上同萧淑妃的女儿高安公主的驸马。之前，在先太子李弘的劝说下，萧淑妃的两个女儿，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都被许给了当朝的侍卫。后因卷入李冲反叛，义阳公主的夫婿已经被处死了。加上之前萧淑妃被武后虐杀的事情，难保她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女儿不会为自己的母族报仇。所以，戍守龙门的皇家卫队总指挥被拉下水应该就是从这件事上来的。”

　　“那个程为安能同时动员几百人一起行动，这背后肯定有人支持啊。柳正媚给你的信中说了程为安的来历了吧。”阿瑞问道。自从收到滕王府的来信，便一路奔过来，还不了解内情。

　　“柳正媚果然不负所托。在她自己给我的信中道出了程为安或者说是方仲远的来历。方仲远的妻子柳氏是被废黜的王皇后的族人，与方仲远成亲生下了女儿方翎雁后，这个柳氏就跟随自己母族的姑姑，也就是王皇后的母亲柳氏一起进了大明宫。本是想在□□帮衬王皇后，没成想这一去便再没回得来。王皇后先是被废，后被杀，她身边的人和族亲都被武皇后改姓蟒，发配岭南了。这些人当中就有方仲远的妻子。当时情况紧急，在神都的方仲远只能将小女儿远送到滕州，由同为出身柳氏的太妃柳虔韧照看。因是罪臣家眷，在滕王府只能做个教书侍女。而方仲远跑到了洛阳，自卖自身到了程府，不久后更名改姓做了程府的管家，这一潜伏便是近二十年。”

　　“柳正媚倒是愿意把实情都说出来。”小羽觉得有些诧异，她毕竟也出自柳家。

　　“她是滕王妃，会以大局为重。我了解她，所以才直接问她。更何况那翎雁的娘已经不姓柳而姓蟒了。如今的滕王府已经大不如前，全是托李芝兰和亲有功才勉强维持。惹祸上身的事儿柳正媚绝对不会做。”当越人说起这些，眼神中透出了一种凛然之感。或许是在这些人、事中浸得久了，竟然同她共了情。自身如今虽然面临着一些挑战，但终究家人伙伴都在侧，待事情处理完了日子也就好了。可此时此刻的柳正媚又能如何自处？难道真的只是她自己一人在苦撑滕王府么？

　　小羽和阿瑞听闻此言也是唏嘘，想起李玉馥的身死，李芝兰的远嫁。这些皇室贵胄的命运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龙门总指挥是萧淑妃的后人，方仲远是王皇后那边的亲属，都是跟当今武皇后有血仇之人，这构成了杀人动机。但是这些人都是零散在各个角落里的，我总觉得缺少了一个环节，一个把这些人纠集起来的中心人物。若不是如此，方仲远躲藏在程府这么多年，难道是他自己有这么大的力量找到王勖，还动员这么多人一起举事？”

　　阿瑞，同小羽听越人的说法表示赞同。阿瑞说：“难道是贺兰敏之、太子李贤还是杨老夫人？”

　　越人苦笑了一下，说：“不知道啊，比起贺兰或是太子贤，若说能量最大，最有能力操控全盘便是杨老夫人。可真的会是她么？当年废王立武事件中，杨老夫人也参与其中，她自己也是王、萧的仇人。莫非如今为了对付自己的女儿，杨老夫人同这两家的后人和解了？”

　　??

　　离龙门石窟三里地外有一个小村落叫乐石村，夹在两个小山包里十分隐秘僻静。

　　此时乐石村的一个房间内，有一位访客正在被人敬酒，敬酒之人正是程为安。自来到龙门，这个村子便成了他和一众工匠的落脚之地。程家包下来的客栈是给外人看的，在乐石村住的除了吕头和手下开窟的工匠们，更有近百名青年壮劳力，专司操作抛石机。这些人平日都是村民打扮，外出时也是化整为零，只有办大事的时候才会整齐划一。今日，这位来自长安的客人乘坐着太子级别的四辕马车从洛阳一路开至龙门。程为安面上虽没表现出来，心中却是十分地不痛快。众兄弟们都是低调行事，为的就是确保在举事前不被外人探知。他可好，如此招摇地进村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赵郎再饮一杯吧。”程为安又换上了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希望尽快打发了，别误了他们自己的事。

　　赵伶生看都没看程为安，只是一味地乜斜着眼睛盯着旁边一位着素衣的女子。今夜倒是没着罩袍戴面纱，一副姣好的容颜显露出来。

　　“听说你是百济的公主？”赵伶生色眯眯地问。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国破家亡，哪里还有公主的尊贵？”女子答道。

　　“听太子说，半年前在滕州抓住了一个太监，说是前百济王子，那人你可认得？”

　　“那是我母亲的弟弟，如今应早已身首异处了吧。”

　　“哎呀，那你的家人可都没了不是，不如同我回东宫吧。伺候我，定比什么百济王子强上百倍。”说完便发出阵阵地□□。

　　那女子丝毫没受赵伶生这无耻的鬼扯影响，满上一盏酒，奉到赵伶生面前，嫣然一笑说道：“那便请郎君多多栽培。”

　　“真是知情识趣啊，郎君绝不会亏待了你。”

　　左一杯右一杯，很快这位特使就喝的酩酊大醉被手下人搀扶走了。那女子脸上笑容逐渐收敛，退还成一副如冰魄寒霜般的冷凝之态，本还存有的花季少女面孔上的那一点稚嫩也荡然无存。见赵伶生已被架出了屋外，一字一顿地说道：“蟒，枭，虺，还有我们这些同李唐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是不会忘记仇恨的。你也不必介意这个赵伶生，他只不过是东宫的一条狗，龙门除了石头没别的，他只是过来看看，用不了两日也就走了。等我们大仇得报，这种人也会像砸向武氏的石头一样，土崩瓦解！”

　　缮家三人白天不出小院，都是在晚上出门探察情势。这晚在程家石窟看了一圈，里面的开凿已经完毕，但程府并没有接到程为安工程完结的通知。

　　“越人姐姐知道么，这几日从洛阳来了个人，听说是坐着僭越的超豪华马车来的。”晚间，冯姑娘来到小店同缮家三人闲话。

　　“哦，僭越的马车？”越人不禁想起了那日在街上见到过的，被百姓称之为赵娈的那辆横冲直撞的四辕马车。难道那个男宠跑到龙门来了？是替太子来看看是否准备妥当，确保到时候能给自己老妈致命一击？

　　“不清楚什么人，只听说去了不远的一个小村子。”

　　“菽蘅听说的？哪个小村子？”越人来了兴致。

　　“米豆儿，你说说，是在哪里来着？”冯菽蘅的贴身侍女叫米豆儿，一个长的像男孩儿一样的女孩儿，十分健壮、血气充盈，看起来比自己主人姑娘生命力还旺盛。

　　“听说进了离这三里之外的乐石村。”米豆儿介绍道。

　　越人同阿瑞对视了一眼，然后又详细地问了乐石村的方位做到心中有数。

　　“菽蘅应是要在龙门等天后巡视完之后才能回长安吧。”越人问道。

　　“嗯，我冼氏奉旨开窟，需天后验看完毕才能算真正完工。家里派人来信说天后已经从长安出发前往洛阳了。”

　　越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武皇后代皇帝出行，为的也是礼佛这种国家级典仪，应当使用最高规格的“大驾卤簿”。仪仗队、随行官员、侍卫、宫女等都要一起上路，队伍庞大。更需兼顾礼仪、休息、地方迎送行动定然十分缓慢，估计走陆路需要十二至十五日。但是，武后也有明旨，卢舍那大佛竣工之后要带着文武坐船沿伊水河观赏大佛。所以也不能排除中间有水路部分，经渭河、黄河漕运，路程可缩短至十至十二日。算起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晚的乐石村，依然是摆下筵席款待这位东宫特使。程为安和百济的先公主一左一右地为他把盏劝酒。这个赵娈也真是胆大，直接一手揽住公主的腰，把嘴凑到她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淫词浪语，说完自己发出一阵阵戏谑的□□。那公主也不应和，也不抗拒这登徒子乱摸的手，仿佛这种场面上的事分毫触达不了她的内在。

　　“听说郎君明日就要回洛阳了？”公主柔声问道。

　　“是啊，你们处理的甚好，我回洛阳之后定向东宫转达。”赵伶生心里觉得奇怪，明明没饮几杯，怎么这么快就晕头转向了。昨日也是，本想跟这个小妮子欢好一二，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既然如此，那先行谢过郎君了，请尽饮此杯。”姑娘的纤芊玉指捧起酒盏递到赵伶生的唇边。看着姑娘媚眼如丝，这个色鬼自然不能推拒，一口饮尽。果不其然，又一次醉倒如烂泥。女子见人伏在桌上了没了知觉，便招呼人进来将其抬走。在她的眼中，仿佛抬走的是一只在野外捕获的野猪。

　　乐石村一侧的小山丘上，在夜色和林木的掩护下，缮家三人从上至下仔细观察着这个村子。村子不大，但是住百人绰绰有余。虽然已经入夜了，依然有守夜巡逻之人走动。人脸看不太清楚，但是院里停放着的那辆四辕豪华马车，越人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日在洛阳街市上冲撞行人的马车。基本可以确定，那个变态的赵娈就在这个村里。三人见有一个房间还有灯光，突然那房门开了，里面走出两个人，抬着一个人进入另一个房间。

　　“咱们要不要进到村里去看看？”小羽小声问道。

　　越人想了想，如果这个村子真是窝赃的地方，里面的精壮得有上百人，万一她们三个被人发现了，估计跑不出来，还会打草惊蛇。

　　“不，一定要有十成的把握才能行动。”现在应该耐下心来等真正的将领到龙门之后再做定夺。

　　三日后，程府派去的小厮来到了缮家三人住的小店，告知她们程宜德将军已经按照事前策划好的，将自己随行的兵士暗中驻扎在香山堡附近。程府有洛阳周边的要塞地图，按照地图的标示，越人觉得这香山堡坐落于峡谷东侧香山制高点，可以俯控龙门关，方便瞭望或箭塔压制，适合作驻扎之地。晚些时候程将军本人会乔装成走卒，自己带一两个随从进入龙门石窟地区。越人听到这样的信息，心情畅快不少。程宜德将军军事经验丰富，又是程家的正人，重要时刻是可以为家族做决定的。缮家三人将小院儿收拾停当，傍晚时刻，程将军带着自己的两位副将出现在小院儿内。

　　“程将军安好。”越人一见他立刻上前施礼。

　　“越人莫要施礼，你们全家为程府劳心劳力，我还要代表程氏一门多谢你们呐！如今你就是我妹妹，有什么话尽管同兄长说。”程宜德是醉卧沙场的将军，说出来的话是那么的铿锵有力。

　　一直处于焦虑状态的缮越人听程将军这番话，眼圈红了，说：“我本是奉恩师之命来龙门为程氏石窟凿刻族谱，结果在这里竟然发现许多异常之事。”接着便按照时间和发生的地点逐个详细地跟程将军说明。一旁的阿瑞同小羽也留意着，防止遗漏。

　　程将军仔细聆听着。当听说程为安管家竟然是王皇后的亲族，如今还是刺杀武后之事的领头人，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程管家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便来到程府，兢兢业业，从无疏漏或是欺上瞒下。越人见程将军那不可置信的神情，说道：“兄长，除了滕王妃亲笔书信指认程为安之外，这里还有一些旁证。你看。”说完，从怀里拿出了另外几封家书，都是程为安或者方仲远这几年间给在滕王府女儿翎雁的家书，是柳正媚从翎雁那起出来同自己的书信一并发过来的。

　　“兄长可以看一下上面的字迹，人会说谎，但是字迹笔体不会。我之前在程氏石窟内见过程管家亲笔书写给工匠门开列的单据。字迹是来自于同一个人的，不会有错。”

　　越人是书法大家，这便是实打实的证据。程宜德将军听到这儿也开始坐立不安了。我程家怎会窝藏这样的叛逆，这简直就是灭族的罪过啊。已是深秋时节，外面瑟瑟的冷风也阻挡不住程将军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呃，越人，你觉得如今的情形，还有什么法子保程家一门安稳么？”

　　“将军先莫要着急，着急只会让人头脑不清，贸然行动也只会带来更差的结果。好在我们现下还有些时间。武皇后要先到洛阳，然后才能乘舟赴伊水。如果没错的话，乐石村便是程为安及同伙的落脚之处，那里有过百精壮。其次，龙门戍守的皇家卫队总指挥是高安公主驸马王勖，他能调度戍守在龙门的军队，这是一股更大的力量。此外，当朝太子派了一个男宠活跃在洛阳和龙门之间，貌似同此事件有关。作为东宫的心腹，他能动员多少力量也未可知。”越人把目前所掌握的有生力量分析给程将军听。

　　听到这儿，程宜德心里倒是安定不少。连东宫都有份参与，自己这个门户貌似也不算什么了。

　　“兄长，我想了一下，程为安和龙门这边的势力做下此事是为了复仇，他们也应该都是一些死硬分子。那个从东宫来的赵伶生应该是个突破口。把此人拿下，把口供套出来，然后报告给当今天后。这样，无论是动用军队去乐石村围剿贼寇，或是直接下令免除王勖的总指挥职务就十分便利了。总不能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兄长自己带兵剿匪拿人呐。”

　　程将军听完觉得有道理，事关武皇后被刺杀一事，拿到人证、物证直接递交给皇后，杀剐存留由天后自行定夺。只是，这事关乎程府安危，若天后质问为何窝藏奸佞数十年，程府上下无法脱身呐。

　　“程将军定要成为首告之人，自证清白，自行检举揭发。我们程府也是被蒙蔽的，这也是事实啊！”越人明白程将军的纠结，如今也只能出此办法。

　　“那个赵伶生是太子近臣，若不动用官面上的力量怕也不容易拿到吧。”程将军常年领兵在外，对于东宫是有很多禁忌的。太子是储君，未来的皇帝。做了开罪未来皇帝的事情也就是给自己埋雷。

　　越人听罢笑了笑说：“兄长无需担忧。东宫既然参与了这样的事，那就说明其颠倒乾坤、不堪其位了。到时事发也是当今皇后与其斗法，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还不一定呢。”

　　见越人胸有成竹的模样，程宜德将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吉凶未卜，但起码有了个基本章法。父亲患病多时已经快不久于人世，自己领兵在外多年从未在近前尽孝。如今程府遭此劫数，只盼程氏一族能得上天护佑，渡过劫难。当夜，缮家三人陪同程将军悄悄地巡视了一下龙门崖壁上的抛石车。程将军看了一下地貌，测算了距离，做到心里有数。

　　经商讨决定程宜德将军带来的一部份兵士，化妆改扮成各种贩夫走卒，进入龙门地区，主要是监视乐石村以及总指挥王勖的动向，不能在事前打草惊蛇，力图一网打尽。余下的兵士依然驻守香山堡。程将军自己同缮家三人一起回洛阳，务必在武皇后抵达洛阳前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

　　??

　　洛阳，程府内，程夫人抹着眼泪双手抓着自己戎装归家的大儿子。小卢最崇拜他这位大哥，一直视其为英雄，围着他有说不完的话。程宜德将军脱下戎装换上常服来见自己的父亲。卧在床榻上的程老先生见自己的长子回来了，眼里闪着光，嘴角颤抖着，只是再不能起身一把抱住儿子。虽然程将军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父亲是到了弥留之际情状肯定不好。但当看到许久未见的老爹这般孱弱，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扑倒在父亲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自古慈不带兵，沙场上血肉横飞的场面见的再多，可在父母面前也仍是围绕膝下的孩童。程老先生枯槁如柴的手抚摸着儿子的头，脸上也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此生心愿全部达成。而就在这一夜，程老先生在夫人、三个儿子、小卢，越、阿瑞和小羽的陪伴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次日，程府上下全体举哀。大厅设置灵堂，所有主子奴仆皆着素衣素缟，一切都按照规矩进行。上一次经历白事还是在滕王府，三姑娘李玉馥和柳菁两口棺材并排停放。如今，自己身在其中，七日之内同全府上下为恩师举哀。待宾先生亡故的通报也抵达了相熟的故交门户。程先生一生谦和有度，又是书法大家，结交的都是仕林才子、文人墨客。薛稷薛公子第一时间便上门举哀，还有许多门户设置了路祭以表哀思。

　　连着几日程家上下都忙于丧仪事务。程家的三位公子、小卢和小羽在外宅迎来送往接待吊唁的宾客，越人和阿瑞主要陪伴程夫人管理后宅事务。在此期间，越人也留意着洛阳同龙门的信息往来。她打听到那个赵伶生已经回到洛阳。

　　这一日，徐徵和姑娘来到程府拜访程夫人。一是为程老先生吊唁。二是父亲徐坚从长安有书信希望亲自带给程府。徐坚大人同程老先生是多年好友，如今故人已去自己不能亲自前来吊唁很是悲痛，希望借由书信一封寄托自己感念故友之情。徐姑娘来到后宅见到了程夫人不觉同夫人抱头痛哭起来。是替父亲哭故友，也是哭自身飘萍般的命运。越人和阿瑞上前宽慰了一番，等徐姑娘情绪稳定后将她约至自己住的小院儿内。

　　“徐姑娘，令尊作为东宫幕僚在朝堂之上可发现了什么端倪？”越人决定把龙门的事情告诉她，若是不说日后一定会受牵连。

　　“父亲来信说如今朝堂波诡。当今圣上风疾时好是时坏，上朝理政也总是间断。朝堂之事大都由天后同东宫监理处置。可如今天后同太子的关系已势同水火，朝堂上的大臣们也都选边站队了。如今龙门大佛完工，为给当今天皇祈福，天后已从长安出发快到洛阳了。圣上对天后此行表示了极高的赞誉，只是太子依然我行我素，毫无遵奉之意。父亲嘱咐我同母亲还是在洛阳更好一些，只是荣国夫人之命的期限越来越近。我实在是……”徐姑娘被困笼中，心中焦灼也着实可怜。

　　越人听了徐姑娘的话心里想着：“这个李贤也是缺乏政治经验。现在很多事情还未定，直接就把自己摆在武皇后的对立面上，倒台也是必然。”看着眼泪婆娑的徐姑娘，越人便把龙门刺杀皇后的事情同她和盘托出。程宜德作为一代将领，听到这种事情都惊悚不已。徐徵和一个未出闺阁的少女听说东宫要如此行事，吓得当场昏厥了过去。越人和阿瑞赶紧实施抢救，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

　　“这，这可怎么办啊！要是东宫有了起伏，父亲第一时间就会被裁制的。”徐姑娘哭作一团，彻底没了主意。

　　“若是在行刺之前就把人证物证都拿下，徐大人和程宜德将军作为首告之人据实禀告给当今天后呢？”越人想了很久，觉得这是最稳妥的方法。若是东宫自己的幕僚检举揭发，把太子派赵伶生到洛阳和龙门的事情报告给武后，然后由皇后派军队到龙门把程为安和王勖一等全部拿下。这样，即解了抛石杀人行刺之事，又能免除程府窝藏叛逆之过，而且徐大人作为揭发之人也不会被牵连。到那个时候，徐坚大人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上，东宫的幕僚也做不成了。徐徵和同贺兰敏之的婚事也没有了任何政治根基，杨老夫人自然就不会逼迫成亲了。

　　“可，可是这样一来，等于父亲同太子就，就彻底反目了。我徐氏会不会被清算？”徐姑娘的想法很实际，燃眉之急虽解，都是为以后担心。徐坚大人是太子左庶子，本职工作是对太子进行教育督导和东宫的政务协理。告发太子这般行为，自己也难保不会被安一个办事不力、有负皇恩的罪名。

　　“徐姑娘，即便徐大人不去做这件事，太子已然参与了刺杀一事。赵伶生一旦被抓到，定会有口供，而龙门的那些贼寇也已经被监视起来，到那个时候东宫所有官僚都会被牵扯进去。与其到那时被动，不如现在抢占先机，向当今圣上和天后表明态度，徐家誓要同太子这种悖逆不臣的行为划清界限。”

　　徐徵和是大族女子，不缺少政治智慧，听了越人这番话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理。只是此事太大，我父亲和兄长都不在洛阳，这事情我要同他们商量，但一定确保在天后到洛阳之前有个抉择。”越人听完称是，这不是她一个女孩就能做的决定。

　　徐姑娘走了之后，趁白事往来的间隙，越人同程宜德将军讨论了一下此事。若徐大人同意告发太子，程将军也必要同往，因为里面牵扯了程家的一个管家。态度代表了一切，都是被蒙蔽的。现下就等徐姑娘那边的回信。如果徐坚大人同意，那么行动的第一步便是捉拿赵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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