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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高6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档案室中蔓延。
悠真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他不敢眨眼,紧紧盯着五条悟那张被眼罩遮住大半的脸,试图从中读出任何一丝判断。
几秒钟后,五条悟脸上那种冰冷的审视感如同潮水般褪去。他忽然夸张地、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肩膀也垮了下来,刚才那骇人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他拖长了语调,恢复了往常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悠真僵硬的后背,力道大得让悠真差点呛到。
“吓死老师我了!还以为是什么复杂的间谍剧情呢,搞得这么严肃。”
他撇撇嘴,随即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尽管悠真能感觉到,这笑容底下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失忆?冥冥中的预感?虽然听起来很像蹩脚漫画的设定啦……”
他弯下腰,凑近悠真苍白的脸,用手指拉开黑色眼罩,露出的那双被誉为苍天之瞳的六眼清晰地凝视着悠真,里面没有怀疑,只有一种近乎看透本质的澄澈。
“但是呢,”五条悟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而肯定,“五条老师我啊,当然相信你啦!毕竟,你这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哦~”
这直白的话让悠真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宽慰感冲垮了他的紧张,让他腿脚都有些发软。
他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五条悟直起身,很自然地揽过悠真的肩膀,几乎是将他半拖着往档案室外走去。
“这里闷死了,都是老头子们的味道。带你去个更适合聊这种青春烦恼的地方。”
……
高专的后山在夜色下静谧而深邃。远离了校舍的灯光,夏夜的星空显得格外清晰辽阔,银河像一条朦胧的光带横亘天际,洒下清辉。
五条悟随意地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悠真犹豫了一下,依言坐下,夜晚的凉风吹散了他心中最后那点焦灼,只剩下一种空茫的平静,以及对于即将听到的故事的不安与期待。
五条悟罕见地安静下来。他仰头望着星空,黑色的眼罩被他拿在手里把玩着,侧脸在星月光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褪去了平日的不着调,竟透出一种沉重的、属于成年人的寂寥。
“杰啊……”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夜色,也怕惊扰了沉睡在记忆里的故人。
“他曾经是我唯一的挚友。”
悠真屏住了呼吸。
“我们是最强的。”五条悟的语气里听不出炫耀,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甚至带着一丝嘲讽,“是真的最强。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的话,我,杰,硝子应该就是一起读书、毕业、干掉所有烂橘子、然后改变这个狗屎一样的咒术界……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很厉害,我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可以和我打的旗鼓相当的同龄人,还不是小橘子。”
“他也很……正论,他固执地认为,咒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强者保护弱者,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时候的我,虽然觉得这种想法很傻,但也并不讨厌。”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但是,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它会把最肮脏、最丑恶、最令人作呕的一面,猝不及防地摔在你脸上。”
“杰是普通人出生,不像我一样出生在御三家,从小见到的腌脏事多了。”
五条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极淡的,却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涩然。
“我们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看到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一点点地、彻底地碾碎了他所坚信的正论。”
五条悟仰望着星空,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但声音里却褪去了全部的玩笑,只剩下一种平静的、仿佛在叙述他人故事般的疏离感,然而那疏离之下,是深可见骨的刻痕。
他轻轻晃着手里的眼罩,“那时候我们才二年级,我和杰都相信我们是最强的,好像什么都可以做到。”
“星浆体,一个叫天内理子的女孩,她的命运就是与天元大人同化,维持咒术界的结界。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她,直到同化时刻到来。”
“一路上打得挺热闹,盘星教那帮疯子,还有术师杀手伏黑甚尔……哦对了,那家伙差点宰了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糗事,“不过也多亏了他,我好像变得更强了那么一点点。”
他的语气稍稍低沉了些:“最后一天,我们把理子妹妹带回了高专。不过我们都觉得,也许……也许她能有别的选择?也许同化并不是唯一的结局?我们想送她离开,让她好好的活下来。”
“毕竟,我们可是最强。”
他停顿了一下,空气仿佛凝滞。
“然后,就在我们以为任务完成,最松懈的那一刻,伏黑甚尔的……子弹穿过了理子妹妹的头。”
五条悟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悠真却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她就在杰面前,死了。”
“我们所谓的最强,连一个小女孩都没能护住。什么改变命运,什么一起出去玩……都成了狗屁。”
他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然后……是灰原。”五条悟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涩意,“一个超级崇拜杰的学弟,阳光开朗,像个笨蛋一样,觉得成为咒术师帮助别人是超酷的事情。”
“本来应该是一次很简单的二级咒灵任务,实际上却是一级咒灵。”五条悟的语气变得冰冷,“错误的情报,上层那些烂橘子的疏忽,或者别的什么……总之,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七海抱着他半截身子。”
“那之后,七海那小子就嚷嚷着劳动就是狗屎,然后离开咒术界了。而杰……”五条悟沉默了片刻,
“他那时候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想,如果去的不是灰原,而是我们……如果强者不能保护好弱者,那所谓的正论还有什么意义?”
“最后,是枷场姐妹。”五条悟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压抑的沉重,“一对双胞胎小女孩,都有咒力,却被非术师的村民关在笼子里,像对待畜生一样虐待,只因为她们看得见奇怪的东西。”
“杰救下了她们。但那些村民……那些他曾经发誓要保护的弱者……他们的恐惧、憎恶、愚昧,几乎写满了每一寸空气。”
“他屠杀了那个村子的一百多号人。事后又杀了……他的父母。”五条悟终于说出了这个事实,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重得能让听到的人心脏骤停。
“从那一天起,杰就好像死了。活下来的,是发誓要杀光所有非术师,创造只有咒术师世界的诅咒师夏油杰。”
五条悟的声音冷了下来,“他认为所有的非术师都是孕育诅咒的根源,是低等的、不值得保护的猴子。只有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才能从根本上终结诅咒。”
“那就是……他选择的‘大义’。”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无声地叹息。
“我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最后……”五条悟停顿了很久很久,久到悠真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僵硬。
“最后,我亲手杀了他。”
这句话他说得很平静,没有起伏,没有波澜,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悠真的心底激起了巨大的、无声的涟漪。
悠真猛地转头看向五条悟,只见对方依旧仰望着星空,表情平静,仿佛刚才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悠真却从那平静之下,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和孤独。
最强。
唯一的挚友。
亲手处决。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背后的重量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五条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星空,仿佛在那片亘古不变的星辰中,寻找着某个早已逝去的背影。
后山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悠真坐在他身边,心脏被巨大的悲伤和震撼填满。
五条悟忽然转过头,重新戴上了小圆墨镜,脸上又挂起了那种悠真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流露真情的人只是幻觉。
他用力揉了揉悠真的头发,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乱,“嘛~,不过都过去了,不用担心,我可是最强呀!”
悠真怔怔的看着五条悟,喃喃道:“可是最强也是人类呀,会伤心,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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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