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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请
刚关门,床上就动了。
“怎么了吗?”孟寻声音很轻,但并不含糊,反而清醒。她一直醒着。
你还没睡啊,我睡不着,我不小心进来的……这些话通通说不出,梁越背靠着门站,紧紧盯着床上拱起的弧度。
床上窸窸窣窣,孟寻跪坐起来:“睡不着?”没回应,她一路跪到床沿,握了梁越的手:“说话呀,怪吓人的。”
漆黑的房间,对视的眼。
“梁越,说话。”
梁越鼓足气,慢吞吞而小心地,将三个字递出来:“你好凶。”被拉住的手松了,又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她听到孟寻在笑:“大半夜进我房间不说话,我没拿东西砸你已经很好了,还说我凶。”
“就说,你好凶。”梁越本来心情就不好,语气压一压,委屈轻而易举。“我睡不着,脑子里好吵。”
“听听白噪音,有用。”见梁越没动,孟寻挪到床头要开灯拿手机:“给你发个吧,我听过的,感觉还行。”
灯没开,手机也没拿,因为她刚到床头,发现,梁越跟过来了。梁越居高临下,语气却脆弱:“不想听。你别开灯行吗,眼睛疼。”
“哭了?”
“没哭。你是水我又不是水,我是最值钱的金子。”
“那你声音抖什么?”
“……”
没动作。梁越不走,孟寻不赶,僵在黑暗里,都等对方的邀请。等啊等,等得耐心和勇气都掉了,梁越后退一步,要走,手又被拖住。她顺势握牢。
“来我房间什么意思?”
“说了,睡不着。”
边说,床上的人边拉,站着的人边推,话说完了,人也上了床。
一起躺着,中间隔着海。孟寻放了白噪音,说声”睡吧”,然后背对。白噪音是雨声,落得太急太密,梁越反而觉得吵。她面对孟寻,抓着被子轻轻拽:“你抢我被子,我要冷死了。”
很轻很轻的力,却意料之外地,将背对的人拽过了身,连同她们之间的那片海也被抽干。孟寻把被子往她身上扯,碰到腰,碰到背,半环着像拥抱。只是像,没有足够的体温足够的力道,就只是像。
不够。梁越伸手,勾住孟寻睡衣轻扯。她们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动作,一种邀请,一种默许。孟寻抱过来,实实在在的一个拥抱。
“没事的,你别着急,慢慢来。”孟寻拍梁越的背,哄孩子一样,安慰的话都轻声细语。梁越在她怀里偷偷流眼泪,流着流着,拥抱越来越紧,孟寻的声音更加柔:“不哭,你会越来越好,不要哭。”
泪如雨下。
哭到再无法装平静,梁越推开孟寻背身,催她赶快睡觉。等孟寻安静了,她睁着眼,还是彷徨难过。打击很大,自我怀疑严重,她栽进坑里,没有一点力气爬起重来。没人陪难过,有人陪也难过,她受不了安静,要听人说话、与人纠缠、将精力全付与别样的事情,如此才好过一些。
想着想着,盼着盼着,还真就如愿。
安静许久的孟寻慢慢叹出一口气,人再次贴过来:“你是水做的吗?好多眼泪。”她用袖子给梁越擦眼泪,手指从衣袖里,慢慢挪到梁越脸上。手指按在眼角,她问:“这里疼不疼?”梁越摇头,脸往她掌心送。
又是隐晦的邀请。
孟寻选择应邀。
两个说好做朋友的人,在黑暗里的床,贴着唇亲吻。说错,没错。说没错,又有错。但顾不得了,心偏移过太多次,何不如随心一次,反正她们都惯常反复,越过的线总能被再次添上。
她们亲过两次,都是一触即分,这次不同,捧着脸,轻抿着唇,无数次的靠近相贴。没有环腰拥抱,梁越只抓着孟寻睡衣搭在她腰边。还想要更贴近更亲密,孟寻不让。
“我明天要早起。”
一本正经。
扫兴。
梁越将人推开,直接背过身,思绪不乱了,脑子不吵了,想着这人好离谱就这么睡过去。孟寻的气人,比白噪音见效得多。
按惯例,她们会将这一吻轻轻揭过,继续不明不白。这次惯例被打破,孟寻要一个明晰的结果。
“我们聊聊吧?”午休时,孟寻打电话过来讲。
“现在午休呢,你不睡下午上班会犯困。”
“我下午要出门,时间来不及。”
“晚上我不回来。”
梁越用各种理由推脱,孟寻只重复一句:“我等你。”
她们说好一起做胆小鬼,有人背信弃义,叫剩下的人做什么都错。对梁越来说避无可避的交流,孟寻等了好几天,等久了,对方的答案已经隐约可见,可她拒绝接受,于是气愤,企图以这样的虚张声势逼来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逼迫许多句之后,孟寻质问:“没有朋友是我们这样的,你还要怎么做朋友?”
打着朋友的名义做尽暧昧事,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朋友。
梁越讨厌逼迫,气势比孟寻更足:“好啊,不做朋友,做恋人。你要这个结果吗?”多余的话没说,她说完就看着孟寻等回应。“你说啊,你不要做朋友,那不就是要在一起?好啊,我答应,可以吗?”
梁越这般势强,孟寻反而犹豫起来,想这想那,忽然就颓了气。梁越看穿,讽笑:“怎么,不要了?”还要再说,孟寻打断:“毕业之后就各奔东西,没必要。不做朋友,也不做恋人,做室友。”
室友,一种很难界定的关系。既可以亲密到同吃同住,彼此的习性缺点全都一览无余,但又陌生得关系存续期仅是租期的长短,租期结束,此后各自归于人海,再不相见。
好啊,孟寻要,她同意。
保持距离,恪守本分,可为什么她难受时一句没头没尾的委屈,孟寻又忘记自己亲口定下的规则,不仅抱她,还要亲她?不依不饶地吻,呼吸传递,用力相拥,这就是孟寻要的室友?
虚张声势,道貌岸然,明明你也渴望回到混乱。
一切都如那场梦中预演过的失控,亲密继续,耳畔嗡鸣不停,要彻底,想彻底,理智偏姗姗来迟。孟寻要推,吻她嘴唇示弱:“就这样好吗?停在这里。”梁越不应,继续探,被用力抠紧手。她看孟寻,孟寻与她错开眼,几次呼吸后,又来亲吻。
“这样就够了吗?”漫长的亲吻过后,梁越攀着孟寻肩膀问。孟寻一点点摸她的肩胛骨,不说话。“装什么哑巴。”梁越抬起孟寻下巴甩开,手在孟寻脸颊点,“你说兴城会不会有你这样的人呢?我找她,在一起,到时候给你发红包哈,算你牵线。孟老板,等着收钱吧。”
难听的话,戏谑的语气,孟寻不讲话,光来吻她。喘息听了一回又一回,心都要跳到坏,梁越亲不下去,揉孟寻耳朵。
“毕业后你还会来兴城吗?”
孟寻蹭她掌心。
“你会成大老板的吧?赚很多很多钱那种。”
孟寻牵她手吻。
“我再去江城,能不能你请客?不住家里,我要住五星级大酒店,出行帕拉梅拉,你带我去江城锦湖逛。行不行?”
孟寻低着头,有段时间没再动。
梁越拨她头发,摸她的脸,摸到眼泪。“不要哭嘛,你可以反驳我啊,做不了大老板也没关系,我不花你的钱,你带我去园子里走走就好。行不行?心心,行不行?”
掌心的眼泪更多,抹都抹不净。孟寻在她掌心点头,脸颊贴着耳朵一声声应好。那样的夜晚那样的亲密,梁越要什么都好。
“不然我还是搬出去吧。”梁越说。
这个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再一起待下去挺难受的,还是别了吧。”梁越喘着气笑,听着难过,“你别光哭啊,那你留在兴城,我们永远一起。行不行?”
行不行?
行不行?
行不行啊心心?
孟寻给不出回答,连绵的吻代替。
黑暗之外还是黑暗,眼泪之外还是眼泪,身体贴得那样近,心还是隔着皮囊。亲啊,吻啊,千千万万次,可再多次亲吻,再多次触碰,依旧换不来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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