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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派
第二天一早,陆雨迢便雇了车,往青离山方向去。
之前的易容早被她用苏七给的药水卸了下来。那是薄薄一层透明的假面,据苏七说,若是情况紧急,也可以重复使用。若非近距离观察,看不出端倪。于是,她便将那假面也收在包裹中一直带着。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她在沿路上买了一身轻便的灰衣,仍旧是做男子装扮。男子的衣裳通常宽松些,穿着凉快,且更方便活动。
……
富春江畔,白鹭低飞。
一人一狗乘着小船顺流而下,约莫再有大半天的时间,就能到青离山附近。
她正站在船头看风景,忽听岸上有人大喊道:“这位小兄弟,你可识得去沧浪派的路啊!”
转头看去,岸上那人一袭蓝衣,身背一柄长剑,瞧着年纪不大,脸上满是焦急神色。
陆雨迢也大声道:“不——认——得!”
见那少年一脸沮丧,她又喊道:“上——船——!”
少年人脸上茫然,却仍是老老实实按她的话,飞身跃上船头。河水流速不慢,他刚踏上船板,便是一个趔趄,险些栽进河中。
陆雨迢搭了把手,却见那少年忽然挠了挠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你是女孩子,是我冒犯了。”
哎?
这是舒及川和萧代以外,第三个认出她性别的人。
她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少年道:“师妹的手比我小一圈,师兄的比我大一圈。因此……”
陆雨迢:……
原来是瞎猜的。
这人也不想想,师妹比他年纪小,手自然比他小。若是跟师姐比,说不定手掌大小相仿呢。
她在船头坐下,摸摸狗头。
“这船过会儿便到桐庐。你在岸边哪找得到人问路?不如去城里。”
那少年恍然大悟:“是极!我在这里一上午,只见到五六艘船经过。”他挠挠头,“而且,你是第一个理我的。”
陆雨迢:……
完全是傻瓜啊,这家伙。
不过,路上有个人聊聊,倒也不赖。
瞧了一眼少年背的长剑,她颇感兴趣。
“剑给我看看。”
见对方一脸茫然,她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递给他。
“不白看你的,我们交换。”
少年愣愣道:“哦,哦……”,也卸下斜背着的长剑交给她。
好重的剑。
陆雨迢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稳稳拔出剑来。清光出鞘,如流水、如寒霜,冷意慑人。剑身极宽,映出她漆黑的双眼。
“你这剑当真不错,我瞧着,比我那把好些。”
陆雨迢夸赞道。她拔下一根头发,靠近剑锋,轻轻吹一口气。
那根长发当即被锋利的剑刃切作两段,掉落下来。
而对面的少年拿到她的佩剑,翻来覆去地看,显然没看出什么名堂。
他讪讪道:“抱歉,小兄弟……不不,姑娘……我自幼用重剑,不太懂这种单手剑。”
陆雨迢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叫陆雨迢,叫我名字就行。”
那少年道:“好!我叫辛洛。”
两人交换了年龄,辛洛笑道:“你考虑事情这么周全,竟比我还小。师门之中,只有小师妹年纪没我大呢。”
陆雨迢:……
辛洛行事颇为天真,她不由得猜测,哪怕是那位小师妹,恐怕也比他更“周全”吧。
两腿盘坐,她撑着脑袋,懒懒问道:“辛洛,你武功如何?等会儿下了船,要不要比试比试?”
辛洛挠挠头:“万万不可。重剑力道不小,我的翻江剑法尚未学成,收不住力,会伤了你的。”
陆雨迢扯了扯嘴角,道:“少说大话。能不能碰到我衣角,比了才知道。”
辛洛犹犹豫豫,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好吧。我会小心的。”
两人在桐庐下了船,刚一上岸,陆雨迢便道:“就这里了,拔剑吧。”
辛洛自身后缓缓拔剑出鞘,摆出起手式。那把重剑在他手中仿若无物,握持得极为轻松。
对方出剑后,仿佛换了一个人。他目光凝定,周身气势如同山岳一般,巍然不动。
有点意思。
陆雨迢掣剑在手,剑尖向下,飞身先攻。
她一剑横扫过去,对方的剑也挟着自身的重量向她斜推过来,不仅挡住了她的剑招,还将她的手指震得直发麻。
……这一剑的力道,让她想起了一个难缠的家伙。
就在明月楼,那小山一样的壮汉挥着狼牙棒,害她手臂上扎了不少木刺。
而辛洛的武艺,比之那人又更精湛些。他不仅势大力沉,而且速度更快,偌大的长剑由他使来,便似轻飘飘的木剑一般,毫不费力。
她的剑术以速度和变化见长,力道平平。因此,遇上这样的重型武器,若是正面对抗,难免吃亏。
对方的长剑范围既广,挥动又快,周身破绽极少。
她手中剑光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向辛洛倾泻而去。而辛洛一旦格挡,她当即变招,避免硬碰硬。
别的不说,她的剑没辛洛的好,这可是她花七两银子买来的剑呢,别给崩豁口了。
两人转瞬间过了三十几招,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
然而——
陆雨迢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小子,你的剑招,我看完了。
破解之法,也已经想好。
做好准备迎接你的失败吧……看招!
她手中剑光如电,直取对方咽喉。
对方果然横剑格挡,随即接一个斜劈的强攻。
长剑带着呼呼风声,大力劈下时直如泰山压顶一般,剑风迫人。
陆雨迢仿佛早有准备,精准地闪到他触及不到的死角。斜劈本就是大开大阖的招式,极难收势,待他反应过来,剑尖已抵在了他心口。
辛洛:……!
陆雨迢收了剑,笑嘻嘻道:“究竟是谁伤谁啊?辛小洛?”
辛洛仿佛极为震惊,眼睛都睁大了。
“你……竟然能胜我……”
陆雨迢听了这话,不高兴了。
“怎么,不服气?要再打一场么?”
辛洛听了,连忙解释道:“不是的……跟师兄们切磋时,我每每都需得留手……”
陆雨迢无情指出:“那是你师兄学艺不精。”
辛洛道:“也不是啦……”
他挠挠头,道:“爹娘最是欣赏身手不凡之人,你要不要跟我去沧浪派小住几日?我们那里景致不错,还有武学典籍可以看。”
陆雨迢还没见过所谓的“门派”,当即欣然道:“好啊。不过,得先找人问路。”
……
陆雨迢不会骑马,又带着小乐,辛洛便跟她一起坐马车。
沧浪派距离桐庐并不远,听车夫说,半个时辰就能到。
她挑眉道:“离门派这么近的城镇,你怎的都没来过?”
辛洛摸摸头,不好意思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下山……任务做完,才发现回不去了。”
难怪。
她也刚下山没多久,初初来到山下时,也和他一样,什么都不懂。于是,她看辛洛便多了几分亲切。
很快,马车在山脚停下,两人下了车。眼前巍巍石坊,上书“沧浪”二字,苍劲有力。石坊后头,便是望不到头的石阶,一路连绵而上。
陆雨迢道:“很气派嘛。”
辛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我们沧浪派也算是江南的大门派……只不过,跟少林、武当这些百年大派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陆雨迢点点头,记下了这两个名字。今后若有机会,她可要去瞧瞧。
她抱着小乐,两人运起轻功,纵跃而上,很快到达了山顶。辛洛带着她穿过演武场,往对面一处大殿走。
演武场上有十几名青年弟子正互相拆招,见了辛洛纷纷打招呼,看到有新面孔,更是将两人团团围住。
“辛师弟,任务回来了?”
“这是带了新的师弟回来吗?又要添新人咯,师弟好!”
“你们别吓到新人!辛师弟要去找师父吧?他今早还提起你呢。”
辛洛便老老实实地逐一回应。
“回来了,彭师姐。”
“不是师弟,是路上遇到的朋友。”
“是的,齐师兄,我这就去。”
……
总算得以脱身,两人来到大殿边上的书房,见到了一对中年男女。
辛洛道:“爹,娘,这是我在山下认识的陆姑娘。她功夫好得很!”
那中年男人相貌清癯,眼中精光湛然,不露锋芒。只见他捋了捋胡须,笑道:“洛儿,你娘正担心你呢,去和她说说话吧。”
辛洛依言去了,中年男人将陆雨迢让到了隔壁的小厅,一旁弟子沏了茶,恭敬摆在两人手边,便退了出去。
男人微笑道:“在下辛止,执掌沧浪派琐事。犬子性子天真,日后,他若有冒犯友人之处,尽管说与我听,我来管教他。”
茶水热气袅袅,清香怡人,陆雨迢却没喝。
她点头道:“您太客气了。我名陆雨迢,跟辛洛也是今天刚认识,算不得什么友人。他重剑使得不错,比我一路上遇到的人强些。”
想起今天早些时候,一招便破了辛洛的攻势,她得意一笑:“不过,比我还差那么一点。”
对面辛止哈哈一笑,道:“姑娘快人快语,真乃性情中人,难怪能与犬子相投。”他神色似乎放松了一些,眼中多了点笑意。
“陆姑娘,尝尝银针白毫罢,采自本门后山,虽说算不上什么好茶,倒也回甘独特。”
陆雨迢看看辛止,同一壶倒出来的茶水,他还没喝。
她有些犹豫。眼前这人言语和煦,她便直言不讳:“近日来两次被人下药,我在您之后再喝吧。”
辛止感慨道:“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他动作潇洒,手持杯盏饮罢,笑道:“陆姑娘心怀坦荡,有君子之风。沧浪派一向欢迎江湖上的好朋友,姑娘不妨住下,无论是藏书阁,还是演武台,都叫辛洛小子带你去转转。”
陆雨迢正盯着他的手。
这人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洒然剑意,犹如松风,萧萧肃肃。
她冷不防道:“你我不如切磋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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