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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申伯颜直觉，上天界大概人才凋敝已久。
从派来缉拿他与薛寒碧的人一茬不如一茬这一点，就可以窥见一斑。当然也不排除是薛寒碧融合了天魔血脉之后，实力日益跃进之故。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帝却依旧不肯重用洛云扬与流翎，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应当是这‘天帝之女’的身份辱没了他才是。
电光火石间，申伯颜脑中突然回想起流翎在灵宝镇说过的这句话。当时他还以为是流翎洛云扬二人闹了别扭，薛寒碧又不清楚状况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才惹得流翎心中不快。
细细想来，似乎并非如此。
天帝凭何认定薛寒碧就是谋害薛蘅的凶手？流翎要求重新彻查为何被直接驳回？为何魔界之门关闭后，依旧不愿让洛云扬返回上天界，甚至还借此机会限制了流翎的自由？
薛蘅的四名弟子，似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阻碍，既防止他们查明真相，又防止他们四人聚首。
天帝在顾忌什么呢？关于薛蘅遇害一事，他知道些什么吗？又或者说，他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流翎，她又对此知道多少呢？
不不不，她很明显对此是一无所知的。但果真如此吗？那句“‘天帝之女’的身份辱没了他”，又是何意呢？
思及此，申伯颜面上不动声色地对流翎提议道：“师姐，若我们强入无风谷，是否可行？”
流翎皱了皱眉，沉吟片刻，缓缓道：“不妥。”
申伯颜悄悄观察着流翎的神色，继续道：“可当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除非天帝下令将这些守卫调离无风谷，但这根本不可能。”
陆叔贤看看申伯颜，又看看流翎，莫名感觉气氛有些紧张。他识趣地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突然想念起薛寒碧还在的时候。
虽然申伯颜化成女身的时候，他二人的相处算得上愉快，但自从申伯颜变回原身后，他突然觉得从前的融洽似乎只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
申伯颜此人，美则美矣，性子却是十足的淡漠疏离。
对他如何暂且不论，即便是对流翎这位朝夕相处多年的师姐，他也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知礼且凉薄，始终有所保留。
好像唯一能够牵动他心弦的，只有薛寒碧而已。只有在薛寒碧面前，他身上才有几分人气。
流翎对这俩男人的种种心思丝毫不察，只专注于自己思考对策，良久后她道：“将他们调离无风谷是万万不可能的，我父帝下的是死令，除非此刻你与寒碧都已被缉拿归案，否则他们会一直死守无风谷。强入的话……便意味着，我要公然与我父帝作对……虽然是早晚的事，但此刻还为时尚早。”
闻言申伯颜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试探着开口：“师姐何出此言？”
“我现在留在上天界，还有没做完的事。”流翎笑道，“但你说得对，眼下除了强入，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申伯颜略放松了几分，心中已有了数。
听流翎所言，她对上天界似乎并无多少留恋。那么，便必是她与洛云扬的事，遭到了天帝的反对。
“我将守卫全部引到一处，三师弟你想办法打开谷口的禁制，趁我将守卫缠住，带着陆公子入谷。”流翎继续道。
申伯颜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师姐方才已经露过面，即便易了容再去引开他们，也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师姐身上。我去引开守卫才最为稳妥。我本就是上天界缉拿的要犯，要将我一举拿下，他们为保万无一失必然会全部出动，此时你们前去谷口打开禁制，才是最安全的。”
“可你伤重未愈，此举太过冒险了！”
不料申伯颜微微一笑，神色间跃跃欲试：“师姐不相信我的实力，也该相信自己的医术，咱们四人中，唯有你算是尽得师父真传。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申伯颜的本命灵树原是无风谷中的一棵银盏碧珠，得无风谷中的充沛灵气滋养了上千年，便渐渐生出了他这只树灵。
当年他初初修得人身时，便在谷中四处嬉闹，还在洛云扬练剑时闯进了他的院子，被他的剑气所伤。
彼时的洛云扬还是个刚褪去稚气的青涩少年，被一身是血的他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用自己的外袍将身量不过稚童的他团吧团吧，便抱着他跌跌撞撞地跑到薛蘅院里求助。
薛蘅倒是十分心大，先安抚了一番吓得不知所措满心以为自己杀了人的徒弟，又接过徒弟手里的申伯颜，拎包袱似的拎到流翎院里，喊她练手。
彼时的流翎刚炼废一炉丹，满面尘灰，头发炸得跟鸡窝似的，心情极差，接过这小树灵二话不说就要给他上药包扎，吓得申伯颜以为自己要被这黑黢黢的怪物大卸八块了，当即拼命挣扎起来。
随后他就被薛蘅一个利落的手刀劈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发现身上的伤竟已痊愈了，还被人换上了一身滑滑软软的新衣服，洛云扬支着脑袋在他床边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开溜，不想被刚踏入房门的薛蘅逮了个正着，拎着他的后衣领，强行要收他为徒。
他摸着身上舒服漂亮的新衣服，又对上洛云扬期待的目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他便和一个师父、一个师兄、一个师姐，就这么鸡飞狗跳地过了不知多久。
直到他初次随薛蘅下山游历，捡到了薛寒碧。
*
牡丹立在一旁不敢说话，薛寒碧和穷奇二人俱是满脸怒容，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穷奇冷笑一声道：“吾还是高看了汝！也罢，汝离开魔界吧！吾自有旁的办法激活圣泉，也不强求汝！”
“这样最好！我取了麒麟血自会离开，不劳您老操心！”薛寒碧道。
穷奇掸了掸袖子，起身欲走，到门前时忽地又停住了脚步，扔下一句“不承袭尊位，休想拿到麒麟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牡丹追到门边巴巴望天片刻，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内，挨着满脸愠怒的薛寒碧坐下，苦口婆心道：“小主子，穷奇大人虽然嘴上讲话呛人，但他确实是一心在为魔界着想的。牡丹知道小主子救人心切，但牡丹也请小主子看在寒枭大人的份上，不要丢下魔界，我们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牡丹说着，竟有些哽咽。
薛寒碧还在气头上，听牡丹说这些只觉得心烦意乱。
魔界跟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她不要丢下魔界？就因为她是寒枭的女儿吗？可是寒枭抛弃了她？她凭什么还要来背负这一切呢？
“牡丹姐姐，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薛寒碧掩面，有些疲惫地说道。
半晌，她听见身侧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牡丹起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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