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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
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林江汜轻咳一声，顺手指了指蒋晓光放在后排的毛绒玩具。
“这米老鼠怎么还挂着江城的市徽？这么爱我们市啊？”
蒋晓光碰了下那枚徽章：“这市徽是我哥买的。”
“……”
行，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属于是。
蒋晓光看向窗外：“林江汜，我以前听人说，做重大改变是不吉利的，没想到是真的……”
“你知道吗？那是我哥他第一次想走出历史世界，他说他有点累了，他也想认识认识真实的人，看看身边在发生什么。那段时间，他经常陪我逛街。”
“去年的这个时候，路上到处都是建市五十周年的标语和彩带，他就买了这个徽章，然后还陪我去看了升旗仪式。”
“是，我跟他是没多少感情，他整天就捧着几本破书看来看去，不是上网就是泡图书馆，谁也不理。但那时我忽然想，如果不是出生在蒋家，如果不是爸妈那么逼他，他也许不是那样的，他也许就算有爱好，也能好好生活。”
“那个时候，旗子升起来的时候，天特别蓝，旗子飘得特别好看，大家都往上看，都跟着音乐唱歌，他却没有兴趣，他跑去给我买水了。那天那么多人，他拎着两瓶水朝我跑过来，他那时候的眼神……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直记得……最近……还经常梦见。”
眼泪从女孩眼中流了下来。
“后来……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有时候我想，如果他没有想要改变，如果他一直还是泡在书里，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林江汜抽了张纸巾，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像有一束电流穿过了他的脑海。
“停车！”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升旗仪式……一年前的升旗仪式。
因为三个人的精神体污染都是从半年前开始的，所以调查总围绕那个时间点展开。
可是如果污染发生在那之前呢？
蒋凡去看了升旗仪式，那么这三个人就不是毫无交集。
徐飞所在的特种部队当时也在方队之列，而赵振书……林江汜当时看过新闻，赵振书受到特殊表彰，在仪式上担任升旗手。
也就是说，一年前的升旗仪式中，三个精神体受到污染的人同时出现过。
蒋晓光被他吓了一跳，眼泪也忘了擦。
“已经到了，你这不是知道路吗？哎你急什么啊，再怎么也得停好车啊，喂，林江汜——”
林江汜已经打开了车门。司机赶紧紧急刹车。
眼前是个幽静的小院子，布置得古雅恬静，不知从哪儿引来的水潺潺流淌着，在院中石阶上形成小小一个瀑布。在这炎炎夏日，也叫人心中一片清凉。
“饭吃不成了，让你大哥有话直接跟我说，别兜圈子了。”
蒋由从古色古香的一栋小楼里走出来。
“怎么了这是？都来了又要走？”
林江汜笑：“局里临时有事。没办法，现在是人民公仆了。”
蒋由也笑：“是局里有事，还是屋里人闹起来了？”
林江汜微微一怔。蒋由这是随口跟他开玩笑，还是知道沈云思？
“这是说的什么话？”他问。
“天热，晓光先进去吧。”蒋由说。
蒋晓光似乎很听她这个大哥的，她看了看林江汜，什么也没说，走进了小楼。
林江汜觉得好笑：“我屋里有没有人，晓光不能知道？我们又不是真结婚。”
“可是我妹妹对你未必没有心思啊。”蒋由走近了几步，“林总，我可听说，你好几千万金屋藏娇，玩得够大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和沈云思的关系，林江汜本也无意隐瞒。
他正想随便搪塞过去，袖口中的手环忽然轻微震动起来。
异能警报？
怎么会？
这手环已经排除过他的异能。这庭院里只有他和蒋由。可是蒋由明明是普通人……
林江汜四下看了看：“什么林总，别埋汰我了。还有，我可没碰过晓光，你不至于摆出大哥的态度教育我吧？”
“哪儿敢呢。不过那一位我多少听说过，几年前是西川的校草，人清高得很呢，能弄到手，不简单吧？”
听起来，他对沈云思很感兴趣？林江汜心中警惕起来。
“真的假的，说得那么神乎，我记得你好像也是西川毕业的？什么年代了，还有校草这一说？”
“我不算正统西川，我是国际部的。校本部那么高的分，我们当纨绔的哪考得出。”
其实林江汜根本不知道蒋由的学校。他还真是西川毕业的？沈云思是西川的，乐园里那个浑身疑点的小姑娘也是西川。
蒋由又说：“本来是没人评校草的，但据说那一位好看得一骑绝尘，叫人忽略不了啊。”他抬眼看林江汜，“哎，那校草真能服服帖帖跟着你吗？”
“你叫我来，就为打听我私事的？”
林江汜抱起手臂，不动声色地按在左手手腕上。控制手环一片安静，没有再发出异动。
刚刚那一下只有震动，没有警报，说明异能波动很小，能量不高。
难道是附近有什么人放出了某种……相对弱小的精神体？
“不是为打听私事，是为了给林总排忧解难的。”蒋由说。
“是吗？那你说说，我有什么忧什么难？”
“求而不得是忧，得了又失是难。林总，我有办法，叫那小美人跟你一辈子。”
林江汜一怔：“什么办法？”
直觉告诉他，不该问下去，蒋由这人城府很深，今天更像是不怀好意。但一提到沈云思，林江汜的理智就暂时缺位。
蒋由摸出一颗烟，没有点，手指在圆柱形的香烟上抚摸了两下，停顿了几秒才说话：“林总还是太正派了。”
林江汜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由嘴角噙着一丝神秘而狡猾的笑：“在某些俱乐部里，那些大老板对待美人，可没有林总对待小情人那么怜香惜玉。可无论被怎样对待，那些人都不会跑，林总知道是为什么？”
林江汜只知道，他应该立刻走开，而不是再听这个人胡言乱语，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动弹。
让沈云思再也不会离开他——这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
蒋由见林江汜紧盯着自己，似乎还有意卖关子。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人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既然是机器，就有运行的逻辑，掌握了这种逻辑，就能控制一个人。比如……”他微微凑近林江汜，“比如人的神经系统，很容易对某些药物上瘾。”
未等林江汜明白他的意思，他又斜靠在柱子上，和林江汜拉开距离，声音却更低了，几乎要隐没进昏昏夏夜。
“若是有了瘾，就赶也赶不走了，不仅如此，还会对林总言听计从。林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听他怎么求，就听他怎么求。”
说完，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放在面前石几上。玻璃瓶里，有一些棕色的药片。
夜色越来越浓重。
林江汜沉默了一会儿，笑问：“我家那位，得罪过你？”
“我哪有机会认识这样的美人。再说了，被这样的美人得罪，那能叫得罪？我不过是不想林总心烦。这药会成瘾，但又不伤身体，我见过一个吃过药的，那脸上颜色才真叫好看。”
林江汜点头：“哦，这么说来还是好东西，那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交换条件是什么？”
“犯人贿赂狱卒是本分，哪敢谈条件呢。”
林江汜正色道：“阿凡的事，我是真的说不上话。”
“不敢叫林总徇私，我就希望……”蒋由叹了口气，“希望他这段时间过得好一点。”
“吃穿用度不会克扣，也有专属治疗师，我们是警察局，不是集中营，我们甚至比你更希望他早点恢复，能提供线索。但是他现在那个样子，估计自己已经分不出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了。你要是真的关心他，不如想想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林江汜顿了顿，又慢悠悠地说，“不过现在案子有进展了，媒介已经基本明确，污染源很快就能锁定。一旦查明是蓄意污染，阿凡是有可能会无罪释放的。”
说完，他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蒋由的反应。
蒋由皱起眉：“真的是蓄意污染？污染媒介是什么？”
林江汜没说话，蒋由已经明白了。这些事林江汜不能告诉他。
“对了，去年这个时候，你也在江城，对吧？”林江汜问。
“当然，那时候你和晓光不是刚订婚吗？”
的确，蒋由那时回国，也是说得过去的。
林江汜笑了笑：“现在忧也排了，难也解了，既然你知道我家里有人，我就先走一步。晓光不是看不破的姑娘，她会明白的。”
他转身朝院门走去，路过石几的时候，他伸手拿走了那只药瓶。
蒋由半靠着墙上，看着他的动作，胸有成竹般笑了，那眼神像看一个决定加入黑暗交易的同伙。
…
一出院门，林江汜的目光瞬间冷下来。
他的司机和助理已经等在那里。
林江汜把药瓶递给助理：“看住这个院子，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报警，请化验科的同事加个班，把那孙子给我送进去。”
他几乎瞬间就气红了眼。他绝不允许别人这样轻率地提起沈云思，绝不允许。
紧接着，他给陆振涛打了电话。
“陆局，有新情况，调查时间需要推到一年前。”
坐进车里，林江汜仍觉那愤怒难以磨平。
他憎恶蒋由，也真恨自己。玻璃瓶的质感沾染上人的体温，滑腻得令人恶心。
可刚才那一刻，他居然真的顺着蒋由的话想了一下，如果……如果沈云思真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如果他真能那样残忍又轻蔑地对待沈云思，好像自己能无端变得高大一些，好像再度回看那几年青春时，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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