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一阵风送给你

　　03.

　　住陈轩家的这段时间，每晚几乎都是雨，可一到白天，被风吹走阴霾后，唤醒的是罕见的小晴天。
　　这种天气不冷不热，阳光伴着毛毛细雨飘零，时而出现彩虹，时而化作长长的火烧云。很是舒心。

　　清明最后一天假期，两人醒的挺早。连着吃了好几天外面的饭，顾安忽儿有些好奇陈轩的厨艺。

　　他自个儿家里的厨具一年不碰一回，顶多煮个泡面，一股死味。但陈轩家里的不同，各种厨具食物都沾染着烟火气息。

　　陈轩微微一笑，说：“那你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我就吃什么。”顾安不怎么挑食，也没什么情有独钟的，偶尔有段时间特定想吃某样东西，眼下还没到时候，这话说的到真。

　　陈轩摸着下巴长长“斯”了一声，顾做思考，接而笑着说：“那做一个爆炒土豆丝，可乐鸡翅，麻婆豆腐，薄荷炸排骨，辣子炒鸡，手撕柠檬鸡，凉拌米线，再来一个玉米排骨汤？”

　　顾安定在原地张嘴，下巴贴地般怔怔望着他，却不是搞怪的表情，反而有几分呆呆的可爱。反应过来后他收了嘴，咽了咽口水，才说：“不儿？你……吃席呢？”

　　陈轩噗嗤笑了，“可以啊，吃我俩的席。”

　　顾安不由自主地噎了一下，望着他说：“不是，吃啥席？”

　　陈轩笑着反问：“我们两个人一起的席，还能是什么席？”

　　“少贫。”顾安说，“你也别弄那么多了，咋俩出去买个菜随便做点吃得了。”勾住陈轩胳膊，一双弯弯的眼睛扫了扫他，“主要是想尝尝你的手艺。”

　　附近有条小街，早晨时候都是一些卖菜的大妈大爷，东西都挺便宜的。两人买菜，基本就是看到什么觉得可行的就买什么，买完回去发现菜太杂，也是将就着看心情搭配。

　　反正顾安也不会做，就静静的帮他打下手。

　　饭已经在煮着，这会儿陈轩把差不多量的菜倒进池里，顾安想起方才他报的那串菜名，喉咙微微发紧：“其实做两三个菜就够了。”

　　陈轩转身挑眉，水珠在眼角滑在锁骨，“怎么？心疼我？”

　　顾安走上去，双手伸进水中，朝他手心轻轻捏了一下，“是啊，万一你做这么多，结果没一个好吃的，那该咋办？”

　　陈轩说：“那你别吃。”

　　顾安洗着手里的小南瓜，洗好后一个一个的放在菜板上切。一分钟过后，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顾安左看右看，最后伸手抓住陈轩系在前头的围裙擦手，顺带朝他大腿捏了一把。

　　陈轩怕痒，被他这一捏，整个腿抖了抖，“你TM……”

　　顾安犯贱成功，嘻嘻地出去了，从兜里掏出手机，这才发现来的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顾安有想过可能是老爸的，最后犹豫了一下，电话那边挂断了。

　　挂了也好。

　　顾安叹口气，要回厨房时，方才的电话发来短信了。他点进去，短信上说：

　　“突然给你打电话，实在不好意思，阿姨和你说声对不起，你爸把锁换了，我怕你回不去，我偷偷在旁边的消防栓里塞了一把钥匙。我偷偷给你卡里打了一万，要是用完了，你就找我，别找你爸。”

　　顾安站在原地，睫毛下的眼球动了动，倒吸一口气把手机塞进兜里，却在迈出脚步进厨房的一秒，最终还是妥协了，回了一个“好”。

　　陈轩看见他进来，问：“谁啊？”

　　“一个阿姨。”顾安走过去，搂住他，“你现在在做啥呢？”

　　“薄荷炸排骨。”陈轩提锅，将菜乘在碗里，夹了一块肉多的伸过来，“尝一个？”

　　顾安低头吹了吹，一口咬下去，排骨的肉香在嘴里炸开，接着是薄荷的清香，他眼前亮了一下，“看不出来啊，你真会啊！”

　　“开玩笑？”陈轩把碗放一侧，把锅拿到一侧冲洗说，“谁要是嫁给我了，他就享八辈子福吧。”

　　“哦。”顾安淡淡的答着。

　　陈轩回头看他一眼，笑了，“吃醋？”

　　“我吃什么醋？”顾安说，“我又不管谁嫁给你，反正你是要嫁个我的。”

　　陈轩笑着，没说话了。做完最后一道菜时，正好是午饭时间。两人端着菜，虽没有他报菜名的那么多，但齐齐有六道。

　　顾安盛饭，将碗筷放在他桌子前，看一桌子菜，问：“你怎么做这么多？”

　　陈轩拿起筷子，“做多点，到时候热了就能吃，要不然来来回回也折腾。正好这几天你不也住我家么。”

　　陈轩往他碗里夹了菜。

　　想了想，顾安说：“我待会回趟家。”

　　陈轩疑惑了一下，“你家……”

　　“刚刚阿姨给我发了信息，说她在消防栓那留了一把钥匙。”

　　听他说“阿姨”这两个字，陈轩顿了顿。

　　顾安往嘴里塞饭，一口咽下后说：“我后妈。”

　　陈轩点头，“这样啊。”

　　顾安对自己家的情况倒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之前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眼下已经开了个头，不如直接说到底。

　　顾安看着他，“我也就见过她一回，就大前天。我和我爸关系不咋好，那天回去和他吵了一架，他就给我门锁换了。我对后妈也没什么，他爱找谁找谁，和谁在一起了也不关我事。”

　　陈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盯着顾安。
　　不知道顾安什么情绪，但他说得确实很轻松。

　　顾安打了碗素南瓜汤，喝了一口，接着说：“我妈走的早，我爸也不怎么管我，但是想想还挺不错的，他要是老管我，我肯定也得和他急眼。”

　　陈轩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说：“我待会送你吧。”

　　“不用。”顾安说，“我待会自各回去，我得收东西搬来你这，咋俩一起的话就晚了，上学会迟到的。”四目相交，心绪里有一股说不出口的滋味，顾安又问：“对了，你爸爸妈妈呢？我搬过来，方便么？”

　　陈轩从愣神里走出来，“他二老啊，外省打工呢，你搬过来啊，正好一起上学，免得来回折腾，而且我一个人住也很无聊。”

　　“好。”

　　吃完饭后，两人一起洗了碗，最后顾安自己走了。这两天发生的事一直没什么实感，有点像春风里的落叶，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恍若隔世。

　　顾安打开消防栓，瞧见了那把钥匙。

　　他低头将钥匙插进孔里，门没全开，他已经听到声音了。

　　他预感不好，正要转身，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两个人，他二人将他强行拽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是电视的声音，顾阳静静的坐在沙发。

　　顾安旋即明白了，对着身后的人吼了一句：“放开我！”

　　顾阳弹烟灰，顾安挣脱出来了，他盯着他，冷笑一声：“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顾阳语气沉重，“你瞧你干的好事。”仍出一把照片。

　　照片散落地上，每张都是陈轩和顾安在一起时的照片。

　　顾阳道：“我说你天天住朋友家，原来是这个朋友，谁他妈教你的这么恶心？”

　　顾安盯着他：“你让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顾阳吸一口烟，把烟头掐掉丢进烟灰缸里，“学校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这个学你也别想上了，现在就赶紧去医院把你这病给治了。”

　　顾安反问：“病？”

　　“这不是病是什么？”顾阳说，“现在公司的人都知道老子的儿子他妈的是个同性恋。”

　　顾安深吸一口气，把到嘴的脏话又咽下去，一字一句道：“我不去。”

　　顾阳冷冷地说了一句：“由不得你。”

　　接着，两个人又上前要拽住他。

　　顾安用劲撇开，咬牙：“我说了我哪也不去。你想去哪你自己去，你去的远远的，你最好永远别回来也行，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该干什么该赚你的钱你就好好的赚，我也懒得和你计较我妈的事，你别来烦我，你别管我，我想干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算我求你的，行不？”

　　顾阳站起身，吼道：“我是你老子，我不管你谁管你？”

　　顾安也朝他吼了一声，“那你前十几年怎么不管我？怎么现在又来管？我妈走的时候你在哪？你怎么不管管她？”

　　顾阳站起身，朝他挥了一巴掌，“老子努力赚钱是为了谁？”

　　顾安接下了这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烧。

　　“他妈的白生了你这个白眼狼。你知不知道那个单子有多重要？”

　　顾安冷笑一声：“那你别回来啊，单子那么重要，比你老婆都重要，你永远去你的美国，和你的单子过日子去，你现在回来管我干什么？”

　　顾阳叉着腰，盯着他良久，才说：“你不去也得给老子去，你看看你那个成绩，考得和屎一样，没他妈一件省心的。”

　　……

　　在家做作业时，陈轩发现有几张卷子存在了学校，拿出手机打字给顾安发信息，自己先去学校了。

　　这个时候还算早，教室里没人，把书包往教室仍，他转身去了厕所。
　　等到洗手准备出来时，又被人按了回去。

　　陈轩抬头，瞧见了那人模样，说了一句：“王家瑞？”

　　王家瑞把他按进厕所，反手把厕所门反锁。

　　陈轩愣了一下，“你要干嘛？”

　　王家瑞说：“你和顾安真好上了？”

　　陈轩叹气说：“是，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王家瑞拽着他，说话时喉结滚动，“你就非和他在一起？”

　　陈轩撇开他的手，开了厕所门，“我自己的事，你管不着吧？”

　　王家瑞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你以为许昕会放过你？”

　　陈轩脚步停了一秒，就算是许昕也管不到他的事，他没说出来，先行离开了。

　　回到教室，陈轩随便做了会儿试卷，便趴着休息了。他的位置靠着走廊的窗边，微风拂起碎发，像是芦苇丛草一样在风中自由，没有多余的杂草。

　　许昕在校外有自己的小团体，王家瑞这句话说的很明白，无非就是许昕会找人给他使绊子。

　　想着想着，陈轩居然不自觉睡着了。等待再醒来时，顾安已经坐在他身边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陈轩猛的醒了，惊讶问了一句。

　　“不是说回学校见吗？这就赶我走啊？”顾安带了顶黑色棒球帽子，压得很低，看不全眼神，带着几丝神秘感。

　　陈轩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响铃后了，陈轩说：“自习……”到嘴的“不上了？”堵了回去，又继续说道：“不对，反正你也没上过几节课。”

　　顾安乐了，笑了笑，伸手搭着他的胳膊。

　　陈轩说：“你还不回去，老师马上来了。”

　　顾安用手笔画着，示意让他靠近点。

　　陈轩把耳朵凑过去。

　　顾安悄悄地说：“我已经换位置了。”

　　陈轩这一瞧，自己旁边桌上已经布满了课本，果真是换位置了。一般来说都是一周换一次位置，为保证每个人都有前排位置。但最后一个学期，就不动了。若真想换只能是找班主任。

　　可班主任没和他说，陈轩不知道。他刚想说什么，周围的讨论先行传入他的耳里。

　　“我靠，他俩真搞在一起了？”

　　“你妈，许昕说的都是真的啊。”

　　顾安不耐烦地回头望了一眼，声音那边又小了。

　　陈轩说：“别理他们。”

　　顾安点头，“嗯。”

　　人群依旧在讨论，只不过声音杂着晚读声，有些细小，顾安也就装作听不见，把头埋在帽檐之下，盯着课本，时不时望陈轩几眼。

　　这个过程持续很久。

　　直到他听到了，突然听到了“恶心”两个字，心里的那把怒火一下子就烧上来了。他站起身，直接一个书包砸了过去，冷笑：“爽吗？”

　　一时间，班上变成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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