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归途

　　霎时闯入一群黑衣人，将穆安之、段鸣泉的部下团团围住。
　　“安之，好久不见，”穆行之也回报一笑，再次将枪口瞄准穆安之的脑袋，目光却森冷彻骨，“不是答应我会乖的吗？”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
　　穆行之笑而不答，食指搭上扳机。
　　穆安之沿着黑洞洞的枪口，平静地注视着兄长，手臂仍维持着环在萧默寒身旁的姿态。
　　忽然有人遥遥喝道：“行之，住手。”
　　“父亲，不除掉他，后患无穷，”穆行之面色阴沉下来，“当初若不是你妇人之仁，独留他一命，穆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穆江脸上无悲无喜，淡淡说道。
　　穆安之知道他说的没错，萧默寒受了重伤，家族中听自己号令的部下已经被尽数围困，犹如猛兽被拔掉利齿，武士被折断佩刀，空余一腔悲愤，却只能任人宰割。
　　穆行之仍旧保持举枪的姿势，似乎不愿意放弃，只是无声冷笑。
　　二人争执不下，只听礼堂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道雪白身影闪入，利落地朝里面开了一枪，火光在他指尖激烈跳动。
　　枪口所指之处，穆江应声倒地，来人一枪洞穿了他的心口。
　　“看来我到的最晚。”白初霁垂下枪，灼灼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须要在后。”
　　穆行之大惊，将枪收在身侧，飞奔前去查看父亲的伤势。
　　“行之，穆家就交给你了。至于安之，就让他去吧，本就是……我们欠他的。我最近常常梦见他们……就用我这条命来赎罪吧。”说罢，穆江神态安然地阖上双眼，一任胸中热血流淌而出。
　　穆行之一张清俊的脸看不出情绪，只在原地沉默良久。

　　白初霁转过身向段鸣泉扬了扬头，道：“还愣着干嘛，穆安之已经完了，干掉穆行之，穆家的一切就是我们两家的囊中之物。”
　　“时间计算得倒是不错。”这边段鸣泉悠悠捡起穆安之掉落在地上的枪，原本想朝着萧默寒脑袋再补一枪，听闻此言觉得有道理，也从另一边向穆行之包抄过去。
　　眼见白、段二人一前一后渐成包围之势，穆行之缓缓起身，掀了掀眼皮，直对上白初霁的目光：“白家少爷，还要感谢你帮我登上家主之位呢。”话音未落，穆行之径直礼堂门口疾驰而去。
　　“他要跑！”白初霁反应奇快，瞬间朝他背影开了几枪。
　　穆安之整个人仿佛置身梦中，一切发生的太快，耳边的枪声、脚步声和说话声只能传达到意识表层，心中念念不忘的是萧默寒的伤势。仇人已死，白初霁也算是帮他报了仇。
　　可惜的是，直至此刻穆安之才意识到，失去的注定不会再回来，就像冰块沉没在海里。持续地纠缠过去丢失的东西，越是抓取，越是握紧，手中流失就越来越多。
　　而穆安之所拥有的一切中，唯独最不想失去他，不想失去本该有他陪伴的余生。
　　萧默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笑道：“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因为我还要保护你，在你安全下来之前，在你愿望实现之前，我不会倒下的。”
　　穆安之的目光正全部倾注在他身上，忽见他神情一凛，身形微动，反将长刀一横，把穆安之护在身后。
　　原来穆行之并非是要夺门而出，他一手持枪，一手轻易穿过萧默寒的防线，拎起穆安之挡在自己身前。
　　局势一转，无论白初霁还是段鸣泉，扣动扳机子弹出膛的一刻就要做好受到反击的觉悟。
　　穆安之被他的手臂死死勒住颈部，头晕目眩几乎不能呼吸，却因此清醒了大半。
　　只听白初霁冷冷道：“穆安之，别以为自己大仇得报可以放心去死了。蒋原背叛穆家时，可把他做的好事交代得清清楚楚。指使他杀你父母的，就是你身边的好哥哥。”
　　穆行之轻轻一笑，也不甚在意：“老头子想都揽在他身上，你又何必说穿呢？”
　　电光石火间，穆安之心中千头万绪归为一线。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能救自己、能救萧默寒的只有他自己了。
　　穆行之慈悲地垂下目光，注视弟弟的脸，像葬礼那天一样，用持枪的手温柔地帮他拭去脸上清泪：“我若是不下手，家主之位怎么会传到我头上？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生在穆家，有太多权力可争，有太多势力可夺。怪你自己没有死在那一天。”
　　穆行之将枪抵在他的太阳穴处，朝白、段二人示意道：“把枪都放下。”

　　段鸣泉本就对穆安之贼心不死，自然此时还不想他死，缓缓将枪放在地上，远远踢到角落。
　　白初霁心中清楚已失去了对峙的机会，但也不愿为了穆安之缴械就擒。犹豫之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在他手臂上，离他最近的部下脱下兜帽，轻轻叫道：“哥哥。”白初霁神色一黯，知道拗不过她，只得依着白若霖的意思，将手中的枪丢在一边。
　　穆行之唇角一勾，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穆安之耳边轻轻说：“乖，现在就送你一家团聚。”
　　而穆安之并无预料中的愤怒挣扎或恐惧颤抖。他伸出一只手，转了转面前哥哥手腕上的表，好看清表盘的指针，十分愉悦平静地吐出一句：“还有三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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