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奇闻怪谈

　　西边天穹隐隐泛起橙黄色，校园广播里播放的不是普通高中所放的情歌，而是两名男女生混读的一篇篇高考优秀范文。

　　食堂里值周老师胸前戴着值周牌，端着碗的学生在每个桌子前站成一排，连嚼带吞地将碗里的食物往肚子里咽。
　　教室里张迪拉着柯习的校服袖子，一脸难以置信地说：“真不敢相信，那天早上你都摔成那样了，竟然没死！”
　　“死的是我，却又不是我。”柯习说。
　　“嗯？什么意思？”苏栗抱着臂坐在课桌上问他。
　　“我的身体死了，但我的灵魂还活着。学校里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我的灵魂，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柯习语气里带着些许悲伤。

　　“我好像是听过，自杀的人是离不开自杀地点的，他们只会每天在原地重复着自杀的动作。”张迪转过柯习的身体，后背竟然没有伤口，后脑勺也没有，低头一看，也有影子啊。

　　“那你怎么能出现在教室？”苏栗跳下课桌，问他，“不对，不光是教室，你可以随意在学校任何地方行走，还能在大太阳底下走路。”
　　“我也很疑惑。”柯习抬起手掌看着上面的肌肤纹理，微微泛着青色的血管凸出来，稳定地脉搏声，咚咚的心跳声，全在告诉他，他似乎还活着。

　　我死了吗？
　　柯习在心里问自己。
　　这似乎是个伪命题。

　　面带疲态的第一名抱着保温杯站在天台上，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旧教学楼的音乐教室。
　　里面的那架钢琴静静地停在原位置，等待着下一个演奏者。

　　第一名的左边身体隐藏在阴影里，右边身体暴露在夕阳下。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到晚自习铃打响，才拖着步子走下天台。

　　墨色天空上偶尔划过一道流星，一间间教室里奋笔疾书地学生，讲台上坐着备课的老师。

　　砰！
　　什么重物从高空坠落在地的沉闷响声。
　　学生们抬起头茫然地看向窗外，讲台上老师走到窗前看了一眼下面，而后收回视线，朝里面摆摆手，道：“没事啊，又有个学生跳楼了，大家继续上课。”

　　学生们低下头，再次拿起笔机械地写着练习册和卷子上的题。

　　有人跳楼也没放假，地上的血干了直到第二天保洁阿姨才会去打扫，上课还是继续上。

　　第二天清晨，天空雾蒙蒙的，又有一个蓝白身影从天台上一跃而下。喷出的血染红了一旁早已枯萎的花。
　　她现在不是一具尸体，她是一朵鲜艳的花。
　　同学们早已麻木，围着尸体无动于衷。
　　反正也不会放假，谁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救护车响着警笛很快赶来，医生护士抬走了尸体，在车舱里完成任务般往尸体身上使用着心脏起搏器。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只有花瓣上还在滴答着温热血液。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滴开。美丽小鸟一去无踪影，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校园广播忽然放了半首歌，苏栗下意识解析歌词的意思，她在纸条上写下几句话，背着手传给后座的张迪。
　　张迪拿过纸条打开，上面写着【太阳下山明天依旧爬上来：学生跳楼不会让学校任何秩序发生改变；
　　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滴开：学生死了没关系，明年还会有新的一批进入校园；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死去的学生正值青春，他们死了永远都不会转世。】

　　张迪看完后将纸条捏在手心，在作业本最后一页上写下一句话，撕下来后伸出手点了下前桌的背，将纸条递过去，【这就是一个欢快基调的老歌，你瞎解读什么呢？文言文翻译做多了还是阅读题做多了！！！】

　　苏栗还是觉得歌词不对劲，正在怀疑自己的解读有问题的时候，广播传来一则处罚公告：【高二七班竹空干扰广播室正常工作，现由校领导开会决定，由于竹空同学学习异常优异，罚搞环境卫生一周】

　　“怎么回事？刚那个歌是第一名放的？”不知是谁起了个话头，其他人偷摸看了眼黑板上方的监控小小声地讨论起来。

　　没讨论出个所以然，第一名回来了，坐在位置上时，苏栗戳戳他的背：“空空，为什么放那首歌啊？”
　　“不好听吗？”竹空侧着头反问她。
　　苏栗：“好听的。”
　　竹空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好听就够了。”

　　穿着一丝不苟，梳着大光明发型的班主任走进来，拍了两下手，说：“手上的事情都停一下，看我。”
　　等学生们都抬起眼，她轻叩几下讲桌面，“星期五学校举行一个表演，学校希望全体学生都去观看。”
　　说完也不管底下人反应，手里拿着教案走出教室。
　　教室里的讨论声如细小的蚊子叫，苏栗转过身说：“你难倒真的不觉得这几句歌词就好像一群小孩背着书包，面朝太阳，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转过头来却是一张腐烂的脸吗？”
　　“一首好好的歌让你解读成这样，真的是，作词者看见都想抽死你。”张迪说。
　　苏栗“切”了一声，余光看到柯习苍白的脸，她看着他关心地问道：“习习怎么了？”
　　“听到那几句歌词时头有点痛。”柯习小幅度地甩了两下头，“现在好多了。”

　　“可怜的习习。”苏栗转过身将偷偷买到的一颗草莓味硬糖放在柯习桌子上，说：“吃点甜的。”
　　“谢谢栗子。”柯习剥开糖纸将淡粉色糖果放进嘴里。

　　黑色窄框眼镜下是一双茫然的眼，挺拔的鼻梁犹如刀锋，细长冷白的无名指曲起，随着时钟的转动一下一下轻叩着桌面。竹空看着黑板旁边的挂钟，仿佛在等待着某个重要时间点。

　　今天是星期三，离观看表演还有两天。
　　学校没有告诉学生，这个表演队来学校表演什么，在哪个地方进行演出。
　　只说【请各位同学按时参加。】

　　凌晨不知道几点，月光明亮，睡在下铺的柯习耳边依旧萦绕着今天广播里放的那首歌。
　　手死死揪住被子，两条腿在被窝里无意识乱蹬，一层薄汉覆在额头和鬓角。
　　随着最后一句歌词的演唱完毕，柯习猛得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耳朵的刺鸣声还没完全消失，柯习捂住耳朵，将身体蜷作一只虾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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