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十里红妆
后面他们再说些什么别的琐事我没有再听,只是靠在窗前想着这事。
怪不得这几日杏子总是拉我去沧州街上玩,可心情又不大好的样子。
我这个人对于别人的情绪与细节的变化很敏感,可能是因为做贼的缘故。但是我却没有去安慰别人的习惯,久而久之便也根本不会安慰人。
原来如此,看来杏子并不想嫁呢。
可是杜瑜不会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阻止呢?
待到所有人都走了,厅里又恢复冷冷清清,杜瑜站起来,靴子踏着乌木地板,发出很清脆的响,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
"还不走?"他看向我。
我笑了笑,走过去,"不懂想问问而已,为什么?"
他看了看我,又看向别的地方,"你只需要知道,不是为了帮你就行。"
我翻了个白眼,"大哥,我又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为什么把自己的宝贝妹妹嫁到那个鬼地方去呢?"
他这才看向我,笑了笑,"这倒是让我很惊讶,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我可不信你真的当杏儿是朋友。"
我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他沉默许久,我也就杵着,等着,估计他是不会说什么了。
哎呀,腰酸,我打了个哈欠,正想走。
"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了。"他开口。
我笑着看向他,他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二十年前,杜家曾经有件大事求得钟家的帮忙,而当时钟家开出的条件便是杜家若生女儿,必须嫁与钟家。"杜瑜的声音平常都是冷冷的,高高在上,此刻却有些疲惫,"我也没有办法,和钟家的契约,不是我能够悔改的。"
我耸了耸肩,"钟炀这个人,可不怎么样哦。"
他眼中似乎蒙着阴霾,"我前些日子去过衡阳,与钟炀说过了,他答应我会好好待杏儿。"
哦,怪不得这几年,杜瑜没日没夜不要命的发展杜家,连个老婆都没功夫找呢。原来是妄想能靠自己把杜家发展到能和钟家对抗。只可惜,他痴心妄想了。
想来他也知道钟炀这家伙的话没有几句是真的,我便也不用提醒他了。
我又打了个哈欠,哎呀,别人的事,我管他呢。
抬脚往回走。
"纪予之……"
我停下脚步,等着他继续说。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江南陆家庄的事。我会帮你隐瞒,甚至你有危险的时候我可以帮你逃脱,能不能求你,带杏儿走?"
我转身,看着他,"带她走?"
他点头,"你用贼王的身份,把她劫走,哪怕把她送到寻常村庄,让她好好生活。"
……
"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
哪有求一个贼来行侠仗义的?!
还这么相信我哈哈哈哈哈!
他好像很平静,没有因为我的笑而有什么情绪波动。
"纪予之,算我杜瑜,求你,行么?"
我索性坐到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有趣,这事太有趣了,作为一个贼,还真从来没见过这场面。
"我说,杜瑜,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了,就该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杜瑜只是看着我,没有任何的愤怒,或者失望。
我笑了笑,"第一,姑奶奶逃跑呢,好像并不需要你来帮忙,第二,我做这件事,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还会得罪钟家。你说,我会答应么?"
"你不会。"他很平静地说出来。
"那你还问我?"
笑死我了。
他竟然笑了笑,似乎带着些疲惫与绝望,"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有这个本事。虽然不可能,可是问过了,总比没问过好些。"
哦,我笑了笑,安慰自己嘛,我懂。
"没有什么别的事,我走了。"
他点了点头。
我起身,回房睡大觉了。
次日,那一大群江湖人士纷纷南出沧州,想来跑去衡阳追我了,差点把我笑死。
下午,我正吃了午饭,在院里闲着,杏子又来找我了。
只是这次,不像往常一蹦一跳的,今天垂头丧气的。
"予之,我……我跟你说个事……"她坐在我旁边,绞着衣角,低头自顾自地道。
"嗯。"我点了点头。
"我……我要嫁人了,嫁去衡阳……"她慢吞吞说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嗯。"我又点了点头。
她抬眼,"你,你都知道啦?"
我耸了耸肩,"毕竟是钟家,你哥也没办法咯。"
她苦笑,"我哥为了我,已经付出太多了,我不能……再给他负担了。"她扬起头,强行笑了笑,"没事,不就是换个地方嘛,正好我也一直想去衡阳玩,或许那个钟炀,人还不错呢?"
我打了个哈欠,随意道,"钟炀啊,不是什么好人。"
杏子愣了愣,脸上的笑容却固执地强撑着,"反正,反正就是换个地方生活罢了,大不了成了婚,我不去招惹他就罢……"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也对,一个从小到大被捧着护着的小姑娘,突然要嫁去那么远一个地方,那么复杂危险的一个家族,一个人身边。
我闭着眼,双手枕着头,"但是钟家还挺有钱的,还凑合吧。"
杏子看着我,笑了笑,"予之,三日后出嫁,你可不可以……陪我一程?"
我睁眼,看向她,"陪你去衡阳?"
她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我翻了个白眼,"不去,懒得去。"
衡阳全是抓我的人,虽然那群蠢货根本认不出我,但是,看着都烦呢,不想去。
杏子有些失落,小小声道,"就……就几天,最后一路好不好……"
"嗯。"我又打了个哈欠,下午格外容易困。
她睁大了眼睛,"你,予之,你答应了?"
我不耐烦地道,"听不懂啊?"
她跳起来,"太好了!予之!谢谢你!"
我半睁开眼,明明刚刚那么低落的一个人,现在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什么啊,好奇怪。
就算我陪她走一程,什么也改变不了啊,高兴什么啊?
想不通,不想了,睡觉。
三日后,沧州城外,一片喜庆的大红色。
红轿子,红绣球,齐齐红色衣服的喜队,满天飘的红绸子。
不愧是杜家,这么大的排场。
杜瑜笑着把杏子送出来,杏子今天一身大红的嫁衣,上了娇艳的红妆倒是个挺俊俏的美人。我坐在城墙上,看着下面的人,这才意识到她也是该出嫁的年纪,而不是一个小丫头。
杜瑜笑得尽量温和,眉眼间却有一丝疲惫。
我笑了笑,真是不自量力,就算杜家被他经营得再好,纵使他千般谋划奔走,想和钟家抗衡,岂不还是痴心妄想。
杏子也笑着,全然一副不知世事的单纯模样,仿佛和那天失魂落魄跑来我院子里的不是同一个人似的,直到进了喜轿,谁也看不见她。
队伍出发,我看着杜瑜还站在城下,就在那站着,队伍越来越远,他眼中才慢慢露出些悲恸和无奈。
哎呦,还真可怜。
但我并不觉得杜家可怜,之前偷过钟家,自然也窥探到一些钟家的秘密,我知道为什么二十年前杜家不惜答应那样的条件也要求助钟家。
他们想得到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让我觉得杜家今天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窃魂剑谱。
杜家后人并没有修炼这本剑谱,我也不清楚他们要来剑谱是什么目的,又为什么剑谱后来会成为我的村子守护的东西。可是只要与这本剑谱有关,我就不喜欢。
每一次都是为了它呢,要牺牲那么多东西。
真是个祸害,只是一本破书,凭什么呢?凭什么比那么多东西都重要?
甚至在那一年,最灰暗的那一天,这东西比我的性命都重要。
凭什么?
可笑。
我没再去看城下杜瑜那略显苍凉的身影,翻身使了轻功,朝着车队的方向而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