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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个弟弟
段听闲兀自摆弄好鱼竿,专注地盯着湖面。
沈嫣这头没放弃搭话:“你认了她做姐姐,然她并未有多在意你,莫如你投靠我啊。她有的,我也不缺。”
段听闲也不知听没听见沈嫣说话,只照着宫人先前教的做法,很快便捞了一条鲈鱼上来,活蹦乱跳的。
他将它牢牢箍在手中,转身看了一眼沈嫣,清清淡淡道了一声:
“借过。”
随后他绕过沈嫣,将那只活蹦乱跳的鲈鱼缓缓放进了鱼笱。
**
青风亭内,露白拍手叫好:“殿下快看,县主与贤王他们好似捉到鱼了,竟如此之快。”
曹芷柚本捻着两个骰子把玩,闻言朝镜湖看了过去。
只见,段听闲立于舟头,将一条鱼儿收进鱼笱,而后又继续旁若无人地盯着手中的鱼竿,要不是鱼笱旁有个沈嫣时不时地朝他看去,嘴里说着什么,还以为他是个独钓江头的居士。
她扭回了头,把手中的骰子掷了出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与周边说话还是自言自语。
“贤王弟弟大抵甚是孤寂······”
“殿下为何这般说?”露白被她冷不丁这么一句弄懵了,随即又思索了一下回,“贤王面上不见愁苦,今日还与殿下玩得兴致甚好,偶尔还与殿下说笑,倒是看不出什么孤寂,如今他有殿下关照着,又何来孤寂呢?”
曹芷柚盯着眼前的樱桃,摇了摇头:
“你有无听到,他方才行射覆时,无论覆还是射,吟诵的诗词无不透着寂寥,我覆的可都是明丽的物什,《诗词赋》中多的是歌咏之词,他偏挑着春怨惆怅,孤独寂寥的词来射,难道他记住的都是这类诗词?便是连覆物覆的都是颇感怀伤事之物。”
她继续说:“诗词,抒己胸臆,示人风骨,虽说他是为射覆,可说出的这些愁怨之词总归是透露着他的心境。”
说完,她又深深蹙起了眉头。只一个射覆,他人玩一玩便抛诸脑后,她却在这琢磨出贤王的心境来,她自己都觉不可思议。
露白自然对诗词歌赋懂得不多,只好夸了句公主心思细腻便缄口不言了。
一旁的月明见状接道:“奴的感觉倒是与殿下一致。”
曹芷柚松了眉头,看向她。
月明上前,“不过奴不是缘着什么诗词歌赋,这些奴不懂。可奴觉得,别说贤王身在异乡,思及自身遭遇难免惆怅,他来了沧南后便住在那么偏远冷清的地方,整日里碰不到几个人,抬头低头也只有一个吴侍卫,怎么能不寂寥孤独?
月明又朝露白看了一眼,“况且,殿下才认了贤王这个弟弟不久,晓得的人也只有祈珠宫众人与宣阳县主。今日殿下还是头一次唤贤王来,也不能那么快叫人彻底明朗起来。不过,他头次来便如露白所说兴致甚好,那往后也定能得殿下排解。”
曹芷柚听着连连点头,既然这样······
“看来往后得多多让贤王弟弟来往才是。”
而后,她想到那偏僻昏暗的渐暖阁,心头一动。
月明说的没错,那里实在太偏太冷,遇不到几个沧南的人,而且往来也十分不便。
于是她吩咐道:“月明,你替我问问,祈珠宫附近可有空出的住人的地方?”
月明领了命。曹芷柚才定下心看向镜湖。
不过她此刻也不是完全定下心。还有疑虑,她未与露白月明说,她在射覆中除了品出贤王一层寂寥,还隐隐听出了他在思人。
可这猜测太缥缈,她还不适说出来,也不知如何表述,只好将它先暂放心中。
究竟,贤王在思何人?
**
段听闲与沈嫣收拾妥当后,满载归回青风亭。
宫人不多时便备上了各色菜品,置于正中的鲈鱼香飘四溢,看起来肥美无比。
曹芷柚却一直盯着对面的段听闲瞧,一双杏眼春水无尘,娇嫩的唇瓣似张似阖,就是迟迟未唤布菜。
她此时有话想说,可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段听闲似有所感,本低垂的双目微微抬起,看向她,随即双手托箸,执起,直接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到她的碗里。
浓稠的鱼汤沾在箸面上,有几滴不慎落上洁白的碗口,缓缓滑下,又融进雪白的鱼肉里。
“姐姐,这是我捞到的第一条鱼,你先尝尝。”
这······
此次是曹芷柚做主招待,应由祈珠宫的随侍布菜,没想到贤王却放低姿态,亲自替她夹鱼肉,当真将她看做姐姐一般敬重,也或许是当真将她看做了自己人。
“别的菜也不知姐姐爱吃什么。”他夹完鱼肉便放下了筷箸,朝曹芷柚伸手做请,“姐姐,请。”
姐姐,姐姐,一声声的,曹芷柚憋不住话了,直直对他说:“贤王弟弟,你可愿,搬到里边来住?”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曹芷柚。段听闲一脸不解,缓抬眼睫,“姐姐何意?”
曹芷柚面色一红,解释道:“哦,我是说,我是说先前听我七哥讲过,宫里暂时空不出合适的地方就先将你安置在了渐暖阁,你在那一住也有好些时日了,不知习惯与否?我这头回去替你问问近日宫中是否有好的地儿空出来,若是问到了,你可行搬出来?”
沈嫣一听,忙对曹芷柚说:“你当真?可别给贤王画大饼。此事定要经三审四议的,怕是问到了地儿到头成一场空。”
曹芷柚对沈嫣这话有些不满,于是挺起了胸膛,嘟哝着嘴:“若是问到地儿,只要贤王弟弟愿意搬,我定能让他搬成,公主姐姐一言,驷马难追。”
说完,她坚定地看向段听闲。
段听闲此时眸光微动,很快又转于平静,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拂过箸面上的纹路。
他笑了一下,仿若春生,说:
“好,全凭姐姐安排。”
短短一句,说得顿挫,让他本就清澈的声音添了张弛,拨人心弦。
曹芷柚听了他这句回应后,觉得接下来入口的鲈鱼都成了天下地上,人间至美之物。
**
曹芷柚下了小宴,沐浴后,便去见了自己父亲,沧南国皇帝曹胤。
“好喃喃,晓得主动来找父亲了?”
曹胤已逾天命,却是鹤发松姿,见到自己的宝贝囡囡,两双眼睛当下更是炯炯放光。
曹芷柚上前与曹胤黏腻了一阵,挽着他的臂弯,便说起了要替贤王换住所的事。
还提了自己认了人做弟弟的前后。
这一番话着实让曹胤吃惊,可他一想到这是自己小女儿做出的事,又只好暗自苦笑,拿了太子当起挡箭牌。
“这贤王的事,阿爹早让老七全权负责了,你若是想寻个保证,找他说一说便可,不必跟阿爹报备了。”
曹芷柚在来的路上已想好自己的父亲会这般说。毕竟贤王对于沧南是个外人,七哥将他安排在偏远的居所,父亲定是默许的。
只是她能找七哥她早找了,何必来求父亲。
于是曹芷柚使出了她作为曹胤心头肉的优势,说那渐暖阁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这般安排有损沧南颜面云云,句句甚是在理。
曹胤多多少少有听说,当下听曹芷柚再一番叙述,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而对于曹誉这头的态度与安排,曹芷柚并未提太多,只提七哥事务繁多,近来又被春闱与春狩缠身,分不了心关注贤王。
最后她使出了杀手锏,哭诉着小十七年年说要来,年年都缺席。自己如今好不容易认了个弟弟,定要好好珍惜。
曹胤一听曹芷柚絮叨起小十七就头大,怕她再另辟蹊径,只好先应下:
“行行行,阿爹今日有些困倦,容我再思量一番回你。”
曹芷柚一听,晓得这事当下急不得,不过父亲已然退了一步,算有眉目,立时又乖乖地朝曹胤粘了过去,娇娇哝哝。
曹胤疼惜地刮了下曹芷柚的秀鼻,又问了几句贤王的近况,平日里与她的来往等等,问完便让她回去了。
曹芷柚走后,曹胤独自沉吟一阵,喊来了罗义,问他,“柳居衍去虞北访学,何时能归来?”
罗义回,不到半月。
曹胤吩咐:“你去,与皇后说一声,就说今晚我去趟她那儿,谈一谈居衍和喃喃的事。”
吩咐完,他感叹了一声,“如今,只有居衍能收一收她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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