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颜录

　　“什么？顾清平后日就要嫁去翟国了？”顾清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回荡在凤鸾殿里。
　　顾清澜今早起来，一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便愤懑不平，几度想去碧嬗的居所找她们的麻烦，但顾忌到碧嬗手里的最后一颗解药，只能作罢。那张迅速衰老的脸，就像噩梦一般缠绕着她，让她害怕。
　　仪清殿里的宫人就惨了，无论多仔细的做事，都会被顾清澜挑错，轻则责骂，重则挨板子，殿内不时传来瓷器碎裂和宫女的惊呼声，众人都胆战心惊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齐皇后宫里的内侍来报，说皇后召见，顾清澜赶紧梳妆前往凤鸾殿，宫人们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哪曾想，顾清澜一来到凤鸾殿便听到了顾清平马上就要嫁去翟国的事，心中越发不爽快了，她噘着嘴，满脸委屈的痛诉道：“可...儿臣这笔帐还没和她好好算呢？就这么让她去了翟国，岂不是便宜她了？儿臣心有不甘啊！”
　　齐皇后冷然道：“不甘？又有何用！本宫寻人去打听了你这解药，竟无人知晓，现下只能先忍着了。”
　　顾清澜下意识的摸了下脸，嘴上还是有些不情愿的说道：“那...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么？”
　　“本宫原本担心皇上会念旧情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出嫁。她若当真以公主身份出嫁，即便是个不受宠的，翟国总归会顾着东齐皇室的面子礼让三分。”
　　齐皇后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眼中闪烁着精光，继续说道：“现如今，皇上默许了她的宫女身份，那她与东齐皇室就没有任何干系了，在天下看来就是一个靠着美色侍人的低贱身份，还怕翟国的其他人会瞧得上她吗？”
　　顾清澜听到齐皇后所言，确有道理，心里舒坦了许多，但一想到顾清平那张...美丽的脸，眼里浮现出一丝妒忌：“话虽如此，可翟太子为了她，连儿臣这嫡公主都不娶了，若顾清平像她死去的母妃那般会迷惑人心，又该如何？她若得了宠，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生下个长子，地位岂不更稳？”
　　秋姑姑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皇后娘娘，澜公主说的不无道理，她现下虽不是正妃，但若诞下世子，可就不好说了，咱们还是得想个法子以绝后患。”
　　齐皇后神色凝重，低头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今日顾清平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秋姑姑一早就派人盯着顾清平和碧嬗二人了，“回娘娘，午时，她与碧嬗一同去了冷宫一趟，后来便独自回了罪颜轩。”
　　顾清澜惊呼：“冷宫！儿臣昨日就是被带到了那阴森的冷宫！她们今日又去冷宫做甚？”
　　齐皇后眯着眼，一道寒光闪现：“莫非冷宫有什么故人？”
　　秋姑姑连忙弓身奉承道：“皇后娘娘聪慧。奴婢打听到她们是去见茯苓的，聊了许久。”
　　“茯苓...”这名字好生熟悉，齐皇后若有所思，随即冷笑一声：“看来她还真是个好孩子，一直念着她母妃的死，既然如此，那本宫就成全了她的这份孝心。”
　　顾清澜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奋：“母后可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齐皇后点头，转而问道：”这几日负责内宫巡逻的是何人？”
　　秋姑姑：“回娘娘，是安统领。”
　　齐皇后眉头微动：“哦？是他啊。本宫记得有个侍卫与他不和吧？”
　　秋姑姑：“娘娘好记性。”
　　“皇上当初下令没收了醉颜轩所有的东西，却不让扔掉，如今倒帮了本宫的大忙。”
　　齐皇后意味深长的嘱咐道：“这秋末，天气越发干燥了，莫忘了提点各宫，夜间注意火烛，尤其是要放置杂物的地方，更是要小心看顾，千万不要走水了。”语气中刻意加重了“杂物”和“走水”二字。
　　秋姑姑自然是听出了齐皇后话里的意思，应声道：“奴婢遵命，这就下去告诫宫人。”
　　齐皇后眼神狠辣的盯着自己的手腕处，语气阴冷的低声说道：“若当初本宫能阻止南若瑶生下顾清平，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既如此，那就成全了她女儿吧。”
　　待顾清平回到碧嬗的居所，已然是深夜了，茫茫夜色中，瞧着门口有一个人影，手里提着一盏宫灯，来回踱步，似乎在等人。
　　顾清平心下明了，这人影定是碧嬗，于是小跑着过去，轻声道：“入夜渐凉，你何不在屋内等着？”
　　碧嬗一见是顾清平回来了，眼底的担忧也随之消散：“奴婢不放心，在这里候着勉强踏实些。”
　　顾清平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走吧，进屋去。”
　　进了屋，碧嬗又连忙给顾清平倒了一杯茶，热气氤氲，驱散了夜间的寒意，然后又端来洗脸水，拿来了手帕，一阵忙碌。
　　顾清平看在眼里，暖在心头。
　　喝完茶，顾清平问道：“你怎的不问我是如何回复翟太子的？”
　　碧嬗摆了摆头，眼神坚定而清澈：“奴婢说过，无论平公主作何选择，奴婢都会陪着您。”
　　顾清平淡淡道：“我已经答应了翟太子去翟国。”听不出话里有任何情绪。
　　碧嬗却坚定的点头道：“好。”
　　“后日便启程。”
　　碧嬗仍是干脆的回道：“好。”
　　顾清平：“我虽为侧妃，但有名无实。虽然三年后，我们就可以恢复自由离开翟国，但这三年里生死难料、富贵难料、福祸难料，你可...知晓？”
　　碧嬗依旧只回了一个字：“好。”
　　碧嬗用最简单的字眼，表达了最深沉的忠诚与决心。让顾清平为之动容，她一把拉住碧嬗的手：“从今以后，我也不是公主的身份了，在我面前，你也不用以奴婢自称。”
　　碧嬗吃惊的看着顾清平：“平公主...，即便您不是公主了，您也永远是公子的妹妹。奴婢只是南瑾侯府的一个婢女。”
　　顾清平摇了摇头：“若没有你，我或许一辈子不知道母妃和舅舅一族的冤屈，也不会有机会离开东齐，若没有你，世界上怎会还有人记得南瑾侯这个尊称。”
　　碧嬗有些受宠若惊：“可是...”
　　顾清平嫣然一笑：“好啦，就这么决定啦，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了。”
　　碧嬗虽然当了顾清澜的掌事宫女，但在顾清澜眼里也只不过是个聪慧一点的下等人，宫里的主子也是看在顾清澜的面子，才对自己有几分好脸。
　　而这世上，除了父母外，南栩公子是第一个没有轻视过自己的人，是他给了自己银两请大夫给母亲看病，是他让自己有了读书的机会，碧嬗暗暗决定，今后一定要替南栩公子保护好这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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