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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腊月廿八,清溪村飘着细碎的雪沫子,落在青瓦上积了层薄白,却被林晚院里的喜气烘得暖融融的。李婶正踮着脚,给林晚绾最后的发髻,桃木梳齿划过乌黑的发丝,梳尾坠着的红绒花轻轻晃:“咱们阿晚今儿个真俊,苏主簿见了,指定要傻愣半天。”
林晚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一身正红嫁衣的自己——嫁衣是苏砚托县城的绣娘做的,领口绣着缠枝莲,袖口缀着细碎的珍珠,虽不奢华,却针脚细密,看得出用了心。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嫁衣的绣纹,心里像揣了团温火,从穿越到这个时代的茫然无措,到如今有了牵挂、有了归宿,不过短短数月,却像过了半生。
“别紧张,苏砚那孩子,比你还慌呢。”张阿公端着一碗红枣桂圆汤走进来,笑着递到她手里,“早上我去镇上接他,见他站在轿旁,手都在抖,连喜帕掉了都没察觉。”
林晚接过汤,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想起刚到清溪村时,只有一间漏风的土屋、一片荒芜的菜地,是李婶和张阿公帮她翻地、教她种庄稼,如今又为她的婚事忙前忙后,这份满满暖意,是她在现代从未有过的。“多谢李婶,多谢张阿公。”她声音轻了些,带着点哽咽。
“傻孩子,谢什么。”李婶帮她把红盖头轻轻盖上,“快走吧,迎亲的队伍该到门口了。”
盖头落下的瞬间,世界暗了暗,只剩下红绸的香气和外面隐约的喧闹。林晚被搀扶着走出屋门,脚踩在铺好的红毡上,耳边传来唢呐的声响,还有村民们的笑声。她能感觉到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苏砚。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是苏砚的手,指腹带着薄茧,却稳得很,掌心的汗意透过红绸嫁衣传过来,泄露了他的紧张。“慢点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润又带着点颤,比平时低了些,“别摔着。”
林晚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走向花轿。轿帘落下时,她听见苏砚对外面的人说:“小心些抬,别晃着她。”心里的温火又旺了些,悄悄弯了弯嘴角——原来再温润沉稳的人,在在意的人面前,也会这般小心翼翼。
花轿一路晃到镇上苏砚的住处,虽不远,却走得格外慢。林晚坐在轿里,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的珍珠,想起两人初遇时的场景:她在集市卖菜,他来核查物价,蹲在菜摊前认真听她讲松土的法子,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那时她从未想过,会和这位主簿,有如此深的牵绊。
拜堂的仪式在院里举行,红烛高燃,映得满院通红。林晚被搀扶着站在苏砚身边,听着司仪喊“一拜天地”,她跟着苏砚的动作弯腰,额头的红盖头轻轻晃;喊“二拜高堂”时,她才知道苏砚特意请了里正夫妇来代行高堂之礼,里正夫人笑着把一个红包塞进她手里,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喊“夫妻对拜”时,她能感觉到苏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温热又专注,让她的脸颊微微发烫。
送入洞房后,屋里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噼啪”声。林晚坐在炕边,盖头还没揭,心里有些忐忑——她还没跟苏砚坦白自己的身世,这个藏在心底的秘密,像块石头,压了她许久。她不知道苏砚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她是异类,会不会后悔这门婚事。
“我帮你揭盖头。”苏砚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带着点犹豫。林晚能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碰到红盖头的边缘,动作慢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红盖头被轻轻掀开,她抬眼,撞进苏砚的眼眸里——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衬得脸色比平时更白些,耳尖红得厉害,眼神里满是欢喜,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苏砚刚开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呛了一下,连忙咳嗽两声,才重新说道,“你今天真好看。”说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伸手给她倒了杯酒,“喝杯合卺酒,暖暖身子。”
酒杯是一对素白的陶杯,是上次两人在镇上一起买的,苏砚说“日常用着方便”,没想到会用来当合卺杯。林晚接过酒杯,指尖触到他的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都忍不住笑了——之前的紧张和忐忑,好像在这杯酒里,淡了些。
喝完合卺酒,苏砚坐在她身边,却没说话,只是看着桌上的红烛,耳尖依旧红着。林晚深吸一口气,知道该坦白了。她握住苏砚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多了些勇气:“苏砚,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苏砚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温和的探寻:“你说,我听着。”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林晚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我来自几百年后,那里没有皇帝,没有县衙,人们穿的衣服、住的房子,都和这里不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刚来时,只有一间破屋,一片荒地,我怕得很,只想好好活着。”
她顿了顿,看着苏砚惊讶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以前在那边,是做工会工作的,每天处理的都是人和人之间的事,从没想过会来这里种菜、卖菜。直到遇到你,遇到李婶、张阿公,我才觉得,在这里也能有家。我……”她有些哽咽,“我很珍惜现在的日子,也很珍惜你,所以我不想瞒着你。”
说完这些,林晚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她紧紧握着苏砚的手,等着他的反应——是惊讶,是排斥,还是……
苏砚愣了很久,眼神从惊讶慢慢变成平静,又渐渐染上温柔。他反握住林晚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比平时更沉些:“我知道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林晚愣住了:“你……知道?”
“我不知道你来自几百年后,但我知道你懂的东西多,说话做事都透着股利落劲儿,不像寻常的女子。”苏砚笑了笑,眼神里满是包容,“可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不管你来自哪里,你都是我认识的林晚。对我来说,这些就够了。”
他顿了顿,眼眶有些发红:“其实我一直怕你嫌弃我,怕我只是个小小的主簿,给不了你好的日子。现在知道你经历了那么多,我更想好好待你,让你在这世上,有个真正安稳的家。”
林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安心。她靠在苏砚的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红烛的光映在两人身上,暖得让人不想挪开。
过了好一会儿,林晚才抬起头,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么容易接受。”
苏砚被她逗笑了,耳尖又红了起来,他伸手帮她擦了擦脸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怕碰坏了她:“我只是觉得,能遇到你,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哪还会在意别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的院子里,声音低了些,带着点羞涩,“其实……我之前就想过,以后咱们院里,可以多种些你喜欢的菜,比如菠菜、萝卜,再留个角落,种些花。”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足够清晰:“要是以后有了孩子,也能让他们在院里玩,教他们种菜,教他们读书。我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也能让你们娘俩安稳度日,不会受委屈。”
林晚看着他羞涩的模样,心里像被蜜浸过一样甜。她想起在现代时,总觉得婚姻是件麻烦的事,可现在看着苏砚认真的眼神,听着他对未来的期许,她忽然觉得,原来婚姻也可以这样温暖——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是一起种菜、一起读书、一起期待未来的安稳。
她主动握住苏砚的手,笑着说:“好啊,以后咱们一起种菜,一起教孩子。不过你得答应我,孩子要是调皮,你可不能只知道读书,也得管管。”
苏砚被她逗得笑出了声,眼神亮得像映了红烛:“好,都听你的。”
红烛渐渐燃短,屋里的光影晃动,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依偎着,像一幅温暖的画。林晚靠在苏砚怀里,听着他讲小时候跟着祖父种菜的趣事,听着他说以后要带她去县城看花灯,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
夜深时,雪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地上,像铺了层银霜。苏砚轻轻帮林晚掖好被角,声音温柔:“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李婶他们肯定要来看你。”
林晚点点头,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意。她知道,未来的日子或许还有很多未知,但只要身边有苏砚,有这满院的蔬香,有这温暖的家,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红烛的光终于灭了,屋里只剩下月光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的菜园里,菠菜在雪下静静生长,等着明年春天的第一缕阳光——就像他们的日子,带着希望,慢慢走向温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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