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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
“叮——”
李庭均拿出房卡，刷开房门。
此次学习安排他与另一位医生同住。
“回来了？”一个略带调侃的男声从里面传来。靠窗的床边坐着一个三十出头，气质儒雅随和的男人，正是他此次的室友，也是他多年前在学校的师兄，闻勋。
闻勋正捧着本医学期刊，目光带着笑意看来，“买个水去这么久？是不是又被那位周医生缠上了？”
李庭均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他摇了摇头，表示默哀，“这都第几天了？啧，庭均你这张脸呀，有时候还真是个麻烦。”
他说着，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李庭均。
李庭均那张脸确实无可挑剔，轮廓清晰冷峻，鼻梁高挺，护眼用的金丝眼镜戴在他的脸上更添几分冷清，极具冲击力。
这花过于娇艳，也难怪引来失了智般的狂蜂浪蝶。
李庭均走到书桌前，打开明天的资料，用行动表示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
闻勋了解他的性子，耸耸肩，没再多说什么，但仍在心里暗暗嘀咕：长得太帅，也是一种负担啊。
第二天早上，两人一同出门，准备去餐厅用早餐。
“叮”一声电梯在中途打开。
外面站着的正是林婉。
当电梯门打开，看到里面的李庭均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昨晚上那令人脚趾抠地的尴尬回忆瞬间回笼，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好想逃。
可惜，李庭均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不进来吗？”
林婉呆愣愣点头，缩到了电梯最角落的地方，眼神飘忽，不太敢直视李庭均，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李医生，早……”
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与李庭均同行的闻勋，勉强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早。”
李庭均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闻勋也跟着多看了林婉两眼。
林婉紧紧盯着头顶不断跳动的数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怎么还没到……
闻勋站在李庭均身边，目光再次飘向角落里那个女孩。这女生长得真漂亮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羞窘的样子像初开的花，有点可爱。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
林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侧身挤了出去，仓促丢下一句“再见”，落荒而逃。
看着她消失在转角，闻勋用碰了碰身边的李庭均，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欸，庭均，这姑娘谁啊？看起来好像跟你认识。”他凑近些，压低声音，“你们熟吗：能不能帮师兄介绍介绍？”
李庭均脚步未停，冷冷回道：“不熟。”
闻勋兀自遗憾地咂咂嘴：“不熟啊？可惜了……我看那姑娘真挺不错的……”
李庭均没有回应。
旁边一根柱子后，一道微微晃动了一下。
是周橙。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将李庭均那句“不熟”听入了耳中。
好啊，原来是个踩着她在李庭均面前演戏、套近乎的心机女！
李庭均和她根本就不熟，自己昨天竟然还被这种货色给唬住了，真是奇耻大辱！
她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个女人她记住了。
学习到了最后一天。
周橙精心打扮等在李庭均回房间的必经之路上。
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她立刻扬起自认为最迷人的笑迎了上去，手里拿着两张印制精美的票券。
“李医生！”她放柔了声音，“学习明天就结束了，附近美术馆有个挺不错的画展，我有两张邀请函。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她将票递过去，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李庭均仿佛没有看见她，和她擦肩而过。
周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举着票的手僵在半空。
她的面容因为羞恼有些扭曲。从小到大，无论在哪里她都是受尽追捧那个人，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的追求人，他居然这么对她？！
该死，她总会让他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婉婉，发什么呆呢？”开车的赵笙乾透过后视镜，瞥见林婉望着窗外出神，随口问道。
林婉猛地从昨晚的尴尬回忆里回过神，含糊应道：“没有，就是在想，等参加完你的画展，我就又该回宁市了。”
“这么快？”赵笙乾有些意外，“不多玩两天？”
“不了师兄，”林婉摇摇头，露出些许歉意，“画室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孩子们的作品展也快到日子了，得回去盯着。”
赵笙乾点点头，也没再强留，只是感慨了一句：“也是，你现在也是长大了。不过婉婉，说真的，你当初决定回宁市开那个画室，老师心里其实一直挺惦记的。”
提到老师，林婉的眼神变得柔软，“是我让老师操心了。”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楼下，是学校的家属楼。赵笙乾还有别的事，托林婉替他给老师问好，就先离开了。
林婉轻车熟路来到老师家门口。
按响门铃，门很快被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出现在门口，正是她的恩师，国内画坛泰斗顾明詹老先生。
顾老看到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立刻板起了脸，故意哼了一声，转身往屋里走。
“还知道来看我这个老头子？我还以为你回了那个什么宁市，就把我这个老师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呢！这都多久了？电话没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林婉连忙跟进去，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和过去一样凑到老师身边，软软地道歉：“老师，我错了嘛！之前有点忙，实在走不开人，我保证，以后一定常回来看您！真的！”
顾老的家充满了随性不羁的艺术气息。客厅很大，却有些凌乱，堆放着画册、卷起的画轴，以及一些未完成的画。
他走到茶桌前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林婉坐。脸色虽然还绷着，但眼神里的慈爱却藏不住。
“忙？我看你是乐不思蜀！”顾老一边烫洗着茶具，一边继续数落，“当初你在海市发展得多好？偏偏要跑回那个小地方，从头开始弄什么画室！这不是走弯路是什么？”
提起紫砂壶，给林婉斟了一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担忧。
他是真的不理解，也不赞成。林婉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弟子之一，天赋、勤奋、灵气都不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可她却在势头最好的时候，放弃了海市的一切，回到了她的家乡宁市。
林婉双手接过茶杯，温热透过瓷壁传到掌心。
她低着头，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听着老师带着关切的抱怨。
心里暖融融的，又有些酸涩。
“老师，您就别操心我了。”她抬起眼，扬起轻松的笑，“画室挺好的，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顾老看着她，沉默地喝了一口茶。
他放下茶杯，声音低沉了些，带着小心翼翼地询问：
“婉婉，你跟老师说句实话，”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是不是还没走出来？”
林婉是在处理完她外婆后事不久后，做出的回宁市的决定。
他知道林婉几乎是她外婆一手带大，她的离世对林婉的打击很大。
林婉捧着茶杯的手指微动。
过了几秒，她抬起头，脸上是带着释然的笑，声音轻轻的：“老师，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走出来了。”
她放下茶杯，目光望向阳台外被高楼分割的天空。
“画室开在我外婆留给我的那栋老房子里。”她的声音很平静，带着淡淡的温柔，“我收了些小学员，每天看着他们叽叽喳喳的，拿着画笔涂涂画画，虽然闹腾，但很有生气。外婆她也一直很喜欢小孩子。”
她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顾老，眼神变得清晰而坚定，“以前的我好像一直在拼命地追逐着什么东西。
追逐所谓的成功，追逐别人的认可，总想要做得更好，得到更多，站得更高，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是处理外婆后事的那段时间，我忽然慢了下来。看着那间充满了我和外婆回忆的老房子，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人生不只是一条不断向上、不断追逐的赛道。有时候，停下来，看看路上的风景，感触四季的轮回，感受生活平淡的温暖和满足。也会是一种幸福。”
她笑了笑，不是刻意的掩饰，而是带着沉淀后的通透和宁静，“我想好好体验一下另一种、和之前不一样的生活。”
顾老静静地听着，看着自己这个曾经像一张拉满的弓，总是充满锐气的弟子，如今柔和又坚韧的模样。
原本准备好的许多话都说不出口了。
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抬起头，极其认真地看着林婉，带着深切的关心：“婉婉，你会再回来的吧？”
林婉看着老师眼中的关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她眨了眨眼，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带着点调皮的笑容：
“这个嘛……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顾老被她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噎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拿起桌上的一个旧画笔筒作势要敲她的头，笑骂道：“臭丫头！逗我呢？”
林婉笑着躲开，告饶道：“不敢不敢！老师您放心，我保证，以后一定多回来看您！总不能指望您这个老头子，想我了，还自己辛辛苦苦跑那么远去找我吧？那多不合适！”
顾老放下画笔筒，哼了一声，眼底终于露出了放心后的笑意：“算你还有点良心！要是敢食言，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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