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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刀
天边一道黑色影子一闪即过。
初时,辛柳还没看清那是个什么怪鸟,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铺天盖地,簌簌作响。
那不是鸟,是人!那些人身穿黑衣,一个个佩戴面具腰挂银剑,直在空中留下惨白流星样的划痕。
完了——辛柳耳边嗡鸣。
她一时间做不出什么表情,感情上本能的想冲出去看看外边的情况,理智却叫她停在原地,听话别动。
不远处终于传来渔民后知后觉的惊恐的尖叫。
辛柳呼吸急促,闭了闭眼,手一抖掐碎了一片叶子,叶缘锋利,鲜血从指尖溢出。
她丝毫不觉。
常云景快步回到湖中央的连家船,他掀开门帘,语气震怒:“有人追过来了,探子呢!怎么无人示警!”
他边说,屋内众人瞬间骚动,着手准备撤走。
有人回复:“公子,我们几个刚从上一岗换下来,他们——”
他们没回来,会不会是……
“好了。”常云景视线严厉地扫过所有人,最后在邱卫的身上停下来,这老人亦如惊弓之鸟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下命令:“先走!”
刚出门十几步,脚步猝然顿住。
湖面上本该平静无波,此刻却无端地掀起狂风,引得鬓发飞乱。
坐在船头的孩子好奇抬头看去,惊奇地喊自家大人:“娘!天上有怪鸟,好大的鸟!能让爹给我捉来玩吗?”
“不用捉。”笑吟吟的声音响起,音量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脑中。
来人白面无须,眉眼细长,文气比武气更胜一筹,也是一身漆黑,不过质地神奇,看起来不像易折的布料,而是浮着明晃晃的流云暗纹,薄甲一样贴在遍全身。
他拿一把折扇,摸摸了那女孩头顶。
黑压压的人越来越多,女孩的娘惊恐地扔下手上正在浆洗的衣物,欲呼叫什么,又不敢大声,怕惹恼了对方。她眼眶里含着热泪,只敢在一旁看着。
常云景面颊紧绷,两人各立在一边。
他一字一顿:“良天齐。”
“嗨哟,是我。”良天齐眉头一挑,转过头看常云景,叹道:“没想到,某如今的名号也这么大了。”
他将这艘连家船上的一切尽收眼底,假作惋惜:“大侠这眼光时好时坏,可怎么行?在下有幸,与那宫中的御医有些交情,保您眼中‘弃暗投明’,可好?”
这会儿,良天齐身后又降下两个人,个高的大汉听见他的话,不耐极了:“你怎么总爱说废话!他们这点人,不若都杀了!”
良天齐似乎不爱听他专横粗暴的语气,狠狠剜了他一眼。
常云景眸光凝滞。
这人脸上疤痕显目,是震刹薛峰,那后面那个抱剑而立的人便是乾刹印如真。
三个……紧追不舍。
常云景手心发汗,将寒星匕握住,冷冷地说:“不知三位找上门来所为何事?”
“找人。”印如真漠然抬眼,向前两步,不咸不淡地说:“十几日前,令家上下六百口人一夜之间遭遇灭门,惨得很,我们查到令家长子之前正与你们窝藏之人密切接触,想必就是他骗取信任令家,后痛下毒手。”
“乾刹印如真,替天行道。”
良天齐本想开口,被人抢了先,嗤笑:“说得好啊,说得好,替天行道。大侠,你听见了吧,还不快把人交出来?贼窝待多了,小心染上贼气!”
常云景心底大震,几乎没听清良天齐又接了什么话。
令家?他们不是在信州府?祖辈昌盛,怎会突然灭门。
如果令家长子与邱先生真有交情,不会是……常云景不敢想下去了。
八刹才不会良心发现做一星半点的好事,他们把这个拿来当借口,这群合该千刀万剐的狗贼!
常云景按捺不住红了眼眶,“我这儿没你要找的人。这话都说得出口,还真是没心没肺的东西!”说罢猛地上前,匕首脱手甩出,分别射向两道人影,剩下一个他取剑出鞘,向印如真心口直刺过去。
后面的伙计按兵不动,气氛剑拔弩张,只要黑衣人一有动作,他们便会毫不犹疑的出手对抗,一切以护着邱先生为主。
薛峰面色可怖,巨剑一挡,兀自动也不动,便将匕首打了回去,他再想动手,却被同样轻巧躲过匕首的良天齐拦住。
薛峰脸上伤疤颤动:“你又拦我做什么!看不惯我自和家主说去!”
“哎——”良天齐唇角微勾,“老是喊打喊杀不累么?印如真嘴贱活该他去应付——你先告诉我,令家哪来的六百口人,某当日数遍了人头,连一个六岁的丫鬟也没落下,分明只有三百九十四口,哪怕是深夜,刚宰了两个故人精神好得很,不会出错。”
提起这个,薛峰也是不解,“我不知,反正上报府衙,确有六百口整。”
印如真和常云景过了几招,两人在竹排上交战,铁剑相击之声不绝于空,将他们的谈话听在耳朵里。
常云景回身接住飞旋的匕首,心中如同堵塞了一团又湿又重的棉花,不堪忍受地使尽全力劈、砍、刺,印如真一一应对,面无波澜。
他不住出招,发现这人轻功好的出奇,怎么也无法一剑断去手脚,小刀子使的也好,把他刮出了好几道口子,差点命中。
刀剑同用,剑虽不如自己,刀却灵巧百变,他纳罕片刻,猛地提剑向上掀去,把人掀回了良天齐对面,自己也跟了上去。
湖面登时水花四溅,船身巨震,女孩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娘急忙给她打手势不许她哭。
“我来告诉你,”印如真轻轻拂开良天齐暗藏腥热的手掌,与常云景对视:“快过年了。”
良天齐拍了拍袖子上的水痕,眼中冒火:“大高个!怎么不骂他净说废话!”
“这……”薛峰不知道该不该说,良天齐还好,嬉笑怒骂具有。那可是个疯子,不会痛不会痒,大概哪天被削成骷髅头,脸上的肉都不会动一块,没看他现在衣角都在滴血吗?
印如真继续道:“过年了,兑刹查案信这些。”他摇摇头,“四,不太吉利。”
常云景一瞬间神色大变,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
“五为奇,也不好,故而取六,凑六百个人头。这人数嘛,令家没有这么多,但他决心上报,又必须从令家出人。便——”
印如真低头皱眉,伸手弹飞了肩头不知何时爬上去的小蜘蛛,才说:“便从令家这些年中接济过的人里面找了一些,吃了他们的饭,也算他家人嘛。”
“没有办法,三百近四,是四不吉利。”
常云景简直要笑出声,好一个……是四不吉利,好一个替天行道!他们下一次行凶,是不是也会说,渔民遭人毒手。
如此厚颜无耻!
他身后的人个个悲愤不已,常云景忍无可忍,也没有僵持的必要,高喊一声便再次冲出去。
黑衣人早把他们这几条连家船围的严严实实,两拨人彻底对上,一时杀声震天。
那姑娘的娘惦念着孩子,旁的渔民都躲回自家船里,连她丈夫都紧闭门窗,她却跪倒在地也不肯走。
她正要趁眼前的大人不注意把女儿抢回去,那人背后长了眼似的将女孩肩膀一按,声音从高处飘下来:“不急,某还要请令爱帮一个忙。”
薛峰这回没人拦,杀了个痛快,他一剑一个,那把剑力逾千斤无人能敌,船上屋子的门前血流如注,把底下一大片水都染得通红,飞溅上来的水珠都变得浓稠腥气。
他一脚踹开门,挥舞利剑正要把那老头串在剑上,夺得首功。
室内,一个佝偻的人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常云景恰在此时从背后袭击,漆黑的刀锋视那怪异甲胄为无物,薛峰躲避不急,叫它深深插进左肋。
印如真追上来,看见这一幕,嘴角竟然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意——破绽,可以砍了!
砍哪里好呢?
他的长剑直上直下,直进直出,不曾使过偷袭的招数,现在也光明正大。
“哐——”
一把软剑不闪不避的缠上了他,常云景身形一错,已经闪身离开原地,戒备地看着他。
印如真脸上一痛,有液体流出来,他眼睛微微眯起。
对面多了个女人,身姿窈窕,长相颇为美丽,用剑手法狠辣。
常云景拽住她,喉头哽咽:“楚娘,你来做什么!”
楚娘子下巴抬起,傲然地说:“昭川?我可不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自会亲自去找,哪轮得到别人让我等。”
两人在空中打了个照面便各自分开去对付敌人。
常云景拼着被巨剑波及,重击薛峰喉咙,把他打的一口血喷出,急忙回头找楚娘子。
她还在与印如真缠斗,硬剑碰上软剑,是单一功法都有软肋,此刻暂时难分上下。
几秒的时间内,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良天齐去哪了?
这疑问刚刚出现,“哗啦”水声响起。
良天齐手里抓着一个挣扎不休的人从水中跃出,扔到竹筏上,他笑的近乎妖异。
“看看这是谁?拖延时间想让他躲过,当我是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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