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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心头血滋养出爱你的海棠花
“你要干什么?”
姜莜进到承乾殿后匆忙跑了过去,她小脸煞白,双手紧紧攥住了赵衍舟的手腕。
赵衍舟的衣衫大敞着,露出了精壮的上身,他拿着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口处,刀尖刚刚刺入血肉便被姜莜阻挡了下来。
姜莜抢过了匕首,她将匕首重重地拍在桌上,面上的表情尤其丰富,有担忧,有焦急,有不解,还有愤怒。她一颗心紧张地蹦来蹦去,嘴中不停喘息着,双手掐着腰站在赵衍舟面前,等着他说出一个解释来。
在一阵寂静中,赵衍舟笑出了声。他炯炯有神地抬头仰视着姜莜,脸上棱角分明,两弯眉浑如玄墨,剑眉英挺,长眉入髻。高挺鼻梁下,贝齿露在金黄色的光辉中,唇角含笑,温润如玉。上身衣袍未系,随意地垂落在地,平白添了抹风流邪魅。
姜莜看楞了一瞬便反应了过来,她咬着唇瓣,心头火又窜了起来。
笑了,他竟然笑了,这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还是他妄想用美色来糊弄过去?那赵衍舟可就打错了算盘,她姜莜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一只白得有些晃眼的手重重叩了几下桌子,姜莜生气地问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身为太子,为何要自残?”
除了皇上,整个匽朝再也找不出一人敢当面这么训斥赵衍舟。他没有生气,却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拉过姜莜撑在桌上的那只手仔细看了看,声音轻柔,“你轻着些,别弄疼了手。”
姜莜气得抽回了手,那双桃花眸子再次因为他染上红意。眼见着姜莜抽泣地落下泪来,赵衍舟再也无法气定神闲地坐着。他站起身来捧着姜莜长了些肉的脸颊,疼惜地为她抹去眼泪,“别哭了,孤这不是没事吗?”
姜莜拨开了赵衍舟的双手,她垂着头不肯让赵衍舟碰,最后还是被他连拉带拽地拥入怀里。他抚摸着姜莜的发丝,环着她的腰将她锢在怀里。
“孤真得没事,看到你这么担忧孤,孤很开心。”
突然间,殿门砰得被人推开,燥热的空气瞬间涌入到了屋内。姜莜慌忙推开了赵衍舟,背着身子擦干了眼泪。那一巴掌正好按在了赵衍舟的心口处,他疼得皱起了眉头,不快地瞥向门口。
一听声音,赵衍舟便知道了来人是谁。他法号自在子,常年云游四海,一手医术可生死人而肉白骨。行踪诡秘,来去无踪,无人能说清他已在人世间活了多久,也无人知晓他的前世今生。
糖瓜在手舞翩跹,乐在雪中荡悠悠。
不爱美酒不恋娇,凡尘琐事太纠缠。
人们皆道富贵好,金银散去归虚无。
求仙问道得长生,大梦一场空空空。
因他嘴边常常吟唱着这首曲子,人们都管他叫做虚空道人。
“呀呀呀呀呀,看来老朽来得不巧。太子殿下你也真是的,怎么还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给欺负哭了呢?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跟你那皇帝老子一样一样的。那血放好了吗?再喂上这么一回血,你的小娘子也就有救了。”
自在子装模做样地捂着眼睛,他鹤发童颜,一头花白长发,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肌肤顺滑,眼眸明亮,连声音也清脆透亮,让人一眼辨不出真实年纪。他一身藏蓝色道袍穿着,头上簪着枯枝,银丝如缎子般披在肩上,颇有得道高人之态。
姜莜莲步轻移,那步子又快又稳。她从小便不会轻易外露情绪,可看到自在子,她还是没忍住露出了惊异之色。
姜莜走到自在子身侧恭声问道:“不知道长所言何意,什么血,有救了又是什么意思?”
赵衍舟连连向自在子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下去。自在子捋着花白的胡须,他抬着头掠过姜莜,径直走向了养在西窗下的美人花。
他弯着腰凑近去看,边围着桌子转了一圈边咂舌称赞道:“这有情人的心头血就是纯正,涨得这馋虫肚子都要撑开了。如今,就差这一碗血了。”
姜莜跟着走来,她将美人花从上到下细细瞧了一遍都未曾看到有什么虫子,不解地问道:“道长,这花中哪有什么虫子?”
自在子站直了身子,他只碰了下美人花大红色的花瓣,就见那花瓣自己前后颤了起来。姜莜只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她竟然从一片花瓣上看出了不悦的情绪。
眼见着自在子就要说出一切,赵衍舟快步走了上来,他拉着姜莜的袖子,“熙儿,你先回满棠院。”
姜莜拂开了赵衍舟的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整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了那盆诡异的花上。她坚持问道:“道长请讲。”
自在子捋着胡须,他第一次看到赵衍舟吃瘪,玩心大起,踮起脚一跃坐在了放着花的桌上,果然瞧见赵衍舟皱着眉头慌忙走上前。而看到美人花完好无损地停留在原地没有动之后,赵衍舟又佯装淡定地收回了伸在半空中的双手,他侧着身子系上了衣带。人贴着姜莜而站,看着甚是委屈。
自在子盘着腿坐在桌上,赵衍舟的样子他实在没眼看,“放心,老朽注意着力道呢!”
他说着又看向了姜莜,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同她解释道:“这馋虫自小便长在美人花的花瓣里,它靠汲取美人花的汁液而活,亦会随着美人花的枯萎而死去。
这虫子喜食人血,尤其是有情人的心头血。待吸足了血,它心情愉悦之际,体内便会散发出天下至毒。只等他昏头昏脑地吸涨了肚子,破体而亡,毒素便会混着心头血流淌在花的支脉中,这花便成了药,世上之毒无一不可解。”
这事闻所未闻,姜莜紧攥着衣袖,声音发颤,她继续追问道:“那需要多少心头血才可以,可以让它涨破了肚皮?”
自在子瞧着正蠕动着身体的蛊虫,他指着其中的一片花瓣说道:“每片花瓣中蛊虫的脾性习惯皆不同,无人可知究竟需要多少心头血。你看,这花瓣的颜色越红,就代表蛊虫的腹壁越薄。待你轻触花瓣,里面没了动静,就代表蛊虫已经死了。为了养出这么一株美人花,需要献血之人每隔半年喂上那么一碗血。”
顺着自在子的视线,姜莜看到了放在匕首旁的那盏琉璃碗。她恍惚看到了满碗的血正在里面流动,脚下不稳,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熙儿”,赵衍舟忙伸手扶住了姜莜,他担忧地轻声唤道。
心口处传来一阵绞痛,姜莜双手捏着赵衍舟的小臂问道:“多少年了?你喂养它多少年了?告诉我。”
“六年。”
自海棠花树下初见,赵衍舟的一颗心便被他亲手送了出去。从此,姜莜的一颦一笑便能轻易勾起他心绪的变化。寺中的那片海棠花瓣从枝上坠落,埋进了他的心田中。他以心头血滋养出爱着姜莜的海棠花,永生永世,不变不败。
姜莜红着眼眶哭出了声,她抱紧赵衍舟,埋在他的怀里。透过衣衫的缝隙,她清楚地看到了赵衍舟心口处的那道伤口。她伸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想去触碰,却又怕他疼而不敢去摸,只能攥着他的衣襟痛哭。
寺中初见,姜莜并不知面前之人便是太子。可第二日,从未露过面的太子突然派人送了礼物到姜府,甚至点名是送给未来太子妃的。姜莜双手接过,却不知太子这是何意。她从未想过太子有一日会爱上自己,并且将她当成妻子一般爱护。
姜莜耳濡目染,从小便学会了抱朴守拙。她与太子只是政治联姻,从未奢望过感情,早早便接受了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的命运。
可太子一反常态,他开始频频接近姜莜,对她示好。姜莜避着太子,两人并未有过于亲密之举,主动来找姜莜麻烦的女娘却多了许多。故而,姜莜一遇见太子,便如临大敌。她能避则避,实在躲不开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说上几句话应付了事。
姜莜能够看懂太子眼中的情意,可她不懂,太子为何会突然喜欢上自己。姜莜亦能看清在自己躲他避他时,他眸中的失落与受伤,可她更加害怕,姜家会因此被迫站在风口浪尖上。
赵衍舟往前迈出了一步又一步,而姜莜好不容易往前迈上一步,紧接着便会往后退上三四步。那段时间,她忙着抗拒他的接近,一遍又一遍去伤害他奉上来的真心。
“你为什么从来不曾告诉过我,只自己默默承受着这些?”
赵衍舟紧紧将姜莜抱在怀里,见到姜莜如此自责,他眸中的愧疚更甚。
“熙儿,不要责怪自己。是孤连累了你,为了赎罪,孤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原本应该身体康健,无忧无虑地长大,是孤害了你。”
姜莜摇着头,她声音哽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自在子很不自在地坐在桌上,他一向听不得别人哭,更见不得小夫妻之间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他大声咳嗽了几下,看着抱在一起的那两人说道:“就差一碗血了,等取了心头血,你们有的是时间。”
两人皆红着眸子看向他,脸上的神情都出奇的一致,仿佛他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果然,他就多余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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