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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来啦。”

　　趴在小院门口的狸花猫朝她微笑，院内的红砖瓦房内散出微弱的橙色暖光。

　　和大白鹭聊过之后，白鹭忧郁的心情好转不少。现在再遇见之前被她凶过的猫，总感觉脸上热的慌，她低下头，小声地说：“对不起。”

　　不知道玉米有没有听见这句话，带着花纹的长尾甩了甩：“今天奶奶煮了虾，我给你留了，你看看这个喜不喜欢吃。”

　　白鹭走到饭盆前，不锈钢盆内果真躺着几只蜷缩煮熟的虾，她朝四周张望，没看见那只爱吃虾仁的外国猫，她叼起虾仁嚼嚼：“Emily呢？”

　　“啊？哦，你说米粒啊。她回家去了。”

　　吃饱了饭，两只猫窝回了奶奶用旧衣服搭的窝中，狸花猫躺在一侧，将自己团起，像一块圆形的豆沙面包。

　　白鹭轻轻推了推她毛茸茸的脊背。

　　“唔？”玉米刺挠地往外挪了一厘米。

　　“对不起。”白鹭将那句对方不知道有没有听见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不该生气的。我知道你们是为我着想，可是我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自己都快听不见。

　　豆沙面包展开，翻了个身：“没事啦。”

　　狸花猫的头挨着白鹭的头，呼噜呼噜的声音从玉米身上传来：“米粒和我谈过啦。其实过度干预你的想法……我们做的也不对。你明明已经表达出不想谈论了。”

　　猫的体温略高，她们缩在旧衣中，从外沾染的寒气很快被暖意取代。玉米的眼睛渐渐合上，她打了个哈欠，声音也带上些许困意：“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样……如果你下次还生气，就先在心里默念十个数……数完之后冷静下来再决定要不要行动。”

　　“很……管用……呼……”狸花猫的声音被窗外的淅淅雨声盖过。

　　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雨后初晴。

　　小院的墙缝中长满了湿滑的青苔，来到院中玩耍的米粒扒拉着苔藓上的几朵小白花。玉米还是像往常那样，找了块平坦地方晒着初晨的阳光，舔了舔毛。

　　“早上好。”白鹭迷迷糊糊走到二猫跟前，勉强睁开双眼，打了个招呼。

　　玉米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白鹭一眼，又躺了下去：“早。”

　　“Good morning dear.”米粒执着地刨墙根。

　　奶奶早早打扫了一遍雨后糟乱的院子，在天刚擦亮的时候就去村口和朋友们唠家常去了，这会院中只有她们三只猫。

　　白鹭在石砖上磨了磨爪子，说：“我有事想请你们帮忙。”

　　扒拉墙缝的米粒转过头，躺在地上的玉米竖起耳朵，她们异口同声道：“什么事？”

　　白鹭清清嗓子，像在学校广播站读稿时那样郑重，道：“我要回去。”

　　猫们大眼瞪小眼。

　　玉米问：“回哪去？”

　　白鹭答：“我准备搭一辆顺风车，回家去。我记得周婶每个月初都会去镇里的集市卖鹅蛋和菜，明天恰好是她去的日子，我只要混上她的三轮车。就可以一路到幸福早集，然后我再趁着早高峰人多混上6路公交车……在植物园那站下车。接下来的路我就都认识了。”

　　玉米瞪大了眼睛。

　　米粒的尾巴不再晃动：“Oh my freeze-dried shrimp……This is crazy！我不支持这个想法……”

　　在白鹭充分动用自己身为人类的聪明才智和三寸不烂之舌，一番周折后，玉米和米粒还是被她说服了。

　　猫们点点头：“好吧，我们需要怎么做？”

　　三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白鹭压低声音道：“很简单，只需要……”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一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周红霞把自家种的南瓜和大白菜挨个搬上三轮车，她的劲头很足，没一会小小的三轮车后座几乎就堆满了菜。

　　“喵呜……”

　　“喵嗷！”

　　草丛中传来两声截然不同的猫叫声，周红霞听出其中一只是邻居家的猫，有些困惑地朝草丛走去。

　　颜色一深一浅的两只大猫缠斗在一起，米咖色的长毛纷飞，像在秋天下了场雪。

　　她拾起地上的木棍，在空地上敲了敲，像往常赶蛇那样跺脚，发出声响：“去！去！”

　　被她这一骂，两只猫还真停止了打斗，迅速分开，各自蹿进灌木丛中，不见踪影。周红霞摇摇头，丢了棍子，最后数了一遍车上的菜，上锁，开车。

　　蓝色的三轮车嘟嘟嘟上了大道，玉米和米粒从道旁钻出头来，看见南瓜和菜中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猫爪朝她们挥手，两只猫才松了口气。

　　玉米：“你说她是怎么想的呢……胆子这么大。一点都不像猫。”

　　米粒舔了舔自己被抓乱的毛：“所谓人有千面……那有的猫胆子大些也很正常。”

　　玉米摇摇头：“祝她好运吧。”

　　“All the best.”

　　“我听不懂，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入乡随俗！说本地猫话！”

　　·

　　不算颠簸的道上，树荫与风擦着白鹭的头顶掠过，发动机嗡嗡的声音盖住了白鹭紧张的心跳声。她尽可能把自己蜷缩起来，不碰到周婶需要卖的蔬菜，以免猫毛沾在上面。

　　她本来是想撑到车停稳那刻再跳下来，可去往家的路太过漫长，昨夜为了自己的计划兴奋得睡不着，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合上。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时，猫躺在电子秤的旁边，四周是吵闹的人声。

　　白鹭迷茫地坐起来，又被周红霞摸了摸头按下去。

　　她的项圈上连着一根塑料红绳，系在周红霞的小板凳腿上。

　　“诶？红霞，你养猫了喔？”一位提着环保袋的熟客经过，挑菜时问道。

　　周红霞摆摆手：“隔壁家的，不知道怎么睡到我车上来了。也奇了怪，我走的时候没发现。卖完菜了我还得给人送回去。”

　　“哦哦。”熟客低下头去，捡起一颗白菜，“看好了哦，猫胆子小，一下就跑没影了。”

　　“那是那是。”周红霞忙不迭点头，称好了菜，塑料袋装起给人递了回去，“五块二毛七，给五块二就行了。”

　　“五块呗。”

　　“赚都赚不到你这两毛。”

　　白鹭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大致可以从行动推算出在进行买菜讨价还价的这一活动。

　　她观察着周遭的情况，是她曾经和妈妈来过的集市没错，出去的路她也记得。

　　现在只要想办法挣脱项圈上的绳子，就可以重获自由，就算错过了早高峰，她可以等晚高峰。可如果这次不成功又被带回去，奶奶肯定不会再放心让她外出了。

　　白鹭等着周婶和顾客交谈的间隙，趁她不注意时偷偷用尖牙磨绷直的绳子。

　　磨蹭到早市散场，那条万恶的绳子终于断了。

　　周红霞没注意脚边的猫快要越狱，她数着今日的劳动所得，把零散的纸币一张张铺平叠好。

　　卖菜的钱是小头，鹅蛋才是大头。有个客户预订了大单，先付了现金。

　　周红霞很少在银行外收到百元大钞，她把那张鲜红的票子翻来覆去地看，眉眼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白鹭就是在这个时候行动的，她侧目观察着周红霞的动作，抬起前爪落地，紧接着跟上下一只爪子。

　　走出小摊范围后，白鹭迫不及待地狂奔起来。

　　“啊！！！”

　　一声尖叫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便是重物摔倒的声音，白鹭停下脚步朝后看去。

　　周红霞跌坐在地，似乎摔到了骨头，爬不起来，她颤抖地指向一个方向，大喊道：“抓贼啊！抓贼！他抢了我的钱！！”

　　周遭小贩的脸色嗡一下变了，扶人的扶人，报警的报警。可集市刚刚散场，仍然滞留着不少人，周红霞痛得说话颠三倒四，好心人茫然在人群中左右张望，无法准确锁定是谁抢了钱在逃窜。

　　白鹭看见了。

　　是一个身形矮小的中年男子，夺过钱后就钻到人群里，准备从集市的南门逃走。

　　那是和6路公交车站完全相反的方向。

　　没必要去。

　　白鹭这么告诉自己。她可有正事要办，她着急回家找铃铛解释清楚！

　　小贩们扶起周红霞坐上板凳，纷纷出声安慰，可她还是满面哀愁，抹了抹眼泪，嘴里说着白鹭听不懂的人类语言。

　　“……”

　　白鹭咬咬牙，冲了出去。

　　如果她是一个体育不及格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小偷的小孩也就算了，这种事可以的话自然是交给有能力的大人来解决更好。

　　可她现在是一只猫，她有尖牙利爪作为武器；有敏锐的嗅觉，可以探出小偷的动向；还有猫科动物惊人的追击速度。

　　她做不到视而不见，既然她有能力阻止，那她想试试。

　　“什么东西从我脚边蹿过去了！”

　　“呜哇！谁家的猫？！”

　　“猫？？”

　　她从人群中匆匆穿过，脖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几息之间，就已经追到小偷身侧。

　　“你这个小偷！把周婶的钱还给她！”

　　犯罪者对猫的警告不为所动，周遭人也不明猫的言语意义。那人只是淡淡低头瞥了她一眼，一丝心虚也无，将百元大钞踹进兜里，面无表情地向前迈步。

　　白鹭张开嘴，对着小偷的脚踝狠狠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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