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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
2013年9月2日上午10:00
沈不念匆匆来到孤儿院,被吓坏了的小孩子们扑进她怀里,
“沈姐姐,沈姐姐~”
背后是重型推土机和挖掘机严阵以待。四周都是拔地而起的水泥高楼,甚至还在层层加码地往上浇筑。一桩桩高楼就像是一堵堵密不透风的墙,矗立在孤儿院面前。
身形瘦弱的沈不念面色青白,眼神里满是疲惫,她温柔地安抚了孩子们,起身面对强拆的队伍:
“《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第二十七条规定,实施房屋征收应当先补偿、后搬迁。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采取暴力、威胁或者违反规定等非法方式迫使被征收人搬迁。你们难道想挑战法律不成?”
为首的人走出来,他四十岁出头的模样,满臂龙虎,脖子上带着拇指粗的大金链子:“沈律师,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你这些法律条规,我都快背下来了,今天啊,你们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我们可是接到了死命令,今天必须得拆。”
“关于赔偿条约的法院裁决还没有下来!你们不能这么做!”
“法院?那就是个摆设。只有你们这群读书人才会相信法院和警察。”为首的金链大叔振臂一呼,“兄弟们,给我拆。”
沈不念冲上前去,躺在推土机的车轮前:“想拆除孤儿院,那你就直接从我身上压过去吧。我这条命,够你在牢里过一辈子。”
金链大叔走近来,蹲下:“姑娘,你这股宁死不屈的劲儿,大叔是真欣赏,但大叔也得吃饭啊,听叔一句劝,放弃吧。咱们普通老百姓斗不过资本家的。”
“大叔,你也看到了,孤儿院几十个孩子呢,海安只给赔偿十万,这钱连给孩子们找个新住处都不够,难不成让他们都流落街头吗?叔,我没想多要什么,只是想让孩子们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家而已。”
金链大叔显然再次动了恻隐之心,他叹气道:“得了,看来今天我又得回去装孙子了,回头医药费来找你要啊。”
他拍拍膝盖起身,招呼一众兄弟:“兄弟们,回吧。这小娘们忒不要命,咱们搞不过她。”
推土机和挖掘机撤离,孤儿院的高院长,焦急地蹒跚着走上前去:“小念,怎么样,没伤到哪儿吧?”
沈不念缓慢地坐起身来:“没事儿,院长妈妈。”
孩子们也簇拥上来:“沈姐姐,沈姐姐。”
年迈的高院长不觉抹起眼泪,叹息道:“我们的这群孩子怎么这样命苦啊,老天爷快开开眼吧,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沈不念为老院长擦拭眼泪:“您放心,很快就会过去的。”
远处驶来一辆军绿色越野车,林清湿着头发,穿一件藏青色夹克,神情焦急地从车上下来,脚下的拖鞋显然是没来得及换,他拖着跛的腿来到沈不念跟前:“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儿吧,路上遇到交通意外堵车,迟了些。”
沈不念习以为常道:“没事儿,已经处理完了。”
“实在不行,我先出钱给孩子们在郊区租一套院子暂住,这样硬耗下去说不准哪天真要出事的。”
“租解决不了长久问题,既然是租的,便会有被随时拿走的可能。”
“我愿意一直出房租。”
“我信你,但我不信这个世道。我得给孤儿院争取到一间绝对不会被随时拿走的房子。不然我不放心离开。”
林清硬朗的脸庞,浮现出深邃而绵长的温柔:“你们啊,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倔脾气。”
此时沈不念电话再次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哪位?”
“沈小姐,你好,吕阿姨把你号码给我的,她还给我看了你的照片。”
“刘队长,这是又要约我见面?”
刘世安有一丝惊讶,“沈小姐好耳力啊,咱们只见过一次,就能听声识人。”
“人嘛,有短处,自然也有长处。”
“那我还真有点好奇,叱咤律政界的沈大律师能有什么短处?”
“向一个陌生人暴露自己的弱点,无异于自寻死路。我可没那么傻。当然了,你如果接受吕阿姨的提议,考虑做我的男朋友,我倒是有会愿意告诉你。”
刘世安忽然意识到,连相亲这一环都可能是沈不念提前设计好的。
“那就今晚八点,地址我等下短信发给你。”
2013年9月2日上午10:30
刑侦二队返回警局时,许心河正站在宋成龙的信息白板前,仿佛一座凛然的雕像。
此刻的她,无声、寂静,与清晨时那个和王燃嬉笑打趣的女孩判若两人。
正午的阳光如此刺眼,却唯独照不透她心底的某块地方。
刘世安卸下外套,粗略打量着陌生的新面孔:“你就是新来的许……许……”
许心河闻声转身,字字掷地有声:“报告刘队,我叫许心河。今天第一天报到,请刘队指示!”
刘世安点点头,随手抓起保温杯:“寻义,以后你负责带她。”说完便仰头大口喝起水来。
“我叫蒋寻义,你可以喊我寻义,他是武阳,你可以喊他大阳,我俩同一年进的刑侦队,算是你师哥。”
刘世安接话道:“警队生活里有什么困难别拘着,随时跟他俩说。咱们刑侦科啊,办的都是一些重刑案,大家刚进来时很容易心理崩溃,你别闷着,有什么就随时找他俩聊。”
“是。”
寒暄过后,众人开始梳理案情和手里的线索。
武阳:“昨天下午一点三十五分,秦家小区门口的监控拍到一辆黑色大众,经技术科鉴定,初步可以断定与宋成龙案发现场是同型号车辆。沿途调取监控,但司机伪装意识很强,抓拍到图像都不可用。据邻居反映秦家是买洗衣机中奖才去旅行的。但我们跟厂家核实过了,该品牌近期并没有相关活动,所以奖券应该是凶手伪造的。这次的车牌还是套的,车牌主叫柳明光。二十三岁,望京人,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实习医生。”
“他的社会信息跟进了吗?”
“跟进了,他和宋成龙、秦还恩一家都没有过交集,另外,关于车牌丢失的事情,他并不知情,他说自己有两个月没开过车了,昨天到今早他称自己一直在家,没上班、也没外出。”
“前天呢?”
“前天他五点下班后就回了家,也没外出过。”
“有监控证据或者证人吗?”
“暂时没有证人,他租住的公寓来往人员多而复杂,监控还在排查中。”
听到这里,刘世安刻意圈出了这个陌生名字。
“如果从这辆车本身入手呢?”
“全望京市登记的黑色大众有十几万辆,而且也不排除车是从外市进入的。”
“全市的维修店和二手汽车交易处排查得怎么样了?”
“有备案的已经全部排查遍了,初步筛选出来一百七十三辆嫌疑车,这两天小蔡带人正一辆辆摸排呢。”
“好,顺便跟交警那边再打声招呼,如果发现有可疑车辆,让他们马上联系咱们。”
“嗯,没问题。”
“刀能确定了吗?”
“初步比对显示,凶案中的正是秦还恩家缺失的那把。”
“两种可能,一是秦还恩自己带的,他早就想杀害父母,第二种可能,凶手去过秦还恩家,把它提前带了出来。”
“看来要仔细筛查一遍秦还恩家小区近期的所有监控录像。”
“但监控只能保存一个月,如果凶手是在此之前去的呢。”
“你说得很有可能,但我们也得筛查,不能因为有存档期限就放弃这条线索。”
“案发现场的视频录像里有一点非常奇怪,秦生杰和于之兰是被铁链束缚在椅子上的,但秦还恩是自由的啊,他没有任何约束,手里又有刀,为什么他不刺向凶手,而选择杀害自己的父母呢。他一米八的身高,七十公斤,就算平时不刻意锻炼,这身形跟一般人做对抗也不是完全没有赢的可能,况且对方是个一米六偏瘦的女性,但他好像没有丝毫的反抗和犹豫。”
蒋寻义:“所以凶手到底是拿什么威胁秦还恩,能让他如此顺从地亲手杀死自己的父母?”
武阳:“而且所有人都反映这家人是出了名的模范家庭,难不成凶手会催眠?秦还恩是在被控制意识的情况杀了父母,清醒后接受不了,就自杀了。”
“可是从视频录像里看来并非如此,秦还恩拿刀刺向亲生父母时全程是极度冷静、甚至冷血的,他杀完之后甚至还露出了异常的笑容,就好像是如释重负、终于解脱了一般。”
蒋寻义:“而且杀完人后,他先向旁边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镜头,说了句'对不起',这又是跟谁说的呢?”
“有没有可能他之前伤害过凶手,凶手来报复。”
“那他往旁边看的又是什么呢?视频里,他往旁边看时,眼神明显地带着不舍和歉意,应该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视频能查出来在哪拍的吗?”
“很难,只能看出来是一个密室之类的,而且视频录制时应该是调过参数的,周围环境漆黑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寻义,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蒋寻义:“秦还恩一家社会关系简单且老实和善,从没与人红过脸,也不存在过往纠纷。秦还恩两年前结婚,妻子叫孙如娣,在社区卫生所工作,怀孕五个月,手机关机,还在联系中。”
“刘队,这点很奇怪啊,两起命案,都是案发后妻子失踪。”
“会不会是类似国外的那种妇女自救会之类的。”
“对啊,秦家三口既然是中奖免费旅行,为什么不带怀孕的儿媳呢?或许这个孙如娣根本就知道,这不是旅行,而是送死。”
“但也有可能是秦还恩事先预谋,不想伤害妻子和孩子吧,毕竟虎毒不食子。”
刘世安提笔圈出白板上的孙如娣,紧接着顺势圈出另一个名字:“再查查这个叫沈不念的,宋成龙焚烧案的□□与她有关,她又作为法律援助律师经常出现在秦还恩一家的社区,这肯定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此时。
“刘队。”安静在旁的许心河,忽然指着白板上的死者照片和名字,说:“两个被害人是我初中同学。”
此话一出,刘世安等全体刑侦二队,目光瞬间锁定到这个刚报道的警校毕业生身上。
“两名死者都是你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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