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

　　记录
　　日记本越写越往前，程一上学时就把它塞到抽屉里的最下面，用各种书压着。
　　单独在家她就时不时拿出来翻看，很让她苦恼的是，有时候人在面对用于自己回味的日记时都做不到绝对真诚，羞于记录真实的情感。
　　这导致她一边看着日记上含蓄的描写，一边在心里复原当时更为激烈变态的情感斗争，与此同时她还喜欢幻想，导致很多事在她脑海里有多个版本。多线交缠，幻想多了，有时分辨真伪都困难。
　　程一躺在床上，双手握手机，不断播放下午那长达一个小时的录音。
　　她一边听一边脸颊刺痛的发烫，连胃也起了反应绞痛得使得她蜷缩起来。
　　至于那段模糊的视频，她连点开的勇气都没有。
　　李玲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雷厉风行，一会捣鼓厨房一会跑去卫生间。
　　卫生间和程一一墙之隔，程一关了录音但没摘下耳机，发愣地盯着外面墙壁上的皮影戏，在树影间隐约生出一个人型。
　　她不经常开窗，特别是睡觉的时候。
　　某次她在家睡午觉，房门窗户紧闭，房间里暗沉沉很入眠，李玲一闯进来就把她吵醒了，嚷嚷着什么天天不开窗空气都污浊了，说罢就大手一挥扬开了两扇嘎吱响的窗页。
　　那天阳光太烈，连这间藏在管道迷宫之下的屋子都能被透亮。
　　程一不耐烦极了，用被子把整个身体包裹起来，可惜被子透光，整个眼睛被太阳光强迫着，李玲在不停地扯她被子。
　　——说你多少次你不听，开窗透透气，屋子里一股味，比得过我摆摊那条街了。
　　——都说了不要老是把被子卷住脑袋，专家说啊，这对脑子不好，容易缺氧，
　　——天天除了睡就是睡，你妈我为了你忙活的像个陀螺……
　　——还有你看看你这房间，不是我来根本就不会收拾……
　　最后以程一为阻止她翻看抽屉而起床为终。
　　李玲刚洗完澡，带着浑身的热气进程一房间，啪的一下打开灯，扫了一圈房间，又啪的一声关上。
　　“这个月又要交电费了，交个水电费又要花几百，下学期又要交你的学费，以后还要大学学费、生活费……”
　　“你记不记得去年在一小那边做狼牙土豆那个女的？就是年纪有点大，有点胖那个？”
　　程一默不作声，连肢体动作都没给她回应。
　　“她去年威风了，靠着摆摊的钱买了个店铺，当时拿着手机给我们看地图里她家刚装好的招牌，老得意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李玲靠在门框上，房间的黑暗把她吞得只剩一个黑色的剪影，她说话时夸张的左顾右盼让身后客厅的光在她脸上流淌。
　　像个鬼，程一看了一眼又底下。
　　她像一只被放在逆光下裹着黑鬼皮的人，她一动就被乘机而入的光线照亮，给她的黑皮削掉，露出光下才能看清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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