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从警里的那些事

　　择船

　　三人来到江边停靠着几艘小型游艇的码头，路上，三人便将各自的手机卡拔出，分别丢弃到了不同的垃圾桶或排水井里。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约莫一米七三，一身灰白休闲装束。他戴着黑框眼镜，一手提着电脑包，身后的黑色小背包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在他身后百米处，跟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方脸短发，一件白色汗衫已略显旧黄，灰黑色牛仔裤下踏着双网面休闲鞋。他一米七一的匀称身形在人群中并不惹眼。

　　走在最末的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顶着一头蓬松的短发，小圆脸藏在一套无铭牌的老式浅灰色运动装里。她右肩斜挎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黑包，一双平底胶鞋让她一米六一的身高更不显山露水。

　　通过横穿至江边的绿灯灯，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段近1公里的马路上，他们并没有发现异常。

　　走下台阶便是沿江风光带，城市建设者们沿大江南北两岸建设了足有二十公里长的水泥硬化走廊，走廊时宽时短，在城市的中心最宽处有近两百米的文化广场，而在城市的边缘，走廊最窄也有二三十米宽，足以满足群众休闲散步所需。

　　三人所处的这段属于走廊宽窄交汇处，由东向西，硬化路面由五六十米向窄收缩，平整的水泥广场路面不允许机动车辆通行，广场上每隔数米便有花坛、长椅、健身等基础设施，广场向大江一侧路面的尽头则是河岸线，河岸上鹅卵石遍布，六条拦河坝向着江中心伸去，两个坝之间形成人为的水流缓行深潭，潭中停靠着几艘小型渔船和游艇。

　　三人并没有直接向着停靠着游艇走去。

　　小伙过了红绿灯后站在马路路牙子边驻足环视，像是寻找女伴或朋友，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个时间点已是22:31分，夏日里白天的酷暑已被江风给消除了一大半，台阶下的广场虽比不上城市中心周边那段那样繁华热闹，但影影绰绰的行人和围拢在一起品茶闲聊的大爷大妈们也有十几人。

　　小伙的样貌有点西域人的特点，隆鼻深眼。

　　他站立了约1分多钟后，便向着台阶慢步而下，寻到近处靠近台阶的长条木质凳子上坐了下来。

　　只见他取下背包将其放在双腿上，而后从来面翻找出一袋面包，望着江面和行人慢慢啃咬起来。

　　当小伙落座时，中年男子也出现在了靠江一侧的人行道上，他与小伙不同，他过了马路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向着身子的左侧走去，步伐不快不慢，闲庭信步一般。

　　走了大约1公里之后，中年男子这才顺着台阶向下，没入到风光带里的行人中。

　　而那名女子被红绿灯给耽搁了几分钟，她最后出现在江边人行道上时，中年男子已走下了台阶。

　　女子到了人行道上略微向着江面伸了个懒腰，一副刚下班小店员的摸样，可旁人不知道的是，在这副慵懒的外表下，她那双如同蛇魅般的眼朦里，却能随时迸发出杀机和狠厉。

　　女子只是这稍微的停留便朝着右方款款而去，步态轻盈，约莫十几分钟后，一个转身，也向着台阶下方走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放下心来。自他们从出租屋出门到现在，他们留心观察过任何能目视到的一切，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就如同2年前在湖东省一般。

　　江中水面上，船号为岭白云·游013的小型游艇里，船主陈果正悠闲地喝着啤酒看着手机。

　　一个月前，学府区城管队副队长黄宏和他谈成了一个大单，要求他将游艇24小时停靠在此，检修好游艇并备注油料，手机必须24小时保持畅通并随时听候调用，至于费用，黄队已提前预支了全部款项。

　　陈果没有问黄队准备游艇做什么，而且黄队也交代过他不要多问也再三叮嘱不可将此事对外声张。

　　他只当是城管局与水上警察或者水上渔政等部门要采取临时行动，又或者别的，管他呢，只要钱到手，一切都好说，这样包船就包一个半月的金主，他是可遇不可求。

　　而对于黄宏为何会找上陈果，这并非偶然。

　　除了初中同学这层知根知底的关系外，更因为陈果此人凶狠毒辣，身负前科。在黄宏看来，一个刚出狱、独身一人且视财如命的亡命徒，正是完成这此方案的最佳人选——他足够贪婪，也足够绝望，更懂得拿钱办事、不问是非的规矩。

　　至于事情结束后陈果是死是活，黄宏根本不在乎。

　　在他最初的算计里，陈果本就是一件用后即弃的一次性工具。他甚至猜想过，上面派来的人事后让陈果神秘失踪，那反倒是件一了百了的幸事——一个刑满释放人员，酒后失足合情合理。届时，所有与他黄宏有关的线索都将随之沉入江底，神不知，鬼不觉。他们之间那点同学情分，早在现金到手的那一刻，就两清了。

　　就在刚刚，黄宏来过电话，要求陈国将游艇发动机启动，今晚就需要使用，至于谁会来，去哪里，干什么，黄队没有交代，也告诉他不要打听，到时，自然会有人上船与他对接。

　　陈国的手机声音放的有点大，画面里是欧洲杯的一场足球赛事，正由央视体育频道转播，走在河坝上离船5米都能传出赛事解说员的时而高亢兴奋时而惋惜叹息的解说声。

　　广场上，小伙早已吃完了面包，不多时，女子和中年男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眼睛稍微眯起，看着两人向着自左向右第三个河坝走去，他慢慢也跟了上去。

　　河坝的左右两侧各固定停靠着4艘船只，共6艘乌篷渔船和两艘小型游艇，而陈国的那艘岭白云·游013号正停在河坝的左侧最外侧。

　　女子和中年男子并没有急于上船，而是佯装看风景径直朝着河坝的最端头走去，一路上，两人还煞有介事地指指点点，像是在认真品评景致，路过游艇还伸着脖子向里瞅了瞅。

　　最后，两人站在河坝端头看着一波江水和来往并不多的货船有说有笑，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片溶溶月色与沉沉的波光之中。

　　小伙来到岸边，他相信这条坝上的两边船只已经被两名同伙仔细观察过了，见两人没有发出示警暗号，他也就径直向着岭白云·游013号游艇走去。

　　这条百米长的坝堤，两侧停靠着的乌篷渔船没有门帘，因正值禁渔期，船只要到十月底才能启用，此刻船内空荡，一览无遗。

　　而两艘游艇中的另一艘，就在刚刚已发动驶离，仅剩的一艘亮着灯，远远便能透过玻璃看见舱内仅有一人。

　　小伙踏上甲板，向右舷走去，侧身从透明玻璃向舱内打量。约四五平方米的客舱里，左右各装有两排皮质沙发座椅，每排可坐两人，共可容纳八名游客，椅面上整齐摆放着救生衣。

　　一名三十五六岁的男子正斜倚在最后排右侧的座位上，这也恰是小伙目光的正下方。
　　狭窄的过道中间摆了一张木桌，桌上支着手机，正播放足球比赛，旁边是两碟熟食和四听啤酒。

　　客舱前方左侧为驾驶区，略高的座椅前设有方向盘与各类操纵杆。舱内前后仅各有一扇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整个空间一目了然。

　　小伙拍了拍玻璃窗，陈果听到声响侧了侧身子，抬头向上望了望，见是一名年轻小伙子，朝对方摆了摆手，而后继续回身看着手机。

　　小伙见船主误会了自己，轻声哼了一声，而后转到后门又再次拍了拍门。

　　陈果心中掠过一丝不耐，但转念一想，来者皆是客，今日生意不成，未必没有来日。他按下情绪，没有起身开门，只坐直身子，推开窗朝外喊了一句“小伙子，船被包了出去，不接单！”

　　小伙也却不恼，这种回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随即朗声应道：“准备开船，我们就是你要等的客人。”

　　陈果听到此话，心中就是一喜，连忙起身，等收拾好面前所物后，这才打开了后门。

　　见只有小伙一人，陈果不禁心生狐疑——刚才对方说的明明是“我们”，怎么眼下只他一个？

　　“就你一个？”陈果试探着问。

　　“稍等，还有人。”话音未落，小伙不等他让，便径直往里走。

　　陈果见状，只得侧身让过。若不是看在这是包船的金主份上，依他往日的脾气，早就动手拦人了。

　　两人再无对话。待小伙落座，陈果关上窗户和后门，将空调遥控器放在他面前的挡板上，随即转身进了驾驶位，发动了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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