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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路
让他感到疲惫的是。
昨晚的碰壁还只是第一步。
坐在校长室里，他的心情低至谷底。
电话里嘟嘟的提示音，或是微信上根本被人装作没看见的回复。
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忽然之间自己就落到了这种境况。
风光的时候，阿猫阿狗都热情地凑上来与有荣焉，不再掌握实权之后，想要办点什么事，直接在昔日下属面前查无此人。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会很简单，可现在……落差感简直无法形容。
在办公室里很难坐得安稳，他在锤锤里挂上了“外出、有事直接电联”的标签，就拎上背包，匆匆往外走了。
一中年后的新搬的主校区在市中心，所以不管往哪边开车，陆剑锋都能拜访到老熟人。
他想了一下，把车子开向老赵家的方向。
——
“恭喜大哥和四哥今日出院。”立德刚走出医院大楼，就被塞上一小束鲜花，包花的雪梨纸撞进怀里。
“真费心了，这花，不好弄到吧？”他屏住了呼吸，脸上并没多少高兴的神情。
“大哥，我替您拿着吧。”老四早就知道立德有严重的花粉过敏，就顺势接过了立德手里的小花束，替他分摊这甜蜜的负担。
他盯着饱满的花瓣、纤细的花蕊，不认得这花的品种，只夸赞道：“很漂亮的花。”
“哪里哪里……”刚才递上花的那人满不在乎地笑笑，“和大哥的身体比起来，这点小玩具什么都不算。”
老四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人也太不会掩饰了，自己接过花束的时候，那蠢货嘴角的抽动，还有强撑着的笑意……现在都没意识到立德那一退避的动作是源于花粉过敏。
拍马屁都拍不到点子上。
他们和助理一起往前走了两步，刚开始还好，可是刚走到停车场，老四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送花的大傻春，他他他，他到底要干什么。
忽略掉围观的人群之后，接送他们出院的车子和排场浮夸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停车场停了一辆亚洲超长悍马，十米多的车厂远远超出车位……最让人尴尬的手，旁边站了两排穿着一身黑、带着保镖墨镜的小弟。
人数起码有二三十，都背着手挺着胸，气势不错，只是身高参差不齐，像香炉里烧得参差不齐的线状檀香。
老四眼珠动了动，看看他亲爱的大哥。
大哥本人则是一脸便秘兼偏头痛的痛苦表情。
这蠢货，哪找来的这群烂蒜头来充数。老四不动声色，站在立德的身后，内心里是一派等着看大戏的心情。
“这车……”立德大病初愈，脾气也暂时体面缓和，他艰难地问，“你哪来的？”
花粉男嘿嘿一笑：“悍马H2改装的，怎么样？我认为只能勉强配得上大哥的气势。”
“老四。”立德求助似地看向了老四。
老四慢慢地说：“大哥，咱们走吧，这好歹也是翁总监的一片心意。”
“行吧。”立德叹了口气，好像被劫持。
这台改装车内部设施豪华且功能齐全，真皮座椅、液晶显示大屏、驾驶舱隔屏，甚至还有小酒吧、果汁台……乒乓球桌。
“好家伙，到哪都要打乒乓球是吗？”见多识广的老四罕见地流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总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立德一点也笑不出来，伸手推开了翁总监递来的酒杯，“刚出院，不喝了。”
“那个……我是想说，我……”翁总监完全没办法面对立德的冷脸，他磕磕巴巴的，感觉要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甭管咋样，你快说吧，要把大哥急死啊？”老四对这大傻春实名无语。
但是他还是想尽量保持住自己一贯的亲和形象，希望翁总监他赶紧有屁就说、有事就放，不要把本来就已经很烦躁的大哥激怒，弄到不好收场的程度。
立德轮指敲击着小桌板，抬眼死盯着面前的人，不出声。
“就是吧，事情是这样的……”翁总监发现在这两人面前，也没什么可糊弄的余地，就心一横俩眼一闭，实话实说了：“您住院的时候，有几个暗访记者，来了处理厂……恐怕是拍了些素材。”
“什么？！”立德半句话还没说完，就猛烈地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指着翁总监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
“怎么办事的！”老四横眉立目替他骂了一句，随后帮立德拍着背顺气。
“我怎么知道……”翁总监又委屈又窝囊，“那天，也是下面的人突然和我说，好像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在厂里晃，我刚锁了库房，再去找，他们那几个人就不见了。”
“……真是蠢货！脑子应该冲进马桶！”立德顾不上半点形象，破口大骂。
翁总监通身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了：“您说的都对，但是事关重大，还得请您回去定夺……”
“行吧，回什么家，直接开到处理厂吧。”立德长长叹了口气，拿出个医用口罩戴上。
“大哥，您的身体……”老四担心地问。
“得了吧，没我明天还不天下大乱，走一趟吧。”立德皱着眉看了看他，说不上的烦躁。
——
站在老同学家的门口，陆剑锋有种久违的、情更怯半层楼的心情。
“办公室电话是休假提示，应该在家的吧。”他叩响了老赵家的门。
来开门的大概是老赵家新换的住家保姆，她礼貌地问：“您好……您是？”
陆剑锋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你家先生的老朋友，这次来是有事找他，他在家吗？”
保姆大抵是看着陆剑锋一身都很讲究，加上得体的语言举止，就没直接拒客。
她把陆剑锋让进了客厅：“这样啊，您先进门等一会，先生在书房，我去帮您叫他一声。”
“多谢。”陆剑锋坐在待客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都多久没来老赵家了？好像自从到一中以后，就没再来过。
这里的变化好大，装饰都换了风格，以前尽挂些书画，风雅的很，最近文玩字画撤掉了，也和电视里那些高官那样加上了些木雕或是珠玉的工艺品，愈发趋于流俗。
陆剑锋正看着面前的一只栩栩如生的硬木雕刻骆驼。
眼珠是钻石。
没有通身用木雕质感好。他想。
忽然书房传来了一声老赵的声音：“怎么是他？你就说我不在，以后也都说我在加班。”
刚才的保姆为难地说：“可是我已经把那位先生让进客厅里了……您看，要不还是见一见？”
听到这话，老赵的音量立马收敛了一半：“唉，真会给我惹麻烦，去吧，去吧。”
陆剑锋清清楚楚，只假装没听到。
短暂又漫长的几分钟，两人都在各自整理情绪。
“这不老陆吗！稀客呀！”老赵先一脸热情地迎出来，和陆剑锋重重地拥抱了一下。
“看你挺忙的，一直没来打扰。”陆剑锋拨开自己带来的礼盒，“老同学！特别想和你聚聚，今天刚好路过，上来看看你。”
老赵笑了一下：“你这哪是刚好路过啊，太客气啦。”
“你工作累心，吃点补品提前补补。”陆剑锋接过保姆递来的茶，喝了起来。
“我忙也只是给人家当下属，要想办点什么事，那太难了，都在那帮狮子眼皮子底下，他们稍微不顺心……我就不在这个位置上咯！如履薄冰呀。”老赵一边喝茶，一边叹气，表情很明显。
“这样啊……”陆剑锋慢慢地这杯茶，老赵家里的茶，绝对是好茶，回甘很绵长，可他忽然像喝滚白水一样，品不出什么味。
“对了，今天来，就没有什么别的事吗？”老赵故意这样问，表情是佯装好的关心，实际上，一看就早已想好了推诿的台词。
“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一杯饮尽，陆剑锋放下手中的茶杯，“咱们之间的关系，不用多说，老同学，十多年的老朋友。”
老赵豪爽地拍了拍陆剑锋的肩膀头：“就是的，老兄弟，有什么事情你找我，只要我能力范围内，肯定帮你办了。”
“肯定的，那我先走了。”陆剑锋拎起自己的手包，体面地道别离开。
电话的态度尚不明晰，下午和老赵见了一面过后，他才明白，这段时间屡屡碰壁的缘由。
那帮狮子一定是对这些人说了些什么。
他的老朋友们大多数都和狮子家或集团利益相关，不敢出面去办这件事，一个劲地绕圈子推诿。
不止这次，数次拜访都以失败告终。
简直走投无路。
陆剑锋心烦意乱地直接开车回了家，进门就倒在了沙发上。
“老公？你怎么这时间回来了？学校不是还得两个小时才放学吗？”妻子一脸诧异地从里屋走了出来，看着沙发上不对劲的陆剑锋。
“我……你怎么在家呢？没去医院上班？”陆剑锋大脑混沌成一团浆糊，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把问题转给了妻子。
“医院放假，昨晚我和你说过。”佩欣倒了杯温水，关切地坐在了他的身边，“你今天怎么了？学校出了什么事？还是别的？”
看着妻子关心的眼睛，陆剑锋感觉自己没办法再隐瞒了，他艰难地开了口：“我今天去找老赵了。”
佩欣语气轻快了很多：“怎么样？他应该会帮忙的吧？”
“怎么说呢……”这种带着希望的眼神太炙热，他移开了视线，思忖着措辞。
“你这语气，我大大概能明白了。”佩欣叹了口气，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着，“怎么会这样呢？前阵子他们也会悄悄地帮咱们啊，十多年的朋友，忽然像消失了一样冷漠。”
“他们都和狮子那家族利益相关，估计是那帮人说了些什么吧。”陆剑锋住了抓自己的头发，“要我说这事还是咱们做的不够好，太激进了，最后连累到孩子身上。”
“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都是他们家老二咎由自取。”佩欣皱起了眉头，“放任他逍遥法外，还有更多的人要受害。”
“唉，你说的对。”陆剑锋长叹一口气，“可是现在该怎么办，没别的人能找了呀。”
她没说话，烦心地看了看手机。
新闻网上的头条是高清拍摄的新闻照，把医院门口那辆傻吊的加长改装车拍的宛如天神降世……后面还有立德那狮子缠着绷带，在郊区处理厂“恪尽职守”的照片。
在工厂食堂吃个饭都要拍一百八十张的狮子。
很难不怀疑是随身带了一整个妆造拍摄后期团队，难以理解。
佩欣看着那条新闻最后的一点点文字，有些震惊，“怎么回事？新闻上说狮子家那老大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陆剑锋也掏出手机看看：“好像是的，只不过咱们最近没关注，好像受了挺重的伤吧，具体不清楚。”
“这，太夸张了，十几米的大车。”佩欣笑出了声，“明星带整个工作室也没这阵仗。”
陆剑锋也乐了：“就是，食堂怎么可能做鱼啊，还是正宗洪河鲫，这东西，咱们这地界吃到可不容易。”
“估计用板油和香料包着，空运来的吧。”佩欣叹了口气，“这帮人啊，看着就可恨，装都不装的。”
“我现在忽然觉得那时候的选择错了。”陆剑锋小声地说，“不应该离开总部，不然现在也不会变成狮子家族一家独大的状况，社会上也不会这么苦、这么乱。”
“唉，现在后悔也晚了。”佩欣缓缓放下杯子，“想做安安分分的好人不容易，细想想，他们家老二的死，咱们就脱的开关系吗，万事还得小心。”
“只希望别连累到孩子身上，他什么都没做，是个好孩子。”陆剑锋止不住地叹气，他打开了电视，自然而然地播放新闻频道。
“近日，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本台记者暗访得知……”主持人神情肃穆，背后的照片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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