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下午三点半，凌小芊在十五中门口等着。
　　三点四十，程瑶瑶从教学楼缓缓走来。

　　仍旧是一头长长的羊毛卷，但妆容却很简单，没有浓重的眼影、没有烈焰红唇，甚至比凌小芊的妆还要淡上几分。她穿着平底鞋，皮面的，看起来就很舒服，一件肥大的纯棉连衣裙套在身上，腰间也没有系腰带，真是“人在衣中晃”，显得她四肢更为纤细。

　　凌小芊朝她摆摆手，她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如以往一样飞快地向她奔来，仍旧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

　　“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孕味啦！”凌小芊对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调笑道。
　　程瑶瑶抿嘴笑笑，挽上凌小芊的胳膊，害羞地说：“我要订婚了。”

　　凌小芊表现得很平静，这早就在她意料之中，“我猜到啦！一顿烤大虾就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他……其实还挺好的啦……”程瑶瑶低着头，活脱脱一个沉浸在蜜罐中的小女孩，“之前，都是我不懂事，”她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你说，是不是因为怀孕啊，激素紊乱所以我……有点……”她不好意思地说出那个词：“无，理，取，闹。”

　　“怎么会呢？”凌小芊抽出胳膊，郑重地说，“你之前担忧的那些事儿都是有理有据的，异地再加上工作忙，你担心爱消失，这是很正常的思维！就算有激素作乱，也跟无理取闹不搭边儿呀！”凌小芊顿了顿，又问：“是他说你无理取闹吗？”

　　程瑶瑶见她当真，拉住她的手，“哎呀，没有的事，他怎么敢说我呢！”她这样说着，眼神有些飘忽，心里闪回着那晚和陈鹏飞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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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宝，你又怎么了？”陈鹏飞俯身摸摸程瑶瑶的头，“我工作很忙的，什么事不能电话说，非要我回来！”
　　程瑶瑶红着眼，含着泪，“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又是这句话，我不都跟你求婚了嘛！不爱你还想娶你吗！”
　　“可是这一年来，你都对我爱答不理的，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她的眼泪掉下来，“这样我觉得，你想和我结婚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爱我！”
　　他赶紧抹干她的眼泪，“我不都说了，工作忙嘛，我得努力赚钱才能给我的小公主买漂亮衣服呀！”
　　程瑶瑶拨开他的手，“你能不能回来工作啊！我真的受够了异地恋了！”
　　陈鹏飞还是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就像抚平小狗炸起的绒毛，“好啦宝宝，我尽量多回来陪你！乖啦！别无理取闹了！”

　　程瑶瑶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擦干眼泪，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结了婚也要两地分居嘛？”
　　陈鹏飞听她提到“结婚”，立刻喜笑颜开，觉得她泰半是同意了，便说：“宝宝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想和我结婚的！我肯定常常回来，争取快点升职，到时候就申请调到林海分公司当个小头头儿！”

　　程瑶瑶叹了口气，还是要等待……她低头看了看肚子，还是屈服了，“我怀孕了。”

　　陈鹏飞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尖叫一声后俯身抱住程瑶瑶，“老婆！我爱你！我们要有小宝宝了！什么时候的事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得赶紧告诉爸妈，你爸妈知道了吗？咱们去领证吧，婚礼也得抓紧时间了！”他松开手，眼里闪着光，激动得语无伦次。

　　程瑶瑶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顿时就软了下来，她想，他将来会是个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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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妖？”凌小芊的呼唤声让她的思绪回到现实。

　　程瑶瑶“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时两人已走在新乐商场里了，被各种服装品牌店包围着。她随便走进一家店，道：“进去看看吧，我们好久没一起逛街了。”

　　凌小芊跟在她后面，看她在心不在焉地拨弄着一件又一件衣服。她紧走两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拿着展示台上的腰带，对她说：“试试这个！”也不等程瑶瑶回答，凌小芊就将腰带给她系上。那是一款磨砂质地的细皮带，中间还镶嵌着三颗珍珠，很简约很经典。

　　凌小芊将她推到镜子跟前，程瑶瑶看着镜中腰身仍旧纤细的自己，红了眼圈。凌小芊帮她理好裙子下摆，虽然是非常单调的纯棉连衣裙，但配上腰带后孕味散去，曾经那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也并未萎谢，而是蜕变为眼前这株楚楚动人的白莲花。

　　凌小芊站到她后面，双手放到她肩上，冲着镜子笑着说：“我们妖妖啊，永远都这么漂亮！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镜中的程瑶瑶破涕为笑，欲解下腰带，“这个肯定很贵，”她摸摸肚子，“我以后也戴不上了。”
　　凌小芊握住她的手，阻止道：“又不让你花钱，就当我送你的新婚礼物，姐妹我也是有工作的人啦！”她又指指她的肚子，“你是十月怀胎，又不是怀一辈子！再说，现在不就戴得挺好看的！”

　　凌小芊痛快地付了款，之后两人去三层吃了饭。程瑶瑶食欲不高，不过点了些清粥小菜，她也只象征性吃了几口而已。期间她一再表示对未来生活的担忧，对怀孕生子的恐惧，凌小芊只得不断宽慰她——肯做烤大虾的男人总归不会太差，至少能是个好爸爸。程瑶瑶似乎回味起了中午的爱心便当，烤大虾上的番茄酱酸酸甜甜，她终于重新绽开笑容，让自己相信，未来也将甜甜蜜蜜。

　　“这周日订婚，暂定在华裕酒店，到时候你来帮我布置现场吧！”程瑶瑶展示着手机上的订婚场景图，“你看，人家布置得这些多好看，这个古风的好看！你不是喜欢古风嘛，帮我挑挑！”

　　周日？晚风的新歌发布会好像也在周日……

　　但凌小芊面不改色，当即决定放弃发布会，她不想让她失望。订婚只有一次，发布会以后还会有的，她再等等就好啦，只是，那是卉姐好不容易弄到的票吧，她会不会不开心……

　　凌小芊并未将情绪带出来，仍旧喜气洋洋地说：“好呀！我们就弄古风，那你得穿旗袍才好看！”

　　两人欢快地商讨着各种细节，又买了好多道具，横幅、气球、木质果盘、纱帘等一应俱全，都是隔日能送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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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家，凌小芊给郑卉发了消息，为辜负了她一片心意而感到愧疚。

　　卉姐：这有啥呀！就是怕你会觉得遗憾，那可是你心心念念果果老师啊
　　0：[熊猫叹气]
　　0：再等等，果果老师还会写新歌的，总能有机会的！
　　卉姐：嗯嗯！反正有我在，只要果果有活动，姐肯定能帮你拿到票！
　　0：[拥抱]谢谢卉姐！

　　凌小芊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她何德何能，能有郑卉和程瑶瑶这样的好朋友。

　　凌小芊和闵秀慧说了程瑶瑶周日订婚的事，意料之中地，闵女士开始了催婚。

　　“你看人家瑶瑶，事业婚姻都有了！”闵秀慧小嘴叭叭个不停，“你呢，男朋友还没影儿呢！那个刘天致咋样了呀，你们俩没再约约嘛！这种事儿得趁热打铁，新鲜劲儿一过就完了，你得主动点！好好跟人瑶瑶学学，怎么打扮怎么跟男孩相处！”

　　凌小芊不断点头称是，她觉得此刻的闵秀慧就像念紧箍咒的唐僧，而她是被镇压的孙悟空，怎么也飞不出这五指山。
　　不过，闵秀慧的话也提醒了她，一整天都没有收到刘天致的消息。她打开微信，看着安安静静的熊猫头，犹豫着是否要说点什么。

　　0：哈喽[熊猫探头]
　　0：我今天吃到了超好吃的包子，你呢你呢，有没有啥开心事[让我看看]

　　果然不会秒回。
　　在长久的沉默的等待中，凌小芊洗完了澡，换好了睡衣，铺好了沙发床，腰间搭上了夏凉被，靠着沙发听音乐。

　　刘天致：没啥开心事，就是干活呗
　　刘天致：啥馅的

　　他连着发了两条诶，而且终于不是直接结束话题了！凌小芊有些开心，她觉得他对她还是有点兴趣的。

　　0：菜干火腿馅的，是芥菜，老板自己种的！
　　0：是很特别的包子，下次一起去吃呀[熊猫转圈]

　　五分钟过去了，凌小芊开始反复检查她发过去的文字，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表达。

　　刘天致：这馅听起来有点奇怪
　　0：是老板自己研发的，相信我，超好吃的！

　　十分钟过去了，凌贯华都已经到家并且洗完了澡。

　　刘天致：[熊猫发呆]
　　刘天致：累了，睡了
　　0：晚安，希望明天轻松点[摸摸头]

　　他终于又开始发表情包了！凌小芊盯着那只发呆的熊猫，嘴角不自觉上扬。她从包里拿出新买的钥匙扣，把熊猫那款挂在自己的钥匙上，把包子那款收进了抽屉里。就这样，看着钥匙上啃竹笋的熊猫，想着微信里发呆的熊猫，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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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华裕酒店“桂”字号雅间。

　　凌小芊正小心翼翼地把各式和果子放在九九果盒里，摆在铺着龙凤呈祥红布的桌子上。又将灯笼挨个挪挪位置，使场景更和谐。

　　“零零！”程瑶瑶从华裕客房换好了订婚礼服，那是一件改良版旗袍，无袖、露肩、挂脖，领子上的纽扣上镶嵌着一颗珍珠，绣着龙凤呈祥暗纹的红色丝绸直垂脚踝，将她尚未显怀的窈窕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

　　凌小芊闻声回头，只见程瑶瑶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脸上还有些许红晕，不知是旗袍映衬的，还是初为少妇的娇羞所致。

　　“妖妖，你今天真好看！”凌小芊走到她面前，为她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发丝。
　　“我啥时候不好看呀！”程瑶瑶傲娇地说道。
　　凌小芊摇摇头，真挚地说：“今天的好看不止服饰妆容，是由内而外的幸福散发出来的好看！”

　　她们正聊着，陈鹏飞已经领着双方父母往雅间走来，后面还有几个亲戚朋友簇拥着。
　　除了程瑶瑶的父母，其余人凌小芊都不认识。她和陈鹏飞打了招呼，向程瑶瑶父母问了好，便自觉地站到角落里，为这一大群人腾出位置。

　　程瑶瑶和陈鹏飞手挽着手，迎来送往十分自如。凌小芊看着一袭红衣、喜笑颜开的程瑶瑶，又看看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陈鹏飞，不时揽着她的肩膀，间或搂搂她的腰，显得如此自然和谐。她是真心为程瑶瑶开心，愿她能一直如今日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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