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未落时，未曾命名的喜欢

　　周三清晨，黎晚星比平时早起了一小时。她站在衣橱前反复挑选，最终选定一套藏蓝色的职业套装——既专业干练，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姐姐今天好漂亮！"沈听澜抱着小卷儿站在门口，眼睛亮晶晶的。

　　黎晚星蹲下身亲了亲妹妹的脸蛋："因为今天有重要会议呀。澜澜要乖乖上学，等我回来教你弹新曲子。"

　　小卷儿从沈听澜怀里挣脱，扑到黎晚星脚边，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高跟鞋。

　　"哎呀，不能咬！"黎晚星赶紧把鞋子抢救出来，却看见鞋面上已经留下一个小牙印。她无奈地摇头，这小家伙最近总爱咬她的东西。

　　下楼时，黎阮棠正在厨房准备早餐："晚晚，喝碗热粥再走。"

　　"妈，我赶时间..."

　　"再急也要吃饭。"黎阮棠不容拒绝地递过一碗皮蛋瘦肉粥，"你爸已经让司机在门口等着了。"

　　黎晚星心头一暖，乖乖坐下喝粥。热腾腾的粥滑入胃里，驱散了初冬早晨的寒意。

　　沈宜锦拿着公文包从书房出来，在她对面坐下："晚星，今天那个会议..."

　　"爸，我能处理好。"黎晚星放下碗，眼神坚定，"冉微的事不会影响工作。"

　　沈宜锦欣慰地点头："我相信你。不过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黎晚星挺直了腰板。是啊，她有爱她的家人，有关心她的朋友，何必为一个若即若离的男人患得患失？

　　公司派的车准时到达仙林大学。走进熟悉的实验楼，黎晚星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转角处就是会议室，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推开门——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邱教授正在和一位校领导交谈。而靠窗的位置，冉微一袭白色套装，正低头翻阅文件。听到开门声，冉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很快又恢复平静。

　　"黎小姐来了。"邱教授热情地迎上来，"关于上次的事，学校再次向你道歉。"

　　黎晚星礼貌地微笑："事情已经过去了，邱教授。我更关心项目进展。"

　　"说得好！"校领导赞许地点头，"这次我们加强了数据管理，确保不会再出问题。"

　　黎晚星的目光扫过会议室，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暗自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

　　"顾怀砚临时有事，晚些到。"邱教授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低声解释。

　　会议开始十分钟后，门被轻轻推开。顾怀砚穿着深灰色西装，安静地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黎晚星强迫自己专注于邱教授的发言，却仍能感觉到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下面请冉微上来汇报实验数据。"邱教授宣布道。

　　冉微优雅地站起身，走到投影前："根据最新测试，材料在高温环境下的稳定性提升了15%..."

　　黎晚星认真记录着数据，突然发现一个明显的矛盾点。她举手示意："抱歉打断，冉博士。这份数据与上周我收到的测试报告有出入，能解释一下吗？"

　　会议室瞬间安静。冉微的表情僵了一瞬："可能是测试条件不同..."

　　"但根据实验日志，测试条件完全一致。"黎晚星翻开笔记本，声音平静而专业，"而且我发现第三组数据的标准差异常小，几乎不可能在实际测试中出现。请问这是原始数据还是经过处理的？"

　　冉微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当然是原始数据..."

　　"那能否查看下实验原始记录？"黎晚星微笑问道，眼神却异常锐利。

　　邱教授皱起眉头："冉微？"

　　一滴汗从冉微额头滑下："我...可能有些数据需要重新核对..."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黎晚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转向邱教授："教授，为了确保项目质量，我建议成立数据审核小组。"

　　"我同意。"一直沉默的顾怀砚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科学容不得半点虚假。"

　　冉微猛地抬头看向顾怀砚，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顾怀砚却只是平静地与黎晚星对视，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黎晚星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站在她这边，不是作为朋友，而是作为专业的同行。

　　会议结束后，黎晚星婉拒了午餐邀请，独自走向校园里的咖啡厅。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尤其是顾怀砚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黎晚星！"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见姜一诺和林溪小跑着追上来，两人都穿着休闲装，明显不是来出差参加会议的。

　　"你们怎么来了？"黎晚星惊讶地问。

　　姜一诺神秘地眨眨眼："当然是来给你惊喜啊！陆尧在停车场等着呢，我们打算带你去吃那家网红火锅！"

　　"可是..."

　　"没有可是！"林溪挽住她的胳膊，"我们特意请了假来陪你。听说那个冉微今天也来了？没欺负你吧？"

　　黎晚星摇头，把会议上的交锋简单说了一遍。姜一诺听得直拍大腿："干得漂亮！就该这样打她的脸！"

　　三人说笑着走向停车场，却在拐角处撞见了顾怀砚。他正和一位老教授交谈，看到黎晚星一行人，明显愣了一下。

　　"顾博士！"姜一诺反应最快，热情地打招呼，"真巧啊！我们正要带晚星去吃饭，一起吗？"

　　黎晚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顾怀砚显然没料到这个邀请，略显尴尬地摇头："谢谢，但我还有事..."

　　"哎呀，再忙也要吃饭嘛！"林溪也加入助攻，"那家火锅店就在学校附近，吃完再工作也不迟。"

　　老教授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怀砚啊，年轻人要多社交。去吧，那些数据明天再看也不迟。"

　　顾怀砚无奈地看了黎晚星一眼，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黎晚星心跳加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原本的三人行变成了五人聚餐。陆尧看到顾怀砚时眼睛瞪得溜圆，用口型对姜一诺说"你疯了吗"，换来后者一个得意的挑眉。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辛辣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黎晚星和顾怀砚被安排坐在对面，中间隔着一锅翻滚的红汤。

　　"顾博士能吃辣吗？"陆尧一边下肉一边问。

　　顾怀砚点头："可以。"

　　"晚星最爱吃辣了，"姜一诺故意说，"上次我们吃火锅，她一个人干掉两盘魔鬼椒牛肉！"

　　黎晚星在桌下踢了她一脚，脸颊发烫。顾怀砚却微微勾起嘴角："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让在座所有人都愣住了。黎晚星猛地抬头："你怎么..."

　　"上次项目聚餐，你吃了很多水煮鱼。"顾怀砚平静地说，眼神却温柔了几分。

　　黎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竟然记得这种小事？

　　"哇哦~"姜一诺夸张地拖长音调，"顾博士观察很仔细嘛！"

　　顾怀砚的耳根微微泛红，低头喝了口茶掩饰尴尬。林溪适时地转移话题，问起仙林大学的校园历史。顾怀砚对答如流，偶尔还会补充一些鲜为人知的趣闻，展现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健谈一面。

　　黎晚星偷偷观察他说话时的样子——眉宇间的专注，偶尔因为谈到感兴趣话题而亮起来的眼睛，还有那双修长的手比划时的优雅姿态...她发现自己依然会被他吸引，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沉溺。

　　饭后，姜一诺提议去校园里散步消食。五人漫步在梧桐大道上，金黄的落叶铺满地面，踩上去沙沙作响。

　　"晚星，你看那边！"姜一诺突然指着远处，"是不是你们上次偶遇的图书馆？"

　　黎晚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那座红砖建筑。阳光下，图书馆显得格外宁静美好。

　　"要不去看看？"林溪怂恿道，"反正时间还早。"

　　黎晚星犹豫间，顾怀砚突然开口："我有些资料要取，先走一步。"

　　"等等！"姜一诺拦住他，"晚星不是也要查项目资料吗？你们一起去呗，我们三个去湖边转转。"

　　不等黎晚星反对，三个"叛徒"已经快步走远，留下她和顾怀砚面面相觑。

　　"抱歉，他们太爱管闲事了。"黎晚星尴尬地说。

　　顾怀砚摇摇头："没关系。"他停顿片刻，"要去图书馆吗？"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黎晚星恍惚间想起那个雨天，他也是这样问她"要去图书馆吗"。

　　"好。"她听见自己说。

　　两人并肩走向图书馆，谁都没有提起上次那个几乎相触的瞬间。刷卡进入大厅后，顾怀砚带她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其实...我没有资料要取。"他低声承认，"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黎晚星惊讶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

　　"想和你单独谈谈。"顾怀砚直视她的眼睛，"关于冉微，关于项目，还有...我们。"

　　"我们？"黎晚星心跳如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顾怀砚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下定决心："我想解释一下最近的行为。那天送完证据资料后，我接到导师电话，说有重要课题要讨论..."

　　"顾怀砚，"黎晚星打断他，"你不用解释。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你的私事不需要向我报备。"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明显是赌气的话，但她就是控制不住。为什么他能如此冷静地说"我们"，仿佛那些心动、那些暧昧都不曾存在？

　　顾怀砚的表情凝固了。他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说得对。抱歉打扰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黎晚星的眼眶瞬间湿润。她多想叫住他，问清楚他到底怎么想，但自尊心让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回程的车上，姜一诺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怎么了？图书馆发生什么了？"

　　黎晚星靠在她肩上，声音哽咽："我说了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什么？！"姜一诺惊呼，"黎晚星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黎晚星闭上眼，"每次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他就会退开。我不想再这样患得患失了。"

　　林溪从前排转过身："那你问过他吗？直接问他对你的感觉？"

　　黎晚星摇头。

　　"那就问清楚。"林溪坚定地说，"行就行，不行就彻底放下。总好过现在这样折磨自己。"

　　回到家，黎晚星径直上楼，连小卷儿欢快的迎接都没心情回应。她扑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晚晚？"黎阮棠轻轻敲门，"澜澜想给你看她在学校画的画。"

　　黎晚星勉强打起精神开门。沈听澜举着一幅蜡笔画，上面是三个火柴人："这是爸爸、妈妈和姐姐！我在学校画的！"

　　画作稚嫩却充满爱意，黎晚星蹲下身抱住妹妹："画得真好！不过怎么没有澜澜呀？"

　　"因为我在画外面呀！"小丫头天真地说，"我是小画家！"

　　黎晚星被逗笑了，阴郁的心情稍稍缓解。黎阮棠趁机说："澜澜，姐姐累了，让姐姐休息一会儿好吗？等会儿再陪你弹琴。"

　　等妹妹离开，黎阮棠坐在床边："会议不顺利？"

　　"会议很顺利。"黎晚星叹气，"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母亲，包括图书馆里那段失败的对话。黎阮棠听完，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晚晚，妈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顾怀砚永远保持这样的距离，你能接受吗？"

　　黎晚星沉默了。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感情需要勇气，"黎阮棠柔声说，"就像当年我鼓起勇气接受你沈爸爸一样。如果值得，就不要怕受伤。"

　　"可是万一他拒绝..."

　　"那至少你尝试过，不会留下遗憾。"黎阮棠捧起女儿的脸，"我的晚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这句话点醒了黎晚星。是啊，她在职场上一向雷厉风行，怎么到了感情上就畏首畏尾？

　　"妈，我明白了。"她擦干眼泪，"等项目结束后，我会找他说清楚。"

　　黎阮棠欣慰地笑了："这才是我女儿。无论结果如何，记住我和你爸爸还有澜澜、小卷儿，我们会一直在你背后。"

　　晚上，黎晚星陪沈听澜练完琴，回到房间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是顾怀砚。她的心猛地一跳。

　　邮件内容很简短，只有一行字和一个附件：
　　【附件是今天的会议纪要。数据审核小组名单明天确定。晚安。】

　　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图书馆里的对话从未发生。黎晚星盯着那两个字"晚安"，想起他曾经在酒店门口说这两个字时的温柔。

　　她关上电脑，抱起蜷在脚边的小卷儿："我该怎么办，小家伙？"

　　小卷儿舔了舔她的手指，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信赖。黎晚星突然想通了——不管顾怀砚怎么想，她首先要做回那个自信的黎晚星。如果他真的在意，就该主动迈出那一步；如果他不来，那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窗外，初冬的星空格外清澈。黎晚星拉上窗帘，决定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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