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祭

作者:崔言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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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轮回


      听到阿翠的这个回答,陈霜宜和陆川的心中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毕竟,周明德在他们心中一直是一个备受尊敬的长者形象。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看似不可能的情况。
      周明德作为一个高龄老人,身体状况和行动能力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要完成这一连串复杂的事情几乎是天方夜谭。
      陈霜宜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她开始回忆起与周明德接触的点点滴滴,试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解释这个矛盾。
      陆川则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她,同样思考着这个令人费解的谜团。
      陈霜宜和陆川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同时转头看向阿翠。
      阿翠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默契,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她轻声说道:“那你们路上小心哦。”
      陈霜宜和陆川回应道:“谢谢,我们会的。”接着,他们缓缓站起身来,动作优雅而自然。
      陆川先一步走到门口,伸手推开了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是在为他们送行。
      陈霜宜紧随其后,步伐轻盈地迈出门槛。
      两人站在门外,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映出淡淡的影子。
      他们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阿翠,然后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朝着前方走去。
      “回村,找周明德”陈霜宜向前走着,没有转过头,目光直视前方,“我们必须会会这位老先生了。”
      雪粒子刮在脸上像细碎的玻璃碴,陈霜宜把围巾又往上拽了拽,靴子陷进半尺厚的积雪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远处青河村的轮廓在暮色中模糊不清,唯有祠堂废墟突兀地矗立着,焦黑的梁柱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
      走到周明德家门口,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这股味道让人不禁皱眉,但他们并没有多想,毕竟周明德年事已高,身体难免有些小毛病。
      陆川率先跨过院门,走进院子里。
      他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草药,显然这是周明德自己种植的。
      “周老先生?”陆川一边喊着,一边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着。
      周明德听到有人叫他,缓缓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他拿起放在椅子旁边的拐杖,步履蹒跚地朝着门口走去。
      “陈探长,陆专员,你们怎么来了?”周明德见到陈霜宜和陆川,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陈霜宜微笑着回答道:“周老先生,昨天村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您作为村长,怎么不见您露面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周明德左侧的椅子上坐下。
      陆川并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而是在周明德的客厅里随意地游荡起来。
      他打量着客厅里的摆设,墙上挂着的字画,以及书架上摆放的书籍。
      周明德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道:“唉,我这把老骨头,昨天犯了老毛病,卧床不起,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他的声音沉稳而平静,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一丝慌乱。
      陈霜宜目光紧紧锁住周明德,继续追问:“那周老先生,您对村里发生的这些怪事有什么看法吗?”
      周明德微微眯起眼,思索片刻后回答:“我在这村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这些年虽也有过些奇奇怪怪的事儿,但这次的确实有些蹊跷。我也一直在琢磨,却没个头绪。”
      他回答得严丝合缝,没有破绽。
      这时,陆川在书架旁停住,拿起一本旧书翻看着,突然开口:“周老先生,这书里记载的似乎和村里的事有些关联呢。”
      周明德眼神微闪,随即笑道:“那是我闲来无事记录的村里旧事,或许能给你们些参考。”
      陈霜宜和陆川对视一眼,决定继续从周明德口中探寻更多线索。
      “周老先生,您之前和我们讲过关于四时会的故事,您似乎……比村里任何人都了解此事。”陈霜宜语气有些迟疑,似乎对接下来要问的问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周明德听到“四时会”三个字,身体猛地一震,头部不由自主地向下沉了沉,仿佛这三个字有着千斤重。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两位官爷,我早就说过了,这案子查不得!”周明德的声音有些沙哑,透露出一种无力感。
      他的话让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陈霜宜和陆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和警觉。
      周明德看起来好像有些被刺激到,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
      然而,在这看似惊恐的表象下,似乎还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被激怒,又像是……无奈。
      “周明德,我们是警察,查明真相是我们务必要做到的。你让我们别查,我们要怎么回复你?”陈霜宜的语气虽然还算温和,但其中的坚定却不容置疑。
      她身子向前微微倾,目光紧紧地锁住周明德,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周明德犹豫了一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咽下了一块灼热的炭。
      他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釉色青白的瓷杯映得指甲发青。
      窗外雪光透过窗纸,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周明德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泛白,仿佛回忆本身便是一种折磨。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低垂,避开陈霜宜和陆川锐利的视线,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从记忆深处一点点挖掘出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往事。
      “二十年前,青河村还不是现在这样。”他的嗓音沙哑,带着某种遥远的恐惧,“那年春天,村里突然开始死人。”

      “起初只是几个老人发热不退,后来连壮年男子也倒下,皮肤溃烂,咳血而亡。郎中束手无策,药石无灵。不到半月,村里死了三十多人,家家户户挂白幡,哭声日夜不绝。”

      陈霜宜眉头微蹙,低声问道:“是瘟疫?”

      周明德缓缓点头,眼神却飘向远处,仿佛在回忆那场灾难的惨状。

      “比瘟疫更可怕的是……人心。”
      “就在村民绝望之际,一个叫**‘四时会’**的组织出现了。”

      “他们自称通晓天机,能沟通鬼神,说这场瘟疫不是寻常病灾,而是‘瘟神降罚’,唯有祭祀才能平息。”

      陆川眯起眼睛:“他们如何证明自己?”

      周明德苦笑一声:“他们不需要证明。恐惧会让人相信任何东西。”

      “四时会的人身穿黑袍,脸上涂着朱砂符文,在祠堂前设坛作法。他们预言,若不按天意行事,全村人都得死。”
      “而他们的天意,就是风、花、雪、月、心五位祭品。”
      “五位祭品,必须是特定命格之人。”
      “四时会的人说,这五人‘应天而生’,唯有他们的魂魄能平息瘟神之怒。”

      陈霜宜的笔尖在纸上微微一顿,低声问道:“他们怎么死的?”

      周明德沉默片刻,声音更低了。

      “活祭。”
      “祭祀那夜,全村人被召集到祠堂前。五口黑棺摆在祭坛上,棺内铺满朱砂和符纸。”

      “五位祭品被灌下药汤,浑身僵硬,却仍睁着眼睛。”

      “四时会的祭司念咒,然后——”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指节泛白。

      “然后怎样?”陆川追问。

      “然后,他们用银针刺入五人的心口,取血滴入祭坛中央的铜盆。”

      “血滴入盆中,竟不散开,而是凝成五颗血珠,浮在水面上。”

      “祭司说,这是‘天意已受’,瘟神将息。”

      “随后,五人被钉入棺材,埋入祠堂地下的‘净室’。”
      “说来也怪,祭祀之后,瘟疫真的渐渐停了。”

      “村里人以为是四时会的功劳,可没过多久,那些参与祭祀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疯了。”

      “有人半夜听见祠堂地下传来指甲抓挠棺木的声音,有人梦见五个浑身是血的人站在床边。”

      “再后来,四时会的人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周明德说到这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某种重担。

      “村里人不敢再提这事,只当是一场噩梦。”
      陈霜宜停下了手中记录的笔,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周明德,问道:“那您当时在场吗?二十年前,您应该也还算年轻吧。”
      周明德的身体微微一震,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回答道:“我……算在场吧……”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陈霜宜敏锐地捕捉到了周明德的迟疑和含糊不清,她的眉头微微一皱,继续追问道:“您说‘算在场’是什么意思呢?是在场还是不在场呢?”
      周明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避开了陈霜宜的目光,低声说道:“我当时确实在那个地方。”
      陈霜宜的心中涌起一丝疑惑,她觉得周明德的话里有话,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追问下去。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川突然开口说道:“那帮人怎么会如此恶毒呢?竟然想出活祭这种残忍的手段……”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和不满。
      “好了,我该说的我都说了,两位警官,我要休息了。你们自便…”说完,周明德拿起拐杖就回到了主卧。
      陈霜宜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没有起身,陆川站了起来,“走吧。”
      回客栈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过多的交流,雪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掩盖了他们的脚印。
      陈霜宜一回到客栈就拿起电话拨到巡捕房。

      她站在福来客栈的后院,手指冻得发僵,却仍紧紧攥着那部老式电话的听筒。电话线在寒风中微微晃动,像是随时会断掉。

      “喂?巡捕房档案科吗?我是陈霜宜。”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一个懒洋洋的男声回应:“陈探长?这么晚了,查什么案子?”

      “青河村,二十年前的集体杀人案。”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涉及‘四时会’活祭五人,应该有备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二十年前?那时候档案管理混乱,很多案子根本没记录……”

      “一定有。”陈霜宜打断他,“死了五个人,还涉及邪教祭祀,不可能没留档。”

      对方叹了口气:“行,我找找看。不过……这种旧案,就算有,估计也只剩几页纸了。”

      “只要有一行字,都给我抄下来。”陈霜宜的声音冷得像冰,“尤其是涉及‘风花雪月心’五个祭品的部分。”

      “还有——”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客栈四周,确认无人偷听,“查一查当年村里有没有一个叫周明德的人,看看他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划在纸上的声音:“周明德?现在村里那个老头?”

      “对。”陈霜宜的指尖轻轻敲着电话机,“我要知道,二十年前,他到底是谁。”
      挂断电话后,陈霜宜没有立刻离开。

      她站在后院的老槐树下,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凝结。
      客栈的灯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其中一道影子,微微晃了一下。

      陈霜宜的手缓缓移向腰间的枪。

      “谁?”她低声喝问。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枯枝的沙沙声。

      她眯起眼睛,盯着阴影处看了几秒,最终转身离开。

      但她没看到——

      客栈二楼的窗后,一双眼正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晨光微熹,青河村的雪停了,但寒意未消。
      陈霜宜裹紧大衣,推开巡捕房临时办公室的门,手里捧着一摞泛黄的卷宗——这是昨夜紧急调取的二十年前青河村四时会案的原始记录。
      桌上摊开的是最近发生的命案,死者分别为:李铁匠,张寡妇,赵郎中,钱掌柜。
      她翻开二十年前的卷宗,指尖在发脆的纸页上轻轻摩挲,目光迅速扫过那些褪色的墨迹:李木匠,张绣娘,赵猎户,钱账房。
      陈霜宜的手指猛地顿住,瞳孔微缩,她隐隐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
      二十年前的死者和现在的死者之间有着相同的姓氏,甚至…相同的死亡方式…
      这不是巧合。
      陈霜宜心里冒出了一个令人发慌的想法。
      ——凶手在“清理”实验家族。
      想到这里,陈霜宜再次跑去后院,连忙拨电到巡捕房。
      “转上海租界巡捕房。”
      “陈探长?”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去租界医院,马上给我调取施密特医生的完整研究记录。”
      “明白”
      电话挂断后,陈霜宜的心久久不能平复,这一场跨越二十年的死亡轮回,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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