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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等到沈婉贞气鼓鼓地缩回床上,飞快合上床幔,连个背影都不留给他,楚未寻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他回答不冷,她显然不满意;那他若是说冷,这么个小房间,她既问了,还能是要他去哪里睡?
眼眸中的情愫暗自翻涌,楚未寻抿紧唇,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他抬眸盯住木床垂落的帐幔,忽而站起身,走到床前,“贞娘……”
“嗯……”
沈婉贞本来正斜躺在床上郁闷地思考人生,忽而听见一道沉闷的低响,像是什么钝器被撞击发出的巨大声响,然后楚未寻吃痛的呻吟就自床幔后传来。
他磕着了?磕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她在脑海中飞快地想,下意识就要掀开床幔去看,可又突然想到什么,伸出一半的手硬生生缩了回来,重新窝回床上。
他摔不摔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做什么要去看他?沈婉贞十分气愤地想。
摔死他才好呢!
最近成日里见不到人,神出鬼没的。今日更是连饭都不回来吃了,还差点夜不归宿,这再过一会儿,鸡都该打鸣了!
这人倒好,回来一句解释没有,她不计较,还想着冬天地上冷,好意问他……他居然还要拒绝。
这个人怎么这样!
不想还好,这一想,沈婉贞心里就难受得紧,酸酸的、闷闷的,躺在床上睡不着,盯着床顶又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不一会儿,细细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来,离她越来越远。
她知道这是楚未寻回到自己的地铺上了,随即便是瓶瓶罐罐拿起放下的声音,少年低弱的呻吟传到她耳朵里。
沈婉贞一愣,摔得这么严重,都需要擦药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动作极轻地挪到床边,小心翼翼把床幔扒开一条缝隙,将眼睛凑上去观察外面的情况。
由于她刚刚把两人之间隔断视线的帘子给掀了,她此时正好能够看到楚未寻那略显单薄的地铺。
少年背对着她盘腿而坐,他的姿态是毫无防备地放松着,垂头不知在做什么。单薄的寝衣挂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颀长的身影,那气质如同一只迷途的孤狼,孤单而安静地栖息在方寸之地。
瞧着倒是可怜兮兮的。
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也不知道注意一下,还要叫别人操心……
沈婉贞躲在床幔后面,悄悄盯着他的背影,心底一软,忽而想起他平日对自己的好来。
她刚才语气是不是太冲了?
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爬下床,眼神故意不看楚未寻的方向,颇为“不经意”地走向桌案,一屁股坐下来,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
“渴死我了!”
沈婉贞发出一声满足的叹谓。
没人回应她,屋里安静得可怕,连她吞咽茶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沈婉贞只好悻悻放下杯子,眼珠一转,偷偷瞥向地上的少年。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注视,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她干脆直接起身,走到他面前,眉心微蹙,语气里带着些嗔怪。
“现在知道疼了。”
“不疼的。”
沈婉贞一听这话,觉得莫名其妙,心说不疼你擦什么药,还弄得叮叮咚咚响。
她刚要说话,楚未寻蓦然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你……”
看清他脸的一瞬间,沈婉贞到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不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
……
不是,他居然哭了?
少年皮肤本来就白,此刻抿着唇,长密的睫毛因为泪水的湿润粘连在一起,在尖端汇聚成细小的水珠,将落不落的样子,像极了错落有致的琉璃珠帘,美丽易碎。
这倒让沈婉贞不知所措了,她不可察地后退两步,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快速回想方才的场景。
自己貌似、好像……没有说什么特别过分的话吧?
就只说了一句摔死他,这还是她在心里说的,他也听不见呀。
他委屈成这样,她也不好再说他。
沈婉贞脱了鞋,爬进他的地铺,小心地挪到他身边。
女孩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轻轻去摇楚未寻的胳膊。
“阿寻。”
“摔着哪了,痛不痛?”
楚未寻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依旧埋着头,不说话。
“你不说话,那我要自己看了喔!”
话音未落,沈婉贞就将魔爪伸向楚未寻,掀开他的衣袍,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楚未寻上半身被她剥了个精光,白皙紧致的肌肤完全暴露在外,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完全是能够轻松诱人犯错的程度。
幸好自己不是那种肤浅的人,不然他这个俊俏的小郎君可就危险了,沈婉贞心道。
楚未寻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耳根和脖子烧得通红,没有阻止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乱摸。
“没摔着呀。”
沈婉贞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发现都是陈年积累下来的旧伤痕,并没有磕碰的新伤,不禁疑惑。
“转过来我看看。”她随口道。
闻言,楚未寻明显愣了一下,坐在原地没动。
“快些。”她忍不住催促。
可他却自顾自开始穿上衣,眼神移向一旁,“贞娘,真的没事。”
沈婉贞一听就不乐意了,当即皱眉。
当初在小河村,她不分昼夜地照顾他,什么没见过?平时也没见他害羞,今日推三阻四不让她看,定是有问题!
“你转不转?”
她的脸色立马垮下来,狠狠瞪着楚未寻,目含威胁。
他不说话,沈婉贞也懒得等,直接绕到他背后,将他半穿好的衣服扒下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少年劲瘦脊背上,赫然几道红肿狰狞的伤痕,细长细长的,像是被人用鞭子抽打所致。
怪不得他要偷偷上药。
沈婉贞看得眉头紧拧,一时又是愤怒又是心疼,气得说不出话。
今日他回来的这样晚,定和这满背的伤脱不了干系。
“怎么弄的?”
楚未寻垂眸,低声应她,“走路不当心摔的。”
这一次,沈婉贞没有反驳他,只是默默到一边拿了工具,再回来给他涂药。伤在背上,有些地方他看不见,药膏也涂不匀,她都细细帮他涂上,动作轻柔。
“以后到床上睡,冬天地上凉得很。”
她收好药瓶,一边说,一边抱起楚未寻的被褥铺到床榻上,直接通知他,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
等沈婉贞爬上了床,窝到靠墙的一侧,发现楚未寻还傻傻愣在原地。
她不禁有些恼,自己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难不成真是她想的那样,他厌倦了她,在外面有新欢了,所以不愿意和她同床共枕?
本来就因为楚未寻对自己有所隐瞒而疑虑,现今这样,更是有气说不出。
她一张小脸垮下来,眸子都泛起薄薄水雾,不似寻常那样欢快,整个人看起来失落又可怜。
收回视线,她不再去看楚未寻,耷拉着嘴角,一个人盖上被子,缩在床角。
……
夜色渐浓,屋子里的蜡烛不知何时被人熄灭,楚未寻坐在床前,目光一瞬不离榻上熟睡的少女。
她睡得香甜,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粉晕,像是世间最上等的琳琅美玉。
这样美好的她,没有人会忍心伤害。
少年眸光深幽。
“对不起贞娘,我会处理好一切……”
朝阳毫不吝啬地撒下光辉,沈婉贞才从温暖的被窝里悠悠醒来。
“阿寻……”
久久无人回应,沈婉贞才猛然回过神,扫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昨晚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浮上心头。
昨夜那床被她强制抱上来的被褥,在她身旁被叠得整整齐齐,远看桌案上,还搁着几个盘子,里面是她平日里喜爱的糕点,粉白相间的荷花酥看起来精致可爱,浓浓的糕点香勾人得人食欲大增。
可是沈婉贞只是看了一眼,怎么也提不起吃的心思。
他做得很好,对她从来温顺体贴,事事听她差遣。
可沈婉贞却觉得,他对她的好,是有所保留的好。
这种保留,无关物质,就像是两颗炽热的心不断靠近,一方天真地以为彼此已经可以毫无保留、不分你我,可却猛然发现,两人之间横着一道无形的高墙,这道墙从不轻易显露,但却能阻隔灵魂的交融,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来历,他很少说过去,她也就从来不问。也许曾经的至亲给他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让他犹豫踌躇,不敢敞开心扉,不愿轻易将真心交付。
他们日日相伴,相依为命,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许他只是需要时间,等他哪天愿意,自然会向她坦白。
沈婉贞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她平时闹腾,但在有些事情上,她不喜欢强求,所以他不愿,她也不再逼他说。
道理都懂,可她心里就压抑得很,闷得难受。
难受归难受,日子还是要继续。
洗漱好,沈婉贞就去了前厅,陈大夫还没起来,她去厨房盛了一碗热粥,又打了一碟小咸菜,搁在餐桌上放凉,陈大夫起来时估计就不烫口了。
打开店门,清澈的阳光瞬间给药铺铺上一层柔和的金光,她拿起鸡毛掸子开始擦拭木柜的表层,由于日日打扫,只扬起极少的灰尘,这些灰尘在阳光中漂浮,颗粒分明清晰可见,仿佛也沉醉在晨光的柔情里,温柔地荡来荡去。
“喵喵~喵~”
沈婉贞正放空自己,忽而听见一阵熟悉的猫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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