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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
见四下无人,裴榕口无遮拦地议论起皇后与太子。天家子女不似民间重男轻女,身为公主亦可享受无限荣宠,有父母兄弟之疼爱。况且魏皇后为找出昭华落水原因殚精竭虑,人人看在眼里,哪里有丁点不在意昭华的样子,怎至于到裴榕口中,成了一个毫无父母慈心的恶人?
昭华却丝毫不怀疑裴榕的话:“兴许是母后觉得我大好,这几日她来得也少了。若是我再病得重些,是不是母后就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了?”
“殿下,您可别说这样的胡话。也就是这几日您的精神好了不少,前几日可愣是连眼睛都不曾睁开过呐。这还不算严重么?”
昭华大哭。裴榕换了更加温柔的语气好言相劝:“您的心情我知道。除去已经出嫁的,陛下共有十一位公主,因各种原因寄养在皇后膝下的就有五位。殿下为人中正,怕别人说闲话,倒是对那些非嫡出的公主更为上心。宫里人都是势利眼,倘若不得父母疼爱,就算是皇子又如何?诸如幼时的六殿下,若不是他自己争气,闯出一条路来,想必现在一定过得很凄惨。”
“那乳母,倘若母妃一直不喜欢我怎么办?”
“皇后殿下是一国之母,面上不会偏私,不过到底是亲疏有别。比如说这婚姻大事。亲近些的,便留在自己身边,在长安城里,哪怕找个地位没有这么高的,会疼人的,也可以在婚后提拔提拔。要没那么亲近,兴许就安排到什么不毛之地,就算做了诸侯王的夫人,到底不如在京城的好。”
这么一说,昭华更慌张了:“诸侯王夫人……我不要离开长安,如果要我去那种地方,倒不如我死了算了!”
裴榕抱住冲动着又要跳下去的昭华,不知何时,也一把鼻涕一把泪起来,凄凄切切地哭,“殿下怎么能这么说!您要是这么想,不如先赐给奴婢一杯毒酒算了!奴婢是看着您长大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一直一直都将您视作我的亲生女儿,要是您不想活了,那奴婢也活不下去!”
“乳母……”
“殿下,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和殿下说……”
昭华抬起头,不知所以。裴榕扭头故作坚强地替她擦干眼泪:“这一次您落水,皇后殿下已经开始怀疑奴婢了,定会以照看不周为由将奴婢撵去永巷,恐怕今生再也无法与殿下相见。不过奴婢定会为殿下日夜祈祷,愿殿下延年千秋!”
“不会的!我不要乳母走!”昭华扑进裴榕的怀里,比刚才哭得更为激动,“在这个天底下,与昭华最亲的是乳母,最爱的昭华的也是乳母,就算是母后,我也不会让她这么做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对乳母不利!”
靠在裴榕肩头的昭华撕心裂肺地承诺。她看不到,另一张脸上早就止住了眼泪,隐隐浮上笑意:“有殿下您这一句话,奴婢就放心了。奴婢……一定会永远地陪着公主……”
不知待了多久,桥上逐渐没有了动静。刘玠早就冻得走不动了,萧承徇屈下身勾住她的双腿,一抱就上了岸。
她颤抖着,裹紧淋湿的大氅,却越裹越冷。
“我送你回去。”
萧承徇十分平静。刘玠一下子明白了,那个将药房想办法藏进连枝灯的人,恐怕就是他。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昭华为什么会落水,而裴榕为什么要陷害她。也是,他的眼线遍布内外,对方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他的眼睛。筹谋一件事很难,但只要掌握了关键命门,想要弄清楚就很容易。如同她此刻,听到裴榕和昭华一番对话,两人之间的算计,与魏皇后之间的“恩怨”,似乎全都呼之欲出。
她想不到的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童,竟也已经被这些心怀叵测的歹人残害至斯。她们一出生就被千万双眼睛盯着,难以逃避被利用、被摆布的噩运。强大,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在这样的处境下存活下去。
其实不管是这宫中,还是其他地方,唯有变得强大,命运才会眷顾她本身。
“为什么帮我。”
她的身体已经不发抖了,笔直地盯着他。能在这宫里变得强大的人,绝对不会随意散发善心。倘若有什么企图,还是现在问清楚比较好。
萧承徇转身,目光比潭水更加深冷。刘玠反而放下心来,他若对她温柔,反而才更可疑。
“如果我说是为了太子,怕是你也不会信吧。”
太子?心弦“嗡”得一下响动。刘玠还是不能对这个人装作无动于衷。萧承徇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犹疑,淡淡地转移开这个话题:“现在,你应该都知道了。”
刘玠凝视于他,暗暗然没有开口。她已经知道,没有任何人要谋害昭华。而昭华,也不可能指证裴榕。
“裴榕有看护不周之罪,但昭华不会任由她被皇后处置。唯有顺着裴榕的话,坚称你就是谋害昭华之人,她检举有功,功过相抵,这样才不会被逐出昭华殿。”
“听上去我必死无疑。”刘玠干笑一声。
萧承徇是故意往她伤口上撒盐,却不是简单地想让她认清事实:“死是死不了的。皇后殿下一向慈悲为怀,况且你又是刘相唯一的女儿,最多就是将你驱逐出长安。而这……恰恰是你所希求的吧?”
他刻意压低最后几个字,与她四目相对。
她蹙起眉头,此人城府果真深不可测。居然连这都看出来了。
但她,已经历经两世,加起来,可要比萧承徇大十岁不止了。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她又岂会被这区区的挑衅给吓住?
“那也得看怎么求来的。”刘玠将大氅抖落到地上,骄傲地仰起头,“负屈衔冤,落荒而逃,我绝不要。”
回到鸾凤殿时天之将晓,刘玠正大光明地走回自己的住处,侍卫们都不敢妄言。若是被魏皇后知道他们将刘玠放跑,免不了皮肉之苦。比起这个,她既然已经回来,人又没跑,不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她从未离开便是。
这一日,刘玠还收到了九思山寄来的信。如是,最后一件证据,也已经备齐。
连翘拉开大门,刘玠站在门口,院内洒扫的宫女和守卫的侍从全都看向她。
“速去禀报皇后殿下。”她傲然凭立,露出自信地笑容,“就说,刘玠认罪。”
禀报的宫人立即将这件事传到鸾凤殿去。众人目睹刘玠被魏皇后召去鸾凤殿,半晌却被两三个宫女抬着回来。打听之下,才知道魏皇后听说刘玠既然认罪,还是决定网开一面,打了她二十杖,通知刘济明日就将她接回去,命令此生不得再踏入长安城半步。
裴榕在昭华殿听到几个宫婢议论,忍不住心花怒放。她想,像刘玠这样地金枝玉叶,果然还是受不了禁足,早早认罪,倒可以依仗着父亲的权势,让魏皇后饶她一命。而她,如今是揪出谋害昭华公主的功臣,魏皇后处置完刘玠,就将赏赐送到了昭华殿,其他宫人都羡慕不已,恭顺之心更盛。
都说刘玠挟贵倚势,连澄华公主都拿她没辙。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自大的野丫头,没什么了不起。裴榕将此一役视为自己的胜利,逢人便夸耀自己是如何如何地将丞相之女踩在脚下,宫婢们无不应和称颂,她迷了心窍,不由地沾沾自喜。
因昭华险些丧命,原本就不太吉利的静寒潭更不受人待见。魏皇后下令将此处填平,监工者正是裴榕。裴榕很乐意效劳,不仅可以指挥宫人做事,威风凛凛,更在其间捞到不少好处。于她而言,魏皇后是在变着法奖励她。她自然兴高采烈地领下,迫不及待地赶去静寒潭颐指气使一番。
裴榕特地穿着魏皇后赏赐的衣裙,堆金叠玉地晃了过去。来到静寒潭,却是一片水波潋滟,哪里有一点儿开工被填平的意思。裴榕气不打一处来,想是宫人偷懒,就要去大发雷霆一记。陡然从桥上窜出一个人,正面将她的去路拦断。
裴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不是已经被魏皇后勒令出宫的刘玠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玠大方地主动为她释惑:“裴姑姑莫怪,皇后殿下仁慈,许我养好伤再出宫,明日,阿父就来接我。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一想到再也进不了宫了,便想到处走走,看看。”
裴榕听到这话,胸膛才挺起来。又见她确实不似那日对她睥睨相看,痛快地笑了:“原来如此,那女公子请便吧。”
裴榕迈出左腿,刘玠跟着她也迈到左边。她出右腿,结果刘玠又挡在她的右面。
裴榕面露愠色,刘玠变脸呵责:“裴姑姑真是好手段!能够将一个救公主的好人说成一个害公主的罪人。颠倒是非的本事,着实令人惊叹。可惜了,昭华殿实在屈就,若在陛下、太子殿下身前,说不定能一展宏图之志,在宫中拥有方寸之地。”
“你都是要离开这里的人了,何必说这些话来试探我。”裴榕谈笑自若,“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何要离开她?”
刘玠温润的眸中忽然迸出寒光,趁裴榕嬉笑之际绕到她身后。锋利的匕首从袖中飞出,直抵裴榕咽喉处。
裴榕的半个身子露在桥外,急得口不择言:“贱人你敢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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