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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心
辞盈睁眼便瞧见了让尘收回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暗色被掩盖住,手抓紧桌边,泛着白。
“没事吧?”
“头疼,无事。”
辞盈随口一说,这下走不了了,捱一会儿好了。
“头疼?”
让尘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取出两颗药丸。
“我炼的止痛丸,效果不错。”
辞盈不好拂了他的意,知晓无用也吃了。
让尘手间掐诀。
“安神咒?”
辞盈刚想说不必,便发觉体内的躁意渐渐消失了。
“你?……”
见让尘还想施咒,辞盈立即阻止。
“无事了,不必施了。”
让尘见辞盈的脸色好了很多,也就放心了,“药你留着,里面还有不少。”
“嗯……”
两人都没有说话,辞盈已经完全恢复了,是巧合吗?
“方才我听见了。”
“什么?”
辞盈方才不适,对四周只是粗略的感知。她状态不对时,过于敏感可能会导致失控,只有方圆七步之内才会注意设防,未料到他的存在,况且他的气息一直以来都隐藏得太好了,连辞盈清醒时都须仔细辨认才能注意到。
“黑鲛势大,他们不愿再与蓝鲛平权,而蓝鲛不愿被动退让。”
辞盈听着这场战争背后的纠葛,此时的让尘看上去很平静,静得不像是一个参与者。
“由我组织了谈判,但没人愿意妥协,我并不意外,少有停战的特例。”
他是神君,五界之内的纠纷,他应当已经司空见惯了。
“战场之上,不论生死,除此之外,不得屠杀。无论谁败,那一支的族人都会被庇佑。黑鲛一族无视了警告,屠戮了其他海族。”
辞盈窥见了让尘淡漠外表之下,内心深处的汹涌。
“我杀了所有染指无辜生命的人,蓝鲛首领在战场上被杀,我做主招降,黑鲛王承诺善待。”
辞盈几乎能够想象到那时让尘的模样。
让尘手执银剑,立于孱弱的海族之前,白袍被污血染脏,四周躺着屠杀者的尸体,血沿泛着银光的剑身从剑尖滴落,他只是淡淡地提醒,“滥杀者,死。”
让尘在辞盈身边时的随意令她忘了,忘了,他是监察五界高高在上的神君。
自从遇见他,这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平静而……神圣的神情。
是辞盈从未见过的。
“嗯,你为何与我说这些?”
辞盈抿了一口热茶。
“我不希望你误会于我。”
哪怕是万一的可能,哪怕早已知晓她信自己。
辞盈放下茶杯,迎上他的目光。
“神明无需顾及,世人会信奉敬仰你。”
“我不是。”
“不是?什么?”
“神明,我不是。”
辞盈轻笑开口,“那谁是?颢天?”
让尘的目光微沉,带了些痴迷。
你。
“神爱世人。他不算,我不是。”
他又变回了辞盈面前那个随性而为,侃侃而谈的模样。
“我,只是神君。”
让尘这话说得轻巧随意。
“神明心系世人,慈悲为怀……太高尚了,少有人是那高悬的明月。”
有你一轮便够了。
辞盈赞同的点点头,“这样的人,世间少有。”
不禁回想,她平日里未关注过有关神君的事,也许是忘记听过,“类似昨日的事多吗?”
让尘莞尔,“嗯……不少,强制插手的不多。”
透过他的笑仿佛见到了遗世独立的神君,他立在城墙上或是不起眼的高处,淡漠地看着两军激战,血雨腥风与他无关,身后却庇佑着两城、五界,他就静静地站着,不偏颇,不放任。
“你知晓我曾问过颢天神君的职责,他说什么吗?”
“嗯?”辞盈有些好奇,毕竟他曾经也问过自己,人是为何活着,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幸而他是那时问的,否则后来的她难以回答。
“他说护好魔界的结界,以往的神君都是如此,这也是最初麟神挑选神君的理由,不过每任神君对于职责的定义都不同,行事风格也不同。有大展头角管得宽的,也有默默无名从不露面的……随心就好。”
“我也问过若是我连那结界也不想护,他又当如何?他说,神君是麟神选的,每一任都有理由,我不会是那样的人。不论我如何,五界存亡还是毁灭,当初五界是麟神护下的,便是灭亡,那也是他的选择,是五界的命运,颢天不会干预。”
让尘忆起万年前在天地碑前一大一小讨论天下,如同在讨论今日吃什么的模样,如今想起来倒是令人失笑。
一个创始者,一个守护者,五界中唯二的神,皆不在意这个世间。
“颢天不在意这些,他不爱世人,故而他也不算神明。何况,我也不算什么好人。”
辞盈未完全听清让尘的情绪,他藏得不比自己浅,没人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但大概能懂,从某些方面讲,他们是同一种人。
“命不命的,我不在意。随心,我认同。”
两人相视一笑,说出的、隐藏的都一泯而过。
无论如何,随心而动,便是最好。
热气蒸腾,茶香四溢,倚靠在窗边饮茶,是难得的安宁。
“我先离开了,鲛族还要去看看。”
“重建?”
“嗯,暴政只会掀翻他自己,但会伤害无辜。”
辞盈眼见着他离开,这人倒是心细。
黑夜总是在无知无觉中来临,往事入梦,表面光鲜的躯壳破碎,露出丑陋不堪的内里,是污垢的深渊。
辞盈从床上起身,唇色发白,眼尾泛红。
真是久违的噩梦了。
辞盈的噩梦不少,夜夜惊醒也是常事,只是这样只梦见一人的还是上次数千年前将铃铛捡回来时。
那时她也是先见着了灵动的少女绕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满是热闹,再便是那双诧异的眸子,少女淌着泪问自己为何杀她。
一低头便是自己将剑送入了少女的胸膛,双手被少女的血染红,出口的话是那般伤人,“吵死了,杀便杀了。”
少女眼里陌生与绝望,在梦醒后每每想起都生生刺痛辞盈的心。
她将铃铛赶到青阳身边,恶语相向。
辞盈不禁苦笑,先前她说离染将自己困住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辞盈坐到桌边喝了口早已凉透的茶,看见手边的瓷瓶眸色一暗。
药丸是让尘亲手炼的,融着他的灵力,莫名的令人放松。
方才她梦见让尘了,一样的回忆,一样的鲜血淋漓。
这些日子让尘的身影在梦中一点点破碎仿佛在警告她,她没资格靠近任何人。
她会失控,会发疯,会伤害身边的所有人。
她就快要失控了,白日里,她睁眼看见让尘的手时便想折断它,想将剑刺进让尘的心口,想看着鲜血染红他的白袍,然后一点点在自己手下咽气。
她对让尘动了杀念。
近日里她状况不对,这个日子终于还是到了吗?
辞盈的心元处有长垣的封印,能压制她体内的魔气,但她体内的魔气也会增长,总有一日封印会破。
辞盈与魔气相生相伴,孰强孰弱,犹未可知,如今也唯有十全对策,只能寄希望于这一日来得晚些再晚些。
可这日子到底是近了。
辞盈磨捻着手中的白瓷药瓶,沉下目光,攥紧了瓶身,还是不应如此。
书信小回忆
-
不知你家中竟有人会酿酒,如此,有机会我必定要尝尝了。
以往你不曾问过我什么,如今一问便是个难题。
曾经我尚且未明事理之时,我阿娘时常周转与家中事务,我埋怨她她过忙碌,她却说,那是她的责任。
我不懂。
她解释说,身居高位之人便帮扶弱小,治理四方,渺小平庸之辈便自立自强,柴米油盐,顾好小家。五界之大,芸芸众生皆有自己的责任与命运。
她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如今我也未全然知晓,但有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其位谋其职’,位于何地,便某何事。
能者便尽其能护佑天下,庸人便竭其力护佑天下。
若尚未想清,那便先向前走,做好眼前事。
我便是如此认为的,也是如此做的。
-
辞盈的语调从起初的轻快变得沉静。
她方才未说完,那是许久之前了,白冉在解释时带着辞盈去了狐族的村落。
灵力低微的狐族在耕织,有士兵在帮着修葺屋檐,平淡而自然的生活。
白冉言,那便是她的责任——狐族安宁,百姓和乐。
但她又言,那是她的责任,而不是辞盈的。
小姑娘的眼里都是懵懂,忽闪忽闪地眨着眼,全是好奇,“那阿盈的责任是什么?”
素衣淡雅的女子半蹲着,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子,脸上洋着笑意,眉眼间全是温柔,“阿盈还小呢,阿盈如今的小责任便是乖乖的健康长大。”
小姑娘皱皱鼻子,“阿盈才不会这么没用,只是乖乖长大呢!阿盈会护佑阿娘、阿爹,护佑许多人!阿盈日后会有大责任的!”
白冉为料到辞盈会如此说,笑意更深,抚着辞盈的头,想到别处又不忍担忧。
“阿盈往后很会有出息的,能护佑阿爹、阿娘,阿盈会活得比阿娘更长久,数万年的光阴足够阿盈找到自己的责任了。”
白冉抱着辞盈,轻拍她的背,言语中流露出隐隐的悲伤。论私心,白冉并不愿辞盈担什么大责任,哪怕是如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生喜乐无忧,即便是碌碌无为也是好的。
但那时的辞盈便在白冉的引导下,立志要做过像阿爹阿娘一样护佑一方的人。
谁也未曾料到,只是一次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对话,一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回信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令世间多了一位惠泽苍生的神君,一位名垂青史的君上。
“阿盈。”
身着素色云锦的少女朝窗外望去,缚眼的云霜绫被风吹起,月光撒下温柔,折成纸鹤的声符迎着风飞远。
“来了。”
辞盈从窗内绕至院中,酒香阵阵。
“回完信了?”
白冉将人拉到身前坐着。
“嗯,今日这是作何?”
辞盈有些疑惑,今日白冉两人忽然来她院中摆酒作何。
“有喜事,人间会在月圆时欢聚饮酒,今日月色宜人,照人圆。”
白冉的语气轻快。
辞盈能感受到今夜的月色应当很美,但她看不见。
长垣瞧着辞盈隐隐有些伤感,赶紧出声,“今日可以将云霜绫取下来了。”
“云……真的?”辞盈被欣喜砸得意外。
“真的。”
在辞盈欢喜地确认后,长垣替她解开了云霜绫。
满园月色散落,辞盈抬了抬手,接住一捧银光,掸了掸衣袖,月色又落了满身。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辞盈露出笑意。
“只是日后修炼运功时还要再带一段时日。”
长垣瞧着辞盈也心中一喜,总归是有渐有起色了。
“嗯……”
这样辞盈也很高兴了,一切都在变好。
让尘听着纸鹤里少女轻柔而有力的声音传来,眼中满是温柔。
少年望向亭外崖边翻滚的云霭,云层之下是无数生灵奔忙的世界,少了自己仿佛也没什么,但若有人需要自己呢?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那便随心而为,顺势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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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主要是世界观的表达,希望我表达清楚了。
世界观因人而异,与阅历与身份息息相关,观念与表现可能也会有差异,一切重在行。
两个人大体的世界观就是这样,后面还有一些,可能会有些令人意外,慢慢来,剖开,看清一个人的心。
希望能塑造好两个很好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