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穷

　　“哈哈，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说不上来为什么放心，反正听到你这句话……很高兴。”
　　“哼，这么容易满足吗？小心以后被坏男人骗了。”
　　“是吗？那我还真想看看有谁来骗我。”
　　“行了行了，”张允转过身来，他高大的身材挡住了窗口进来的阳光，“我来这里，一是想见你，二是想和你谈谈关于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尤浩，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多少？我想结合我们两人的情报，分析出真正的创造者，然后结束这个世界。”
　　“嗯，我也有这个想法。现在我手头的情报有这些……”
　　“好的……”
　　张允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然后开始整理二人的情报信息。他整理完后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好久，在时钟响起下午五点钟的轻微滴滴声才抬起头开口道：
　　“我整理完了。根据材料，我认为新世界的创造者首先排除我，因为我对你的妄想是和你成为恋人并且在一起。接下来我想排除你，因为你有找到回到原世界的方法的愿望，并非是困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我怀疑的对象是张克。虽然你认为他几乎不可能是新世界的创造者，理由是他在第一新世界和第二新世界都是先处于失忆状态，但是这不是他无辜的理由。”
　　尤浩对此很感兴趣，他像过去一样抬起手挥了挥，“继续说，很有趣。”
　　“是。首先，他每一次都出现在新世界里，没错，他是你我二人记忆中不太容易抹去的人，所以正常来说，他就应该是一个无辜的被牵扯进来的路人。可是每次的新世界都会有他这个人，那么可以猜测他对你有异乎寻常的执着，对我则是强烈的猜忌。所以首先我认为他不是作为路人出现在这里，而是作为新世界候选人出现的。”
　　“嗯，有可能，然后呢？”
　　“其次，新世界的失控可能来自创造者的不满足和情绪失控。在这里，无论你我有怎样的不满足和失控，世界依然在平稳地运转。所以创造者只能说我们三人之一，张克。”
　　“那你怎么解释创造者失忆这件事？如果创造者都记不得自己曾经创造了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又是怎么运转的？”
　　“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是什么？”
　　“因为张克的愿望太过于贪婪，所以他被新世界反噬了。他违背了新世界的规则，所以世界实现他的愿望的那一刻，他的记忆作为代价而消失了。”
　　“呼……张允。”
　　张允眨了眨眼睛，“请说。”
　　“你是不是……动画片看多了？”
　　“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张允“啪”地合上笔记本，然后把它和钢笔一起丢到旁边的桌子上，“尤浩，我没在开玩笑。”
　　“比起他被反噬，我更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是你和他共同创造的。比如，他的失忆是你造成的。没有这个可能吗？”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他喜欢我，也知道我对他有特殊的感情。我和他的暧昧程度以及相处时间都是你一时半会不能够比得上且突破的，所以你对他也怀有愿望——比如，希望他不要再记得我？”
　　“嘁，哈哈哈，你才是动画片看多了吧？我希望他不记得你？他记得你能怎么样？他最多也就是……”
　　话说到这里，张允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内容。他有些慌张地看向尤浩，发现尤浩只是垂着眼睛看着手边的平板。
　　“我……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尤浩，对不起。”
　　“……”
　　“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这脑子，怎么就突然抽风了呢？尤浩，我错了，你看看我，看我一眼好吗？”
　　“看你干什么？”
　　“如果你生气了，就瞪我一眼，这样好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啊。”
　　“不，我是在想另一件事。张允，我觉得不论张克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他的失忆都有你的原因。你刚才的话让我开始确认这一点。说起来，一个新世界，它是根据一个人的愿望而形成的。我简单称之为底层代码，每个新世界都有它成立的底层代码，因此只要找到代码，破坏代码，这个新世界自然就崩塌了。”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行，”张克觉得尤浩的脑回路有点和一般人不一样，真不愧是搞设计的人，思路转得总是那么快，“那么回到原世界的方法呢？”
　　“满足所有人的愿望？”
　　张允翻了个白眼摇摇头，“那咱们谁都别回去了，肯定回不去了。”
　　“怎么说？张允，把水递给我。”
　　张允伸手端过水杯，顺手从床头的小盒子里摸出一根吸管插进去，“我端着，你喝吧。”
　　尤浩乖乖探头过去喝水，同时眨眨眼，示意张允继续说。
　　“你的愿望是回到旧世界继续之前的生活。我的愿望是和你在一起，让你喜欢变得喜欢我。说起来，你我的愿望只要各自实现，就没什么问题了。问题是现在还有一个张克，他的愿望是什么？不管怎么说，只要他的愿望是和你谈恋爱甚至成为真正的爱人，那么只会让我的愿望变多。我和他的愿望没办法同时满足，所以你是不能通过满足愿望这条路来达到回去的目的的。”
　　“所以，”尤浩抬头说道，“还是只能破坏底层代码，是吧？”
　　“是。”
　　“真是个难搞的新世界。对了，你创造新世界哪天？他在哪里，你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中午，我在公司。”
　　“……”
　　“嗯？你的表情怎么这么怪？”
　　“啊……唉，我还以为会问出什么用的线索呢，算了，我要躺下了。”
　　“啊？你也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吗？”
　　“你都记不得是哪一天，我要怎样才能想起来当时的事啊。”
　　“说的也是。”
　　其实，尤浩想起来了。自从张允对他表白之后，张克就每天中午都假装顺路地来到他办公室邀请他一起去吃午餐。食堂、楼下的餐厅、甚至是张克的家里，只要是能躲开张允的地方就好，张克一直带着尤浩到处吃东西，他虎视眈眈地防备着野心勃勃的张允，生怕一个不小心尤浩就被人骗走了。张克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意，他经常故作轻松地向尤浩“炫耀”他和姐姐们的各种甜蜜日常。而令他失望的是，尤浩竟然很感兴趣，甚至想学习他日常和姐姐们“暧昧”的手段。
　　“暧昧？不是不是，那根本算不上暧昧，跟她们聊聊天就是了。”
　　“噫……午休聊天，下班还聊天，晚上还送人家回家，你管这个叫聊聊啊？张克，这叫暧昧。”
　　“你啊，是一点也不懂什么叫谈恋爱。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谈恋爱的想法，至少目前没有。可是一个人也挺没意思的，所以就找姐姐们聊聊天。这挺好的，很有意思，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尤浩听闻，咧开嘴笑了，他探过身子，伸手拿过张克手里的手机，对着屏幕点了几下，然后将屏幕对准张克，语气里满是揶揄，“哇哦，‘宝宝，晚上早点睡哦’，啧啧，姐姐叫你宝宝啊，噫，张克，这还不是暧昧？话说这都可以算得上是恋爱了吧？啊？”
　　张克看着尤浩，脸上露出了温柔又宠溺的笑容，“哦？这就算谈恋爱了？那你继续看看别人的消息？”
　　尤浩虽然喜欢开张克的玩笑，但是他并不喜欢张克真的把“喜欢”送给他以外的人。尽管如此，尽管他不想去看张克和别人的聊天记录，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强颜欢笑道：“看看就看看，你可不许反悔。”
　　“嗯，看看这个，”张克凑到尤浩身边坐下，他靠得太近了，以至于尤浩能闻得到他点在耳后的古龙水的味道，“我最近才认识的一个姐姐，身材很棒，昨天还见了一次面，不过是个宅女，不爱出门，这点一点也不好。”
　　“哼，不爱出门就对了，省得被你这样的男人骗。”
　　张克笑盈盈地看着尤浩有点恼火的模样，“那我改天来骗骗你怎么样？”
　　“算了吧，你骗不到我的。小屁孩，你啊，也就骗骗那些年纪比我还小的‘姐姐们’了。哎，这个这个，你和这个人怎么回事，不会真的谈上了吧？”
　　“哪个？哎，手机角度不好，我看不见，你把手机转过来一点。”
　　“防窥屏，你能看见我就看不见了，你就告诉我怎么回事？”
　　张克使劲把头贴在尤浩的额角上，他的胡茬划过尤浩的皮肤，让尤浩心里痒痒的，蠢蠢欲动，却又为此感到悲哀。
　　“这个啊，就是玩玩，没打算认真的。”
　　这个女性，无论是长相还是说话的风格，都和尤浩别无二致。
　　尤浩忽然有点激动，然而转念一想，这可能只是巧合吧？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换胃口了。之前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吗，怎么这次就来了这么大的转变？”
　　“什么都尝尝，万一找到真心喜欢的呢？”张克的笑声仿佛直接穿进尤浩的心里，此刻，尤浩发觉他简直要溺死在张克的笑声里了。
　　他如此地喜欢张克，可是张克却不那么喜欢他，甚至……是不喜欢？
　　尤浩不知道。因为暧昧对于张克来说简直比呼吸还容易，他根本分辨不出张克的真心究竟存在哪句话中。
　　好难过。
　　好愤怒。
　　如果不喜欢他就好了。
　　“嘁，不看了，又不是我搞暧昧，没趣。”
　　尤浩把手机塞回张克手里，继续低头吃饭。
　　然而张克却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哎，尤浩，你还记得咱们的孤独终老小队吧？”
　　“唔。”
　　明明饭菜没凉，可是吃进嘴里却觉得毫无温度。
　　“你要在队里等我，我将来还要归队的，我是你的对长，你是我唯一的成员。”
　　“唔……嗯。”
　　张克把自己的饭从桌子对面拿过来，他边吃边说，“所以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守住我们的小队，要等我回来。”
　　“说不定将来还会有别人加入呢？”
　　让人倒胃口的菜，等下倒掉算了。
　　“不会的。”
　　张克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他放下筷子，脸上的笑容里多了些迷茫和不舍，“队里不会再有别人了，只有你和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尤浩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新世界都有张克了。
　　“这家伙，居然是真的喜欢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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