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处来

　　“阿瑶！”谢昆飞身接住阿瑶。

　　阿瑶僵硬喃喃：“哥，我不杀。”

　　谢昆眉宇阴沉，并未答话，只收拢手臂，搂紧阿瑶。阿瑶在他怀中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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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瑶再醒来，已是傍晚。谢昆拨动篝火，火光闪闪烁烁，偶尔爆出星子。

　　阿瑶：“哥。”

　　谢昆：“醒了？”

　　阿瑶：“嗯。”

　　谢昆：“吃点东西吧。”他把洗净的果子和烤熟的兔肉递给阿瑶。

　　阿瑶默默吃完。

　　谢昆脱下外衣搭成隔帐，又说：“干净衣物在那边，去换上。”

　　“嗯。”阿瑶绕到隔帐后面换衣服。换好后，她也没再过来，就这么隔着衣帐与谢昆对坐着。

　　沉默片刻，阿瑶：“哥……”

　　谢昆：“阿瑶……”

　　二人同时开口。

　　阿瑶抿唇：“哥，你先说。”

　　谢昆：“今天吓着你了，抱歉。”

　　阿瑶顿了一刻，才开口问：“哥，不杀生，能修行吗？”

　　不杀生，如何修行？谢昆无解。

　　他自小便与杀戮为伴。杀生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再寻常不过的事。若他决定不杀某人，必然是因为不杀的价值远比杀的价值要更大点。

　　所以，阿瑶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还会选择不杀，究竟是为什么呢？谢昆想不明白。

　　仔细回想一下，她从小到大，从教训谢璋，到打败胖子，再到大战毒蜂，阿瑶从未下死手。她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只为活命，不会杀生。

　　道德吗？难道是“道德”吗？谢昆觉得有点奇异，又有点新鲜。

　　道德……在一个充斥阶级、压迫、掠夺、对抗的世界里，阿瑶的心中，竟然还保留着一条名为“不杀”的道德准绳。

　　据他所知，阿瑶从小流落街头，无父无母，这样长大的孩子，心中怎么还会有“道德”一说？到底是谁给她种下的，这样的概念？

　　真是，荒诞，又脆弱……

　　谢昆摩挲粗糙的剑柄，冰凉的铁具在手掌的包裹下慢慢泛温，片刻，他回道：“能。”

　　的确，“道德”这东西荒诞又脆弱，偏偏，脆弱中又透着致命的吸引，让谢昆忍不住想看看，坚持下去，会带来什么。

　　阿瑶从隔帐那边跑过来，蹲在谢昆面前，眼里闪着星星。她问谢昆：“真的？”

　　谢昆点头：“嗯，真的。”

　　阿瑶：“那要怎么做？”

　　谢昆：“先把这套剑法练一百遍，练完之后再背一百遍清风长生诀。”

　　阿瑶：“就这样？”

　　谢昆：“你先练，打好基础。练完之后，我再告诉你后续的。”

　　阿瑶：“好！”

　　阿瑶抄起剑，在篝火的倒影中舞地虎虎生风，谢昆在一旁看着她。

　　其实谢昆并不知道如何在不杀生的情况下进行修行。但有一点，他心里是明白的——既然阿瑶现在已经决定要和他一起进玄门，他就不能让阿瑶因这个原因而离开。办法总会有的，他会慢慢想出来。

　　一夜过去，兄妹二人早早醒来，开始张罗早饭。

　　阿瑶指指昨天那片树林，对谢昆说：“哥，我去那边再采些果子。”

　　谢昆正在架锅烧水准备煮饭，闻言嘱咐道：“带上剑，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嗯嗯。”阿瑶应承，拿好剑，向树林走去。

　　来到昨天那颗大树下面，碧眼蛇妖的尸体已经不见，不知是被哪只野兽叼走吃掉了。现场只留下四溅的血迹和折断的树枝草叶，能够证明昨天发生的一切。

　　也许再下一场雨，或者再来几头小羊小鹿，亦或者等新的树枝绿草长出啦，这些痕迹也会被彻底覆盖掉。

　　生死交替，日月轮回，于天地之间，本就是稀松平常，十分轻易的事。只有人心，念念不忘。

　　阿瑶不再发愣，她拨开乱草，越过那颗树，往树林更深处走。

　　野果不多，阿瑶东挑西捡，选了半天，才勉强凑齐一口袋，准备往回走。

　　“救命啊——”，“救命啊——”

　　远处，隐隐可以听到，有人的呼救声。

　　阿瑶下意识转身，却又顿住。想起自己给文顶的那一句好心提醒，差点把自己害到什么地步，阿瑶决定不再理会，继续打道回府。

　　“阿瑶，昆哥，你们在哪儿呀？快来救救我——”

　　！！！咦？？？这个人是……

　　阿瑶跟着声音快步找过去——

　　一个人被裹在巨大的白茧里，吊在树上，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阿瑶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妖兽，这才凑近过去。

　　阿瑶：“璋哥！”

　　谢璋：“阿瑶！阿瑶我终于见到你了！快救救我！”

　　阿瑶赶紧上前，一剑破开白茧。谢璋从茧里掉出来，阿瑶扶他起来，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按照进秘境前阿瑶和谢璋说的方法，谢璋此刻应该已经出了秘境，在京城里溜达好几圈了，怎么还会在这里，而且还被妖兽抓到了？

　　谢璋抽抽鼻子：“我也不知道。我被打晕了，再醒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他身上只有一件里衣，刚从茧里掉出来，再吹一阵风，现在又打喷嚏又哆嗦。

　　阿瑶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给他披上：“被打晕？谁打的你？”

　　谢璋：“是文顶……”

　　“文顶？！！！”阿瑶瞪眼。

　　谢璋摆手：“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完，是文顶的表哥。”

　　阿瑶问：“那个胖子？”

　　谢璋：“你知道他？”

　　胖子曾经来过随城，代表玄门给随城赐天灯。谢璋跟着文顶在一起玩，多少也认识他。只是他不知道，阿瑶是怎么认识胖子的。

　　“我进来的第一天就碰到他了。他没事找事，我跟他打了一架。”阿瑶撇撇嘴，谈一句都嫌多。她继续问谢璋：“你又是怎么碰到他的？”

　　谢璋回答：“我进来的时候刚好落在一个山洞旁。我在山洞里躲了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没吃的了，就出来找吃的，结果一出来就遇到他了。”

　　阿瑶：“只有他一个人吗？文顶不在？”

　　谢璋摇头：“我只看见他。他从我背后窜出来，我一转身就被他打晕了。”

　　阿瑶阴沉着脸。她已经大概推测出事情的经过。

　　那天经过沼泽毒蜂一战后，她让谢昆不要追究，饶过文顶和胖子。

　　谢昆当时答应了，所以抓到他们以后，定然只是对他们二人小施惩戒，比如扒了衣服，毁掉储物袋之类，并没有伤及他们的性命。

　　但即使只是这样的惩罚，对文顶和胖子而言，也如灭顶之灾。他们平日里娇生惯养，又彼此有嫌隙，到了艰难时刻，自然处不到一块去，就此分道扬镳。

　　胖子饥寒交加，恰巧遇到谢璋。他柿子专挑软的捏，顾不得身份脸面，偷袭了谢璋，抢了他的东西。

　　而谢璋昏迷后，被妖兽拖回老巢，挂在这里当后备口粮。

　　若不是阿瑶采野果走到这里，恰好听到谢璋喊自己的名字，出手救了他，估计谢璋就得死在这儿了。

　　这么算来算去，到头来，竟是她害了谢璋。阿瑶后槽牙紧咬，心底不由滑过这样的念头——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拦住谢昆，放过他们一命。

　　“有没有吃的？”谢璋拽阿瑶的衣袖，打断她的思绪，“我饿……”

　　阿瑶回神，对谢璋说：“外衣的兜里有野果，你自己拿着吃。昆哥在那边做饭，咱们过去。”说完，便在前面带路，带谢璋往回走。

　　谢璋跟着她，问道：“你和大哥在一起啊？”

　　阿瑶：“嗯。我们第一天遇到的。”

　　谢璋：“那可真好……”

　　阿瑶感觉背后衣角重了重，被什么东西拽着，而谢璋的声音低了下去，没了声响。

　　她抿抿唇，出言安慰道：“没事了。现在遇到我们，就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身后还是没人说话。

　　阿瑶想了想：“你牵着我的手吧，咱们走快点儿。”说完，转身就要去拉谢璋。却发现谢璋站在距离自己的几步之外，面色苍白，手里还举了根树枝。

　　阿瑶：“？？？”那身后的垂坠感是来自……

　　阿瑶猛地转过头，往背后看——

　　一只硕大的土蜘蛛，正挂在她的衣摆上，它螯牙大开，猛然一跳，就要冲阿瑶的后颈咬来。

　　“唰——！”

　　一道灵光射来，准确地把土蜘蛛打到地上，一劈两半。谢昆的声音紧跟其后：“阿瑶你没事吧？”

　　他检查阿瑶周身，确认无恙后，把自己的外衣换给阿瑶，眼眸则扫向谢璋。

　　谢璋被他那么一扫，只觉得自己脸上像是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又觉得似乎被谢昆指着鼻子骂道“你这个废物，保护不了阿瑶，是干什么吃的！”

　　阿瑶见谢昆面色阴沉，谢璋也不敢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太僵硬了，她赶紧故作夸张地捧谢昆臭脚，谄媚说道：“我昆哥就是我昆哥。什么时候跟着你，都让人安心！”

　　“那你给我省心一点，别乱跑。”谢昆不再看谢璋，顺着阿瑶的话，对她说道回。

　　“嗯嗯，好。”阿瑶点头连连，晃谢昆衣袖，“咱们回去吧。我好饿~”

　　三人正准备往回走，忽然从四周草丛里喷出无数道蛛丝，向他们袭来。一大群土蜘蛛冒出来，将他们包围。

　　谢昆一道火光劈下，斩断射来的蛛丝，烧死眼前的土蜘蛛。

　　然而只是一瞬，更多的土蜘蛛填补上来，把他们重新包围。

　　新来的土蜘蛛，把已经烧死的土蜘蛛全部吃掉。吃完后，他们体型变得更大，而且产生了抗性。谢昆的火系术法，威力越来越弱了。

　　阿瑶大喊：“哥，山下有河！”

　　“好，走！”谢昆召出威力最大的炎鸟，强行开出一条下山的路。

　　谢昆拉着阿瑶，阿瑶拉着谢璋，三人一线往山下跑。到了河边，三人一起扎进水里，极力向对岸游。

　　不一会儿，三人上了岸。而那群土蜘蛛，果然不敢下水，只在对岸徘徊不去。

　　阿瑶脱离险境，来了精神。她对对面的土蜘蛛大喊：“来呀，来呀，过来咬我呀。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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