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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是赌徒
酒吧里鼎沸的人声霎时间顿了顿,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这里。
“这不是‘一句话逃跑’男爵吗。”
瑞安露骨地讥讽前来找茬的贵族,心里其实有些不安——她怕连累在场的同僚。对方正是那名企图调戏她,结果被罗严塔尔一句话吓跑的贵族。他显然认出了自己,一场恶斗再所难免。
齐刷刷看好戏的眼神下,斯特汀上尉堆满赘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跟在他身后的跟班叫嚣着。
“卑贱的平民只会污染这里的空气,识相的就赶紧滚蛋!”
“‘识相’两个字该怎么写,还望赐教。”舒坦梅兹彬彬有礼地将对方噎住,米达麦亚更绝:“猪应该不会懂得人类的文字吧,否则怎么会说出连猪都为之羞耻的话来呢。”
周围的人群立即为之失笑,男爵的同伴们嘴开开合合,却说不出再次反击的话。出身低微的军官与贵族集团的斗争在“后费沙”屡见不鲜,这次又是平民略胜一筹,正在旁人这么想的时候。
“情妇。”斯特汀上尉得意地唾骂瑞安。
“你的贫贱出身看来养活不了你,用你下贱的身体尽力伺候我的话,我可以考虑长期包你——”
小个子中尉的灰眸中放射出强烈的电光,他的同伴眼明手快地扯住了他。
“舒坦梅兹,放开!”
“我不会阻止你的,这次,我也忍不了了!”
两人这才发觉不是对方阻止了自己,互看了一眼,他们回过头——
“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瑞安用力将两人拽回,平静地走上前,手中的酒兜头浇上男爵的脸,空酒杯亦发挥余热,狠狠敲上那颗猪头。在死寂的酒吧内,闷响清晰可闻,令人惊讶的是作为凶器的酒杯居然完好无损。
瑞安咂舌,他不但脑内空空,外壳也是摆设。
“敢和我决斗吗,男爵?”
被砸蒙的男爵瞪大铜铃眼:“废话——”
“你打不过她的……”男爵的同伴扯住他,凑在他耳边:“她在幼校年年都是首席……”
睥睨着露怯的男爵,瑞安傲慢地扬起下巴。看着那张仿佛由寒冰雕成的精致脸庞,男爵心中又恨又痒。“比什么我来定。”饱胀的色心竟然从男爵的草包大脑里榨出了一条妙计。
男爵提出的决斗与武斗文斗都没关系。
舒坦梅兹试图劝阻:“他在他那个圈子是一等一的赌博高手。”
但是瑞安仍然接受了赌纸牌的决斗方式,只不过——“光这样可不够刺激。”
瑞安以一句“胜者有权处置败者”,让男爵同意了她添加的游戏规则。
双方最终敲定赌□□,谁先手由射击来决定,只是在一方射击时,对方可以任意挡住标靶。
瑞安站到了标靶下,挡住了红心。她直视着男爵的枪口,未曾有丝毫偏移的视线令男爵心里打鼓。他可不敢真伤了这个公爵家的私生子,揩揩油就是他胆量的极限了。
标靶旁的墙面上留下了一排小洞。
打不中红心也不至于脱靶吧?
“没种!”嘘声此起彼伏,男爵厚颜无耻地说是爱惜美人的脸。
他很快印证了何谓无耻无极限。他将标靶下移,用他那五短身材把标靶整个遮了个严严实实。
男爵的同伴悄悄后退,怕被卷进周围高涨的鄙视,男爵却自我感觉甚好,越遭鄙视越以为得计。
“我建议,喝点酒会更有准星。”
舒坦梅兹边说边看向米达麦亚,顽固的小个子不乐意地撅起嘴,但是居然没有明确地表示反对。
“替我把酒留到庆功的时候吧!”
看向十步之外的男爵,瑞安脸上竟然绽开一丝笑容。但那却是与笑意没有任何关联的表情。
男爵的背脊“噌”地蹿上一股凉意。
宛若由无机质构成的面部不具任何感情色彩,仿佛是面具上开咧的冷笑叫人觉得异常恐怖。
没上过战场?刚满十五周岁?
可她造成沉重的压迫感有如凝成实体,空气都变得稠重不堪。
罗严塔尔心道,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瑞安将手臂缓缓举高到与身体成九十度。
店内一片死寂。观者统统屏住了呼吸。看起来最放松的就是那名“杀人者”。
银色的眼眸只是淡漠地看着对方,没有愤怒,没有威吓,没有温度,就连杀气都没有。
那绝非是看着生命物的眼神。那就像是在看着一堆肉块。
就连舒坦梅兹都忍不住开始同情男爵了。
银色的眼睛骤然迸发出光芒的刹那,男爵强烈地觉得——会被杀——他突然想到,这个女人杀了他也不会受到军事法庭的追究——她脱下军装就可以进皇帝的后宫——瑞安扣动扳机的瞬间,男爵猛地趴在了地上,肥胖的身体还未撞上地面,标靶上响起轻微一声。正中红心。
骤然爆发的掌声与喝彩声宛若倾盆大雨加雷鸣。
此时当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人群中的一位高个子军官英俊的脸上绽开忍俊不禁的笑容。
只有罗严塔尔看透了瑞安的紧张。
那小孩根本是在死撑,脸和手都僵硬了。
瑞安的表情无悲无喜,心里可真是苦不堪言。她很确信小人最珍惜小命,但是把活人当活靶……扣板机前后她咬牙挺住了心脏的剧烈抽搐。好在真理永远准确无误——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样就在气势上占先机了!”
舒坦梅兹的脸色多云转晴。赌博就是在打心理战,对方的动摇大大增加了她的胜算。
她只是赌赢了前哨战。米达麦亚的眉头仍然紧锁。
然而,包括两名当事人在内,谁都没想到男爵在他最得意的□□上三两下就输给了瑞安。
“你还真是意外的弱啊。”瑞安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我还以为你很有把握呢。你早点告诉我会让我赢得这么轻松,你就不用在第一场受辱了嘛。”
听完瑞安开出的赌约,男爵痛苦到连生气都没力气了。
“请男爵替今晚这里的所有人买单吧。”
店里轰然爆发掀翻房顶的声浪。
“敬勇者小姐一杯!”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高举着酒杯欢呼。
瑞安火上浇油:“请大家尽情的喝吧,这可是男爵昙花一现的大方好客呢。”
脸色发紫的男爵与同伴躲进吧台最内的阴暗角落。
只是,在己方的庆祝之前,米达麦亚炯炯有神的灰眸严厉地盯着瑞安。
“你怎么会擅长纸牌?”
那反应就和某天突然发现女儿是喝酒高手或者赌博达人的父亲一模一样。
瑞安讷讷地说:“预测金融市场的走向与赌博有共通之处,所有的操盘手都是纸牌高手啊。而且和期货比起来,任何赌博都是小意思!”
军官们听得云里雾里,不过算是弄明白了,她的赌博技巧并非熟能生巧,而是触类旁通。
舒坦梅兹暗自得意,屡屡评价她赌徒心态,还真给他说中了。
“敬我们的赌徒小姐!”
米达麦亚虽然对这句祝酒词老大不乐意,但也撅着嘴边喃喃“下不为例”边举了杯。
众人哈哈笑着将酒杯重重碰在一起。
斜眼瞥着这幅欢快的场景,猛灌了几口酒的男爵“砰”地砸了酒瓶,骂骂咧咧地向他们走来。
欢笑声为之收缩,酒吧里的气氛再度绷紧。
瑞安打量着围上来的男爵一伙,心中升腾起一丝异样。
军人们都是无比重视荣誉感的人,贵族们尤其爱面子,即使是这种人渣也很尊重约定。虽然会在决斗中使诈,但输了也不会不认。
现在,他们的眼神都失去了冷静,就好像他们的意识被封印在了眼睛之后一样。
喝醉了?
她的视线扫过地上横流的冒泡液体,从破碎的酒瓶上她看出来,那只是啤酒。
可对方的表情已经呆滞得像白痴。
瑞安的心脏重重一跳。
□□!
正在这个时候,男爵的嘟囔传进了她的鼓膜。
“真是生了个了不起的女儿啊,你那个做妓女的母亲。”
一瞬间,她看向对方。□□的事情被丢到了脑后,原本冷静的头脑响起了濒临崩溃的声音。
连白痴都看出了瑞安的动摇,男爵身后的人接二连三变本加厉地嘻哈笑着。
“妓女的私生子!”
“妓女生的妓女!穿军服的妓女,哈哈,真不错啊。”
恶毒的言辞在瑞安的意识里腐蚀出一块黑斑,而那带毒的创口还在继续扩大。
——私生子。
肮脏的血,诞生与爱无关,不被父母所爱。
——那种母亲。
想要隐藏起来的事实。
事到如今还会被此所伤的软弱。
从体内升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强烈的怒火在她的体内爆发游走。
无法忍受。
只有这点,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
——我。
我不是多余的人。
“……住口……”
瑞安沉声怒吼着。
眼睛因充血而涨红,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往外涌。
她死死咬住了牙齿。
过于紧绷的神经,清晰地传来断裂的声音。
感受着体内涌起的滚烫浊流,瑞安瞪视着面前的贵族。
她无意识地举起了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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