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3 章
马场惊魂虽未伤及秦桑身体,但惊吓与情绪的大起大落,对于一个缩小的孩童身躯而言,终究是负担过重。当夜,秦桑便发起了低热,小脸烧得红扑扑的,精神也有些蔫蔫的,抱着楚风清给她缝的布偶兔子,蜷缩在庆王府特意布置的温暖小床上,像只生病的小兽,惹人心疼。
楚时寒的雷霆之怒虽已平息,但那份后怕却深植心底。他直接将大部分紧急政务搬到了庆王府的书房处理,以便随时照看母妃。楚星河则自告奋勇,寸步不离地守在秦桑床边,小大人似的,学着太医的样子,时不时用温热的湿毛巾替她擦拭额头和小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楚满也收敛了跳脱的性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给秦桑讲些听来的有趣市井故事,试图逗她开心。
萧月几乎每日都来,有时带来新熬的、清甜爽口的梨汤,有时是搜罗来的新奇小玩意儿。她总是爽朗地笑着,用轻快的语气和秦桑说话,分享些外头的趣闻,巧妙地驱散着病中的沉闷。她与楚风清之间,因那场共历的危机,似乎多了一份无需言说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明白对方对床榻上那个小人儿的关切。
这夜,秦桑的热度退了些,精神稍好。楚星河被楚时寒强行命令去休息了,楚满也被打发回房。楚风清坐在床边,借着柔和的烛光,给秦桑读一本新的画本故事。
秦桑窝在温暖的锦被里,只露出一双还有些水汽的大眼睛,安静地听着。故事讲到一半,她忽然扯了扯楚风清的袖子,声音带着点病后的软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风清……我好像……有点记不清昨天的事情了。”
楚风清读故事的声音戛然而止,心头猛地一紧。他放下书,俯身靠近,温声问:“母妃是指哪件事?”
秦桑努力想了想,小眉头蹙起:“就是……那个坏女人被抓起来的事情……我好像只记得她好凶,然后……然后萧姐姐很厉害地抓住了她……再后面,就有点模糊了……”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怀里的布偶兔子,“还有……时寒好像很生气?他是不是吼人了?我有点怕……”
楚风清的心沉了下去。母妃记得萧月抓住刘煜佳的关键一幕,也模糊记得皇兄的震怒带来的恐惧感,但具体的处置、后续的安抚,似乎在她记忆中变得朦胧不清了。这是“玉掌凝露”的副作用开始显现?还是单纯因病中精神不济导致的短暂遗忘?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感到不安。
他压下心头的忧虑,握住秦桑的小手,用最温和的声音安抚:“母妃不怕。那个坏女人已经被关进最牢固的地方,再也出不来了。皇兄生气是因为太在乎母妃,怕母妃受伤,不是对母妃凶。你看,他现在就在外面处理事情,一会儿就来看母妃了。”他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记不清也没关系,只要记得我们都在这儿,会一直保护桑桑,好不好?”
秦桑感受着儿子掌心传来的温暖和令人安心的力量,眼中的茫然渐渐散去,依赖地点点头:“嗯!记得风清,记得时寒,记得满儿和星河,还有萧姐姐……都保护桑桑。”她重新露出一个浅浅的、信赖的笑容。
楚风清看着她重新安稳睡去,心头的阴霾却未散去。他替她掖好被角,悄声退出房间。
书房内,楚时寒听完楚风清的转述,脸色再次沉了下来。他放下朱笔,指关节捏得发白。“记忆模糊……”他低沉的嗓音压抑着翻腾的怒意,“那鬼东西的效力,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
“皇兄,”楚风清冷静分析,“目前看来,母妃对关键人物和情感记忆尚存,只是细节模糊。或许是暂时现象。但‘玉掌凝露’的源头和解法,必须加快追查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们的焦灼,翌日清晨,一封来自南疆的密报,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涟漪。
密报是楚时寒派往南疆调查“玉掌凝露”的暗卫首领亲笔所书。上面详细写道:
“启禀陛下,经多方探查,确认‘玉掌凝露’并非南疆常见之物,乃南疆十万大山深处,一个名为‘巫月族’的古老隐秘部族所独有。此族世代守护圣山,极少与外界接触,擅草木巫医之术,视‘玉掌凝露’为沟通先祖之灵的神草,极其珍视,非大祭司不可动用。”
“属下等几经周折,接触到了一位曾因部落冲突流落在外多年的巫月族老祭司。据其酒后含糊透露,‘玉掌凝露’之效,确如古籍所载,乃‘逆溯光阴,返归童稚’。其解法有二:其一,如张太医所言,待其力自然消散,但时日不定,或数月,或数年,期间心智亦可能受童稚之态影响;其二……”
密报的字迹在此处显得格外凝重:
“其二,需以生长于巫月族圣山山巅、沐浴月华百年的‘回阳草’为主药,辅以族中大祭司独有的‘还魂引’秘术,方可逆转化解。然,‘回阳草’百年仅生一株,由大祭司亲自守护,乃族中圣物,绝不外流。且‘还魂引’秘术,非大祭司血脉传承者不可施展,且施术者需付出极大代价,故巫月族史上动用此法者,寥寥无几。”
“另,那老祭司曾提及,六年前,曾有一批极其珍贵稀有的南疆奇花异草作为贡品送入京城,其中或许……被人混入了不该有的东西。此条线索,或可回京详查。”
楚时寒和楚风清看完密报,神色无比凝重。源头找到了——神秘的巫月族。解法也明确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回阳草”加“还魂引”。
“南疆贡品……”楚时寒眼中寒光闪烁,“六年前……正是朕登基之初,百废待兴,对贡品的查验或有疏漏。”他看向楚风清,“二弟,你心思缜密,京中这条线,由你亲自去查!所有经手过那批贡品的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挖出来!”
“臣弟领旨。”楚风清肃然应道。这关系到母妃能否恢复,他责无旁贷。
“至于巫月族和回阳草……”楚时寒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如渊,“看来,朕得好好想想,该如何‘拜访’一下这个隐世不出的古老部族了。”帝王的威仪与决心,在话语中展露无遗。为了母妃,龙潭虎穴,他也闯定了!
就在兄弟二人为南疆线索和母妃病情忧心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从前朝传来。
礼部尚书王大人,竟然又一次在朝会上,战战兢兢却又无比执着地提起了——选秀!
“陛下!”王尚书跪在殿中,声音带着豁出去的悲壮,“陛下登基已近七载,励精图治,四海升平,实乃万民之福!然,中宫空悬,帝嗣关乎国本,乃社稷之重啊陛下!且…且庆王殿下亦早过婚配之龄,皇室开枝散叶,亦是稳定朝纲之基!臣…臣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恩准选秀!”
这一次,王尚书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不仅言辞恳切,还拉上了几位同样忧心皇室子嗣的老臣一起附议。金銮殿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压抑。
消息传到庆王府,正在给秦桑喂药的楚星河手一抖,差点把药碗打翻。
“选…选秀?”秦桑虽然精神不济,但耳朵尖得很,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脸色瞬间黑沉的楚时寒,又看看旁边表情莫测的楚风清,还有一脸“又来了”的楚满,以及有些茫然的萧月。
小小的脑袋瓜里,属于皇太后的那份操心劲儿,瞬间压过了病弱的身体!她挣扎着要从被子里坐起来,小奶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时寒!风清!王尚书说得有道理啊!”
楚时寒、楚风清:“……?!”
秦桑掰着小手指头,开始老调重弹,但这次因为身体虚弱,显得更加苦口婆心:“你看你们,老大不小了!一个皇帝,一个王爷,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像话吗?哀家…桑桑都替你们着急!选!必须选!多选几个漂亮懂事的!哀家…桑桑帮你们把关!”
楚时寒看着自家病蔫蔫还不忘催婚的小母妃,额角青筋跳了跳,但满腔的怒火在对上那双因为生病而显得格外水润无辜的大眼睛时,瞬间哑火,只剩下深深的无奈。他能对一个裹着被子、小脸烧得微红还努力摆出“严肃”架势的三岁娃娃发帝王之怒吗?显然不能!
楚风清则是扶额,无奈地看向萧月。萧月接收到他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连忙低下头掩饰嘴角的笑意。这位小“桑桑”太后,生病了也不忘拉红线啊!而且这红线……似乎还想往自己身上绕?
楚满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就是就是!皇兄,二皇兄,你们看母妃都发话了!赶紧选吧!说不定还能给我和三哥找个嫂嫂管管我们!”
楚星河红着脸小声反驳:“四哥你别胡说!”
庆王府温馨又带点混乱的病榻前,前朝关于选秀的沉重压力,似乎被秦桑这奶凶奶凶的催婚宣言和儿子们各异的反应,冲淡了不少。然而,南疆的迷雾与解法的艰难,以及京中隐藏的、六年前经手贡品的黑手,如同潜藏的暗流,预示着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