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清·四爷嫡妻日记

　　第十三章【日记之前，追溯虐恋情深史】

　　虽说嫁妆这东西自女儿小的时候就一件件在攒着，如今泰半都是现成的在库里不用担忧，但还有泰半是要现造！例如衣服，例如家具，例如首饰，等。现在变生肘腋，原计划用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办置的这会儿时间却显得很不足了。于是大过年的先不说过年而商量着怎么更改计划、加派人手、加快进程、加紧生产。

　　“首饰这块，我们半年前在天工坊下了单，时间却是定在明年的十月，要先和天工坊的师傅们商量下改时间，最好能多添几个师傅，另外，师傅们都值得信赖，但时间紧急，还是采购些现成的首饰备着为好。”事关家族体面，张佳氏是不肯有所疏忽的。觉罗氏本也是打着两手抓的打算，认同了。

　　“京里不是开了些西洋铺子，他们南下的商队会在年前就会回来，不若去淘些好的舶来货，如今京里人都爱那些。诶，不若去问问现在还赶不赶得上让人顺携？南面有不少精细东西，拿出来也是可行的。”女儿生了儿子在夫家过得还算是不错，以后也要多倚仗家里，尼玛察氏没有儿子，乐得做好人想办法。舒穆禄氏怀孕六个月，隔了整整两年再有孕，她很欢喜：“对，南面的料子和首饰都很不错。”

　　“我娘家那里还有不少针线上人，不如过了年请来打打下手？”瓜尔佳氏很积极的表现。那拉家也有家养的绣娘，上年怕人手不够还外招了批，但要在七月前将全部完工还有些困难。

　　觉罗氏听了一圈下来，开始总结。首先要通知各匠户计划有变，其次，首饰这一块，师傅手上的订单还继续，但得另外进行成品采购防止意外情况。外购路线有两，一在京，一南洋。衣物这块则加派人手去分担针线上人的任务。陆陆续续又添了些内容，觉罗氏又叮嘱，赶紧通知各方计划发生变动时间缩短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那拉家其实早就派了管事随船到南洋采购东西了，只是现在还没回，当时也没想会有这样一出，是以只能派人再去了。

　　这回要斟酌好采购单，必须想得周全些。

　　散去前觉罗氏提醒了句：“木匠师傅那边也不要忘了。”九月底富存接到差事和同事到宣化府喂马，女人们不可能都天天出门，又不大懂那些活计，是以这事只能交给无事一身轻的费扬古。

　　觉罗氏望着写满一张纸的单子，深吸口气，行了，在女儿出嫁前都有得忙了。

　　——

　　腊月二十二，任职期满的富昌带着一群小妾赶回了四九城内，星辉却还要再呆上半年，富存也不在，三十四年这年那拉府又过了个不够圆满的年夜。

　　新年后五格陪费扬古去了趟石家，回来就感慨：“和硕额驸华善苍老了许多啊。”华善乃是石文炳的爹。老年丧子，是何等悲恸？宝姬也这时这才知道，她家老爹和华善还有点孽缘。康熙六年元宵节赴宴，也不知道庄亲王说了什么，华善那个嘴毒的立即反讽庄亲王穿着绿蟒袍整个就像个乌龟王八蛋！然后华善就被抹去了内大臣的职位。这还没完。费扬古就坐在华善身旁，他听到了当做没听到，康熙说他“不举首”，也被马蜂窝扫到，同被革去内大臣。

　　宝姬错愕，原来老爹当过内大臣的么。

　　五格撇嘴，这是黑历史，哪能乱说呀。话说这内大臣的头衔，华善是至今没拿回，费扬古是等到了休致，康熙才重新给他戴上。

　　宝姬：“……。”一下子把实权官职变成了名誉头衔，康熙，真是精打细算。

　　五格说了一通八卦，期间吃了一盘芝麻饼子、一盘红枣泥糕、两杯油茶，走时顺去了两枚五福薄荷香囊、一把石青松竹扇套，还预定了一套手袜。

　　……其实，五格也很精打细算。

　　元旦一过，家里开始繁忙起来。送礼、回礼、走亲戚、各个管事的年后汇报、开春后家里的衣物等定制等，还要安排人手再跟船进购、催促过年开工……女人们恨不得能够分身。富昌对庶务的处理能力不及格，且他做完工作汇报，现在离京几年要重新打交际，五格是佐领，得核对旗下秀女情况、作登记然后上报。

　　又有，头回南下的人员终于回来了。原来是跟的船路线比较远，从天津一路往下往经江浙一带过南京到广州还往下！转了小半个南方才回来。“回来了就好了！”觉罗氏念了声阿弥陀佛。

　　接着二月大挑，柔芷已经十五岁了，就在参选的行列。宝姬不用参选，但也不空闲。定做的梳妆工具和胭脂水粉也到了，她多了个任务，学习梳头和化妆。

　　四月初，那拉府收到了内务府派来的两名嬷嬷。她们是进行婚前检查的，据说这是规矩，石家和董鄂家也收到了。她们也就居住了半月，在对宝姬的举止谈吐表示满意后就离开了。

　　到月底，大挑结束，柔芷平安归来，接着就是新一轮的指婚通知。员外郎张保之女他塔喇氏为皇五子胤祺嫡福晋，刘文焕之女刘佳氏为皇五子胤祺侧室；副都统法喀之女纳喇氏为皇七子胤祐嫡福晋，六品牧长韩楚翰之女纳喇氏为皇七子胤祐侧室。

　　以及，典仪阿尔法之女王氏为皇八子胤禩侧室。

　　不是说八阿哥只有福晋一个女人么？

　　还有，员外郎……是从五品的官吧？

　　宝姬虽然知道九龙是哪九龙，但清普知识不到位，对其余的皇子们以及皇子后院却还处于半知不知的情况。

　　看她那孤陋寡闻的样，五格挽起袖子给她做科普：“这他塔拉氏也是满洲著姓，世居在扎库木地方，虽然并非出自岱图库哈理一支，但也十代以上也是有那么点血缘……”此时此刻谁都无法阻止好哥哥模式爆发的五格。

　　宝姬掩住暗暗抽搐的嘴角，等他将满洲大姓全评完又例行吐槽了些八卦后就赶紧问道：“你到底来干嘛的？”

　　“好心来看你！”五格翻了个白眼。从褂子里掏了掏，丢出两本册子。

　　在他的示意下，宝姬先拿起黄色的封面本，软皮、看着就二十多页。

　　“前头是外公家的族谱，还有其余的各房亲戚。后头是咱家，和其他房亲戚。以前你和额娘出去顶多呵呵傻笑就可以了，往后嫁人了得把这些都记得，要不然犯了忌讳能办？”

　　“……。”谁说我那会儿就呵呵傻笑了？宝姬想反驳，但想了想，似乎除了标准问话外她的确只负责笑来着。翻本子时带过一页，正想返回，眼角就看到【三十四年，缘事革退】前头的名字：爱新觉罗·长源。

　　眨眨眼。“舅舅……被革爵了？”

　　五格淡定的回道：“是呀，就上个月。”扣扣桌面，让人把桌上的空盘子收走，顺便，再来两盘新点心。

　　“你还没吃够呀？”瞟向五格的肚子，腰细腹平，估计，真没吃饱。想着他方才吃了那么多油炸物，容易克化的糕点也不易充饥，干脆让桃核去小厨房传话，要了份羊舌托胎羹、鲜虾蹄子脍、血粉羹和大骨饭，又担心积食，备了壶消食用的陈皮酸梅茶。

　　“我就知道来你这肯定有许多好吃的！”

　　“不要说得我这像是专做吃的好不好？”

　　“阿嫩贤良就是好。”五格欢快的扒着饭。宝姬比这锦缎想着到底是做荷包还是做扇套，三嫂在三十一年生的侄子兴德也两岁了，干脆给他做鞋面？五格眯起眼睛看着悠闲自得的妹妹，突然问道：“……现在心情好了？”

　　这话问得十分突然。

　　宝姬还没反应过来，茫然了下就睁大眼睛，话也吞吞吐吐的：“四哥……说什么呢，我的心情都很好来着。”

　　五格冷笑道：“就那些奴才才觉得你心情好。”

　　被看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宝姬放下针线篮子到旁边。“好了。”

　　“说说，你纠了这么久都想什么了？”

　　“想着怎么让男人生孩子。”

　　“啊！”五格手里的筷子差点被惊飞。“这都什么乱七八糟东西！”

　　宝姬白了他一眼。“我在想怎么当家做主。”

　　五格呆了下，立即拍手大笑。“有出息！”

　　男人对女人的标准总是不同，这要是瓜尔佳氏敢说要当家做主，五格二话不说踹飞她，可这会儿说的是自家小妹，自然是要双手双脚赞成的！妹妹终于懂事了，要嫁人了。他感慨之余又觉得挺不是滋味--我把妹妹养得这么好，最后却是别人家的了。

　　满心不是滋味的哥哥决定要帮一把自家小妹。“你想要当家做主是对的，但别过头，注意名声。男人都爱面子，真让你当了主外头也得让他好看。”五格言传身教。“规矩好那是好事，但也不能时时刻刻都摆出正经样。男人对女人的标准因为身份的不同都是不一样的。”想想自家妹子年纪尚小哪懂夫妻之道，得换个说法。“就是男人么，妻子在外头端庄正经是应该的，但回到卧室就喜欢妻子和他撒撒娇说说软话，就和你跟额娘那样相处，懂得不？”

　　我懂。以前我很傻，以为古代男人全是老古板，但实际上男人几千年来都没真正变过，骨子里都是喜欢上得了高床、下得了厨房、进得了卧室、出得了厅堂的女人，一句话，恨不得自己的女人就是个贵夫人＋妓女＋厨娘＋白莲花的结合体。

　　“还有啊，男人不喜欢太要强的女人，你留下点空地，每隔一段时间进步一点，让他有个可以夸你的余地。”

　　“……怎么留？”道理是懂得的，但是做法不知道尺寸不知道。兄妹两讨论着拿捏住男人的办法，差点忘记了他们的舅舅倒霉的被革了爵位。好在宝姬还尚有些良心在，问了句：“舅舅干什么了。”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他放在奴才名下的店铺发生了官司，他着急，骑着马跑进了闹市里，弄翻了一家烧饼店和家卖菜的棚子。火炉子倒下碰到了那个卖菜的老伯，烫了一条大腿，请了大夫看，说是要躺上大半个月才能下地。”

　　“哦！”那就好。等，这个……不是属于赔钱罚款就可以的民事纠纷么？怎么还要夺爵？

　　“这已经是……”五格屈指一数。“第三个了。”

　　“第三个什么？”

　　斜眼看过来。“第三个被革爵的。”

　　说起来，觉罗氏娘家这支宗亲觉罗的确挺惨的。

　　觉罗氏和长源的阿玛是穆尔祜，穆尔祜是杜度次子，杜度是诸英长子。

　　当年努尔哈赤入赘佟家，娶元妃佟佳氏哈哈纳扎青，生二子，诸英、代善。

　　诸英是努尔哈赤第一子，“上嘉其勇，锡号曰阿尔哈图土门，译言“广略”，故，诸英封号为广略太子。”后因开国五大功臣和兄弟告状，努尔哈赤调查发现确有问题就解除他的军权。诸英“不满溢于言表”，被废太子之位并软禁，诸英怒而扬言待到掌权时处死告状之人，据说烧香诅咒，行被再一次告状。万历四十三年闰八月，诸英在被圈禁两年后，最终被努尔哈赤处死。

　　褚英三子，封爵有两人，分别是长子安平贝勒杜度和三子敬谨庄亲王尼堪。

　　杜度是褚英第一子。初授【台吉】。天命九年，喀尔喀巴约特部台吉恩格德尔请内附，杜度从贝勒代善迎以归，封【贝勒】。天聪元年，从伐朝鲜；三年十一月，从上伐明，薄明都，败明援兵。又偕贝勒阿巴泰等略通州，焚其舟，至张家湾。十二月，师还，至蓟州，明兵五千自山海关来援。与代善亲陷阵，伤足，驻遵化；四年，大败明军，斩其副将，获驼马数以千计。崇德元年进封【安平贝勒】，济师。三年，伐明，杜度为岳讬副，后岳讬薨于军，杜度总军事。会多尔衮军于通州河西，穿越北京至涿州，西抵山西，南抵济南，攻克城池共二十，招降其中二城。十六战皆捷，杀总督以下官员百余，俘虏二十余万；四年，攻略锦州、宁远；六年，攻广宁，败松山锦州援兵。以跟从多尔衮离城远驻、私遣军回国，【削爵】，下诏罚银二千。七年六月，杜度薨。病革时，诸王贝勒方聚集笃恭殿议出征时功罪。

　　杜度七子，封爵五人，为杜尔祜、穆尔祜、特尔祜、杜努文、萨弼。

　　杜尔祜，杜度第一子，初封【辅国公】。从太宗围攻松山、锦州有功。因坐事而降袭【镇国公】。甲喇额真拜山等告发他有怨望，被【削爵并废黜宗室】。顺治元年，从多铎南征；二年，以军功恢复宗室资格，封【辅国公】。八年，军功进封【贝勒】，十二年逝。同年杜尔祜子敦达袭【贝子】，谥恪恭。康熙十三年敦达逝，敦达子普贵袭【奉恩镇国公】。

　　这是宝姬的外伯公一支，接着是外公一支。

　　穆尔祜，杜度次子、杜尔祜亲二弟、宝姬的外公。天聪九年，师伐明，从贝勒多铎率偏师入宁远、锦州缀明师，抵大凌河，击斩明将刘应选，追奔至松山，获马二百，克台一，并有功；崇德元年，封【辅国公】；七年，因与兄同罪【削爵并废宗室资格】；顺治元年，从多铎南征，二年以军功恢复宗室，封【三等镇国将军】；三年再封【一等镇国将军】。从多铎征苏尼特部腾机思等，败之。四年进【辅国公】。六年，从尼堪击叛将姜瓖，进【贝子】。再从尼堪征湖南，被赐蟒衣、鞍马和弓矢，大军进至衡州，尼堪战殁；十一年，论前罪，【革爵】，随后逝世。十六年子长源袭【镇国将军】，康熙三十四年【缘事革退】。同年长源子察尔岱袭【辅国将军】。

　　宝姬被那一串削／革弄得头晕，干脆拿出纸笔。

　　外伯公家：辅国公↘镇国公↘削爵并废宗室↗辅国公↗贝勒→袭贝子→奉恩镇国公

　　外公家：辅国公↘削爵并废宗室↗三等镇国将军↗一等镇国将军↗辅国公↗贝子↘革爵→镇国将军↘革爵→辅国将军

　　外叔公特尔祜：辅国公↘削爵废宗室↗辅国公↗贝子→奉恩镇国公

　　外叔公萨弼：削爵废宗室↗辅国公↗贝子→子固鼐袭镇国公，谥悼愍。

　　外叔公杜努文：唯一无战功者，崇德七年削爵废宗室，顺治初封镇国公，后卒。

　　写完一看，好么，从上到下全被削过爵废过宗室。其中亲舅最惨，降了升、升了降，从外公到舅舅，这皇家到底有多爱他们呀，都快虐恋情深了。

　　再对照着爵位表，宝姬忍不住掩面：“原来每革爵一次可降四级的么？”要察尔岱再被革可就剩最低的奉恩将军了。清朝不允许旗人做官员和闲人以外的职业，谋生手段也不许学，舅家没有官职，明面只靠着爵位和领月钱过日子，现在又革又降，一切逾越物品肯定会被收走，这还是好的，内务府收逾越物品时会‘顺手’拿走觉得‘不对’的东西--这是潜规则--可以说人生低谷时内务府来一次就大失血一次。外公家被削了三次，还不知道下次下次会不会再被削。“……舅舅应该学习狡兔三窟，找个藏钱的地方了。”

　　要防老。

《楚汉之美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