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是我

　　“平安，快过来，这是你舅舅们。”
　　何时把平安放下，李寻上前拉上他的手走到姥姥身前，
　　“姥，咋舅舅们都回来了？”
　　“怎么，我们不能来吗？”
　　开口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中年男人，平安仰头看去，起码一米九，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就是嘴唇有点厚实，显得人有点憨。他身旁站着一个大约有一米六五左右的女子，眉目如画，皮肤白皙，当得上美人二子。
　　姨姥看平安盯着大儿媳看，笑着和平安介绍。
　　“平安，过来，这是你大舅：何栩，大舅妈：孙晓，快叫人。”
　　“大舅，大舅妈好。”
　　美人舅妈蹲下身摸上平安的小脸蛋，指着身后的和李寻差不多大的，两个孩子和平安介绍。
　　“这是何以听，何以凡。他们是龙凤胎，比你大三岁多，你要叫哥哥和姐姐。”
　　两个小的走近平安，男孩送了平安一辆白色的汽车模型，女孩送了平安一个京剧面具，老生的脸，漂亮又威武。
　　“这些哥哥姐姐，我很喜欢。”
　　哄小孩呀，可是他们把我在当小孩哄，咋办呢？
　　平安内心抓耳挠腮的，刺挠啊。这时一个和李寻一边高的小少年走了过来，向他递上了一大包零食，还害羞的来了一句。
　　“平安弟弟，你太好看了，”
　　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身为少年的爸，平安二舅有点尴尬，儿子有点没脑子，他也是没办法。
　　平安拿着零食愣在当场，至于吗，至于了夸完人就羞红脸跑开吗？好像自己怎么他了似的。姨姥适时开口，指着还有些尴尬的二儿子二儿媳说道。
　　“这是你二舅舅何年，二舅妈王灿灿。”
　　“二舅，二舅妈好。”
　　二舅妈和大舅妈不是一个类型的美人，有种英气勃发，生命力极强的美，反观二舅舅，虽生的面白俊秀，但看上去是一个妥妥的纤弱小生，那圆圆的杏眼，长在一个男子脸上，看上去跟个小可怜似的，舅妈反而看上去更能保护舅舅。
　　平安心想，反差感在这对夫妻身上拉的满满的。
　　“刚才的哥哥是？”
　　“那是何以星，比你大快三岁。”
　　二舅妈的声音也磁性十足。
　　严重怀疑二舅舅当初是装柔弱骗到二舅妈的，太迷人了。
　　硬挺浓黑的双眉，锋利狭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薄厚适度的嘴唇，还有那一头短发，完美的脸型，更杀人心了，这要放在后世，得多少小妹妹求嫁啊。
　　李寻看小孩一直盯着二舅妈看，好笑的调侃。
　　“咋，这么小就知道盯着美人看啦？”
　　欣赏被打扰的平安回头瞪他一眼。
　　“你自己没有发现美的眼睛，怎么，嫉妒啊！”
　　何时一看，又要你来我往的斗上，忙走到两人中间，两手分别堵上小孩们的嘴，笑着说道。
　　“饭菜准备好了吧，我们饿了，先吃饭，好不好。”
　　边说边转头看向被他捂住嘴的两人，见他们点头，好，休战。
　　大舅和二舅看着嘴欠的李寻，笑着对望一眼，
　　“大哥，我可从没见过李寻这么幼稚的一面呢？”
　　“妹夫不是说了吗？李寻这次变化不小呢。”
　　“看样子他们夫妻俩终于不用担心儿子变态了。”
　　真不是开玩笑，以前李寻那天不怕，地不管的样子，小小年纪早晚比那些败家的纨绔子弟还难收拾，他太聪明，做的事又让人抓不到把柄，明知是他干的，还拿他没辙，这次也是借着寻亲的由头，让他跟着一起去感受一下别人家孩子是怎样的，别老是和那些心眼不知道多少瓣的一起，一窝小变态。
　　别说，应该还真有用，这不就开朗了不少嘛！
　　那是这俩舅舅没注意观察，仔细观察就知道，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被改变的部分中和了他身上的阴暗面，让他看起来开朗了不少，他知道了孰轻孰重，知道了对错，老人用平常的事教他如何看待问题，他反而更能接受。
　　餐桌较大，十多个人也能容下，今天的午餐较为丰富，鸡鸭鱼肉和京市的特色菜都有，李寻挨着平安坐下，伸手帮他夹来平安比较感兴趣的菜。
　　众人皆看向他，他抬头看向他们，
　　“怎么了？”
　　都看他干嘛。
　　何时笑着解释，
　　“在东省，平安最小，大家都是帮着他夹菜的，远的小孩够不着，这几天习惯了。”
　　姨姥看着两个孩子，一个自然的给，一个自然的吃，点头，多好啊。
　　午餐回来吃的何宁也是暗自点头，
　　“对，会照顾人了，”
　　会为他人着想了，她就不用担心儿子变态了。
　　平安心安理得的吃着，脸颊一鼓一鼓的想，我还小，够不到，他帮帮忙怎么了，谁让他老是气自己，再说了，被人伺候着还不错。
　　午餐过后何宁和姨姥一起商量着平安的治疗计划，小孩不想留在京市，肯定是想家，那些超出平安年龄的对话，何宁没和姨姥说，总要给老人留点悬念，让她自己发现不是更好吗。
　　“那我一会去劝劝平安，你放心，我一定让他自己出声留下。”
　　姨姥一副胜券在屋的样子，何宁知道，她妈的缠功没人顶得住，就看平安能坚持多长时间了。
　　“好，看您老的，加油。”
　　老人得意的点头，还没她拿不下的硬骨头。
　　结果是，不到半小时平安就败下阵来，姨姥走出房间门时他还在懵懵的，自己刚才说啥了，咋几句话的功夫就自己上赶着留下了呢？
　　李寻也是目睹了一场精彩的一边倒的辩论，想起平安的无力，他就想笑，平安做死鱼眼状看着他，招手。
　　“你过来。”
　　李寻忍住笑，
　　“你干嘛？”
　　平安纳闷的瞅着李寻，一脸不理解的说。
　　“你过来帮我捋捋，刚才发生啥了，怎么我就把自己留下了。”
　　他刚才失忆了！

　　李寻更忍不住了，坐在沙发上捧腹大笑，笑了好一会才停下，眼角带泪的和平安捋起了刚才的事。
　　“你啊，”
　　三十分钟前，姨姥一脸哀伤的看着平安，平安低头，有些心虚的玩着沙发上的抱枕，突的被姨姥一把抱住，他没敢推，推开的话多伤老人心啊。
　　还没想完，姨姥就松开了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我知道，平安是想家了，肯定是姨姥惹你伤心了。”
　　边说边哭，还掏出手帕擦着眼角，眼泪不要钱的就往下掉，平安手足无措的也上手给老人擦起了眼泪，还结结巴巴的安慰着。
　　“姨姥，没有没有的事，您怎么会让我伤心呢？”
　　老人听见他说没有更哭的厉害了。哇的一声，吓了平安一跳，瞪大眼睛望着老太太，咋，就不能好好说，别哭啊！
　　“那一定是你对姨姥的安排不满意，才会连病都不治了，就要回家，肯定是的。”
　　平安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您别哭了。”
　　“啊，啊，你就是嫌弃我们，我这个可怜的老人，迷糊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找到家人，都不愿意陪我多呆几天，我眼巴巴的盼了多少年的家人啊。”
　　李寻看见他姥偷偷睁眼观察平安了，眼一瞪，您看真高，大拇指伸出，赞同的点了点头，您老真棒。
　　那无助的像个男人的孩子脱口而出。
　　“姨姥，您看您听错了，我不走，治好再走，您听错了。”
　　老人还期期艾艾的哭着。
　　“真的？”
　　“真的！肯定真，我明天就去拿药。”
　　“不骗我。”
　　“不骗你，您可别哭了，大悲伤身。”
　　只见老人收起哭声，优雅的拿起帕子试了试眼角的泪，站起身，
　　“平安啊，姨姥去告诉你姨姥爷这个好消息，再打电话通知一下你太姥他们。”
　　说完便健步如飞的走了，平安在沙发上目瞪口呆，手还维持着帮姨姥擦泪的姿势，
　　“您好歹再哭两声，让我知道没被忽悠。”
　　李寻还在笑，平安眼睛微眯的看着他，余光瞥见何宁自门外在向这边走来，他立即眉头一皱，手捂胸口靠在沙发背上，还装着急喘两声，李寻愣了，咋，这么受不得打击。
　　啪的一声，头上挨了一记，李寻捂着头看去，自家妈妈，当即明白过来，瞪眼向平安看去，你碰瓷儿。
　　平安被大姨搂在怀里，仗着她看不见自己的脸，也大睁着眼睛瞪了回去，还对李寻吐了吐舌头，嘴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就是碰瓷儿怎么了！”
　　何宁一看儿子还在瞪，也是立马维护平安，
　　“你还瞪，肯定是你又气平安了，你说你，比平安大四岁呢？怎么没点做哥哥的样子。”
　　“那他也没喊过我哥哥，都是李寻李寻的，他叫以星都是哥哥。”
　　他吃味了，以听，以凡，连以星他都喊了，明明自己和他最先认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幼稚的表现。
　　何宁心想儿子是变好了，变得幼稚了，这耍赖的功夫像是要糖的小孩，就差坐地上一哭二闹了。却也是别有一翻乐趣，她有了养孩子的真实感了。
　　“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笑。”
　　李寻死鱼眼都出来了，盯着面前的两人。
　　平安咳咳两声应了景，何宁见他没事，也放下心来。
　　“平安，你姨姥可是和我说你答应了的，明天你也不用去医院了，下午我下班给你把药拿来就行，我听你小舅说你想看升国旗，明天一大早，让小舅和李寻一起陪你去，顺便逛逛这四九城。”
　　平安点头，痛快的答应。
　　“好的，谢谢大姨。”
　　李寻冒出来了，
　　“你该谢的是我和舅舅，天没明就得起，太折磨人了。”
　　平安小身板坐的笔直，对着李寻就开始上纲上线。
　　“做人还是要言而有信的好，既然说过要带我去，就要说到做到。”
　　李寻觉得这话里有话。
　　“我对你可说到做到了，别下套。”
　　平安下巴一扬
　　“当时从家里走的时候你咋说的，忘了？我想回家，你当时答应我的。可你现在呢，别不敢看我。”
　　李寻心虚转头看向自己妈，用眼神示意他妈说句话，转移孩子一下注意力，救救他。
　　何宁一看平安旧事重提，忙起身。看两个人都看向自己，嘿嘿一笑。
　　“那，那啥，你爸说要吃饺子，我去蒸点米饭哈。”
　　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完就走，背影一下闪没，平安深吸了一口气，行吧，计较这些没用，姨姥都不用说别的，只要把他身体的情况告诉爸妈，他们就不会让自己回去的。
　　还是不要让他们担心了。
　　李寻凑过来，一脸的奉承讨好，
　　“平安，你可别再和我生气了，我答应你，以后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绝不再犯。”
　　平安看着伸手发誓的人，抬手拉下，摇摇头。
　　“不用，刚才和你开玩笑呢！”
　　说完直视着李寻的眼睛，眼里的正色让李寻也坐正，直视上平安的眼睛。
　　“李寻，以后别轻易发誓，有些事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誓言就像是枷锁，捆着你向它而去，我们只做能做到的，不用逼迫自己，被迫和自愿是两种不同的人生，我呢，只会选真正握在手里的，不会去要那虚无缥缈的。”
　　李寻看着平安半晌没有言语，思索一会儿，抬头看向平安。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
　　他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这个才几岁的孩子，他想握在手里的是什么。
　　平安笑了，
　　“家。”
　　那个他不论去哪儿，在哪儿都会想回的地方，是心安之地，是永远温暖的怀抱，是永远不变的乡音，是孤冷寒夜中最近最亮的那盏灯。
　　李寻看不懂平安，这么些年，不论是大人亦或是同龄人，他们都不怎么会伪装，脸上和眼里透露出或贪婪或执念，拼尽全力哪怕知道不属于自己也是强求，而平安，眼前人仿佛套了一层又一层的盔甲，把自己牢牢护在里面。
　　“可你要是离开了呢？”
　　平安笑了，抬手指了指心脏所在。
　　“家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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