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未上岸》

　　1. 立冬以后，灯比夜长
　　十一月中旬，市一中进入「考试月」。
　　晚自习延长到二十二点，教学楼走廊拉起临时灯带，白光一条挨一条，像把黑暗缝进拉链。
　　我抱着一摞数学卷子回班，袖口被冷风吹得发硬，指节因演算过度而微微弯曲——仿佛随时准备在空气中写一条抛物线。
　　教室门口贴着鲜红倒计时：「距离期中考试还有3天」。
　　那「3」不知被谁加粗加黑，远看像一道被劈开的豁口。
　　2. 数学29分的阴影
　　上一次月考，我的数学29分，名列年级倒数第7。
　　发卷当晚，我把卷子塞进书包最底层，可那枚红笔分数仍会在脑海自动翻页：29、29、29……像坏掉的电子表，跳不到下一天。
　　老周拍着我的肩，语气温柔却扎人：「叶星野，你的其他科能进前一百，数学这是给大家拖后腿呀。」
　　我笑着点头，转身却把嘴唇咬得发白——拖后腿？那就把这条腿接上钢筋。
　　3. 错题本里的密林
　　10月20日起，我开启「地狱模式」。
　　每天05:00起床，做30道函数；06:30早读前，跑去数学组办公室堵老师问问题；晚自习后再加练到22:30。
　　一周用完三支中性笔，草稿纸叠起来高过教科书。
　　见晴把这一切收入眼底，只在桌角贴了一张便签：
　　「别把自己燃尽，我等你发光。」
　　我回她一个潦草的笑脸，却在深夜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129 or die。」——中二却有效。
　　4. 考场·图书馆穹顶
　　11月15日，期中混考。
　　我和12班被分在「图书馆二楼自修室」。
　　穹顶是玻璃，正午的阳光直泻，尘埃在光柱里浮游，像一场无声的雪。
　　发卷铃响，我深吸一口气，翻开答题卡——
　　选择、填空、大题，每一道题都仿佛在黑夜里被我提前拆解过骨骼。
　　笔尖落下，沙沙声像春蚕啃桑，流畅得近乎陌生。
　　两个半小时，我写到最后一秒，掌心全是汗，却第一次没有空白题。
　　收卷那刻，我抬头，看见对面12班队列里的李予安，他正把草稿纸折成四方，抬眼与我对视一秒，嘴角微弯——像给暗号，也像给祝福。
　　5. 「奇迹」降临
　　11月19日，周一早读。
　　老周抱着一摞卷子冲进教室，眼镜片上闪着兴奋的光。
　　「同学们，这次咱们班，出现了一匹黑马！」
　　他啪地把统计表拍在投影上：
　　「叶星野，数学129分，年级排名上升346名！全级第9！」
　　空气静止两秒，随后爆发雷鸣般掌声。
　　我攥着笔，大脑空白，耳膜嗡嗡作响，仿佛有人把29的倒计时强行拨到129。
　　老周当堂发卷，红笔分数鲜艳得像初升太阳。
　　那一刻，我看见自己倒映在铝合金窗框里的影子——
　　眉眼弯弯，却在拼命忍泪。
　　原来，把「不可能」撕碎，是这种声音。
　　6. 抽屉里的「Re: 未来」
　　下午第二节下课，我回座位，赫然发现桌肚多了一本陌生错题本。
　　藏蓝色硬壳，封面用白色修正液写着——
　　Re: 未来
　　字母之间带着熟悉的潦草，我却不敢第一时间确认。
　　翻开第一页，是整齐到变态的归类：
　　「函数·对称与最值」「解析几何·设而不求」「概率·反面计数」……
　　每道题旁标注错因、正解、易错点，字迹干净，像印刷体被灌进温柔。
　　最后一页，只写了一行：
　　「129不是终点，是回信。——L」
　　我啪地合上本子，心脏在胸腔里乱撞，像找不到出口的回声。
　　L？
　　李？
　　还是巧合？
　　我回头望向走廊尽头，12班的后门刚好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空无一人。
　　却把那一点偷偷伸过来的光，留在我掌心。
　　7. 谣言·玻璃上的裂缝
　　高分的光环只闪耀了24小时。
　　11月20日午休，我被年级群一条匿名消息炸醒——
　　「7班某女生数学飙升346名，据传提前拿到试卷，监考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配图是我考场背影，像素模糊，却足以指认。
　　发布者的头像是一团黑云，ID：y.a.n。
　　我几乎秒懂——yan，恙。
　　教室外的走廊开始有人侧目，窃窃私语像蛇信子吞吐。
　　见晴把水杯「砰」地搁在窗台：「我去找她。」
　　我拉她不住，她已大步冲向12班。
　　我追到楼梯口，正见见晴一把拽住吴恙手腕：
　　「谣言是你发的吧？拿出来证据！」
　　吴恙笑得无辜：「我只是转述，大家都有疑问，我替大家发声喽。」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围观的人听得清楚。
　　见晴气得手抖，另一手已扬起。
　　我冲上去，握住她手腕，转身面向人群——
　　「我，叶星野，光明正大考129分。质疑可以，拿证据来！否则，请向老师举报，别躲在键盘后面当老鼠！」
　　那是我第一次当众高声说话，嗓子破风，却字字铿锵。
　　围观安静三秒，随即有人鼓掌，掌声像石子落水，涟漪层层荡开。
　　吴恙的脸色在掌声里微微发白，却很快扬起嘴角：
　　「别急，游戏才刚开始。」
　　她抽手离开，高跟鞋敲地，像把不甘写进节拍。
　　8. 风暴眼的宁静
　　谣言因为缺乏证据，很快被老周压下。
　　年级组决定调取监控，还我清白。
　　而我，把「129」用红色记号笔写在便利贴，贴在书桌正前方——
　　不是炫耀，是提醒自己：
　　「你可以被中伤，但不可以再回头。」
　　见晴把那张写着「老鼠」的纸条折成飞机，从四楼窗户飞出去：
　　「走啦，别让它占用脑内存。」
　　我大笑，却在弯腰时，悄悄把「Re: 未来」那本错题本，塞进抽屉最底层——
　　像把某个不敢触碰的密码，锁进心脏的暗格。
　　9. 夜·天台回音
　　考试周结束，图书馆天台。
　　风大得掀起校服下摆，也吹乱我的刘海。
　　我拎着那瓶奖励自己的冰可乐，拉环启开，「噗」的气泡声淹没在夜色。
　　对面教学楼，12班灯管一排排熄灭。
　　我低头，翻开错题本最后一页，又看那一行字：
　　「129不是终点，是回信。——L」
　　我抬手，把可乐罐对着远处晃了晃，像隔空碰杯：
　　「回信收到，下次换我写信。」
　　风掠过，纸页哗啦啦作响，像在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把冰可乐一口灌到底。
　　甜味混着碳酸，在舌尖炸开，像给未来的自己，提前举行一场小型加冕。
　　10. 尾声·封箱与起笔
　　期中成绩公布栏前，人潮散去。
　　我独自站在榜单下，抬头看向那一串数字：
　　语文 118 英语 135 数学 129 ……
　　总排名：年级 36。
　　从 29 到 129，从倒七到 36，从被可怜到被惊叹——
　　我伸手，指尖触到「129」那个小小的凸起，像按下一个确认键。
　　背后，老周的声音远远飘来：
　　「叶星野，期末目标多少？」
　　我回头，笑得牙尖嘴利：
　　「130，或者更高。」
　　夜自习铃声响起，我转身往教室跑。
　　风把校服吹得猎猎作响，像给这场逆袭，拉上第一重幕布。
　　而抽屉里，那本写着「Re: 未来」的蓝色错题本，正在悄悄翻开下一页——
　　空白处，等着我用更漂亮的分数，去回信，也去回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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