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栀

　　从宠物医院出来时，那只小狗便多了一个名字，叫富贵。

　　名字是宁栀起的，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

　　时淮初次听到时，便笑了出来，“富贵？你怎么起这么土的名字？”

　　“当然是希望它一辈子都在富贵中啦！”

　　“有钱也不是万能的吧？买不来很多东西。”

　　“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也对，也就只有你们有钱人才会想到富贵以外的东西。对于我们穷人来说，没钱以前，所有问题都是因为没钱。”

　　“健康，寿命，快乐，这些，有钱就可以吗？”

　　“穷人更容易失去这些。”

　　“你说得也对。对你来说，钱是最重要的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

　　“跟你没关系。我们该去买小狗专喝的奶粉了。”宁栀自问跟时淮还没到这种推心置腹闲聊的程度。

　　富贵第一次来到时家的小洋楼，就因为嗅到陌生的味道，在宁栀怀里轻轻地颤抖。

　　“不怕，不怕，到家了呢。”宁栀轻声哄着，摸摸富贵的背。

　　“你们怎么才回来？还带来了一只狗？哪捡的野狗？”

　　时遇惊奇地看着宁栀怀里的小狗，其实他和时淮小时候也一直想要一只。

　　但是因为母亲身体不好，而且担心猫猫狗狗弄坏她的盆栽，因此家里从来没有过什么宠物。

　　“路上捡的。”时淮将从宠物用品店里买的小狗窝，暂时安置在了客厅里。

　　“我去给他泡点奶粉。”

　　时淮拿起奶粉罐便像新生儿爸爸那样，笨拙地用开水冲开奶粉，不停地搅拌着，等待冷却地差不多了才装进奶瓶里。

　　“我来吧。”宁栀接过时淮手中的奶瓶，试了试温度，才将奶瓶凑近富贵的嘴边。

　　看着小狗本能地吮吸着，三人都松了口气。

　　时淮拿起宠物医院拿来的说明书，仔细地看着注意事项，“等会还得刺激，排泄？”

　　“什么？我来看看。”时遇接过说明书，“还真是，要模仿狗妈妈。”

　　“怎么，怎么模仿？”宁栀惊讶地看着小狗，不会要像狗妈妈舔小狗那样舔吧？

　　“用湿的棉棒擦小狗屁屁就可以了。”

　　宁栀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真的。

　　“我来吧！”时遇自告奋勇，跑去拿来了棉棒。

　　“打湿，然后擦这里，对吧？”时遇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很久，还是没能下手，“时淮还是你来吧？”

　　时淮没有推脱地接过棉棒，认真且专注地擦着，“是这样擦吗？”

　　“应该不影响吧，狗妈妈不都是来回舔的吗？”

　　等小狗排泄成功，三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小狗吃饱喝足，便在柔软的狗窝里沉沉睡去，三人看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时爸爸会介意我们养它吗？”宁栀有些忐忑地等着时云下班。

　　“应该不会，大不了我们把小狗安排在院子里。”

　　“冬天不得冻死？”

　　“你傻啊，狗舍里装上空调不就行了吗？”

　　“对哦！”

　　宁栀都开始羡慕起富贵了，它可以随意地在宽阔的院子里撒欢，有数不清的玩具，零食，还有全新的狗舍，里面是软乎乎的棉花小窝，还有小毛毯。

　　而整个寒假，只有时遇独自去了瑞士，时淮则是呆在了H市，一整个月都在教宁栀怎么滑雪，直到宁栀可以独自在滑道上滑行。

　　大年三十，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但只有时淮跟宁栀面对面坐着，小品一惊一乍的声调从客厅传来，给这个空旷冷清的家带来了一点点过年的气氛。

　　时云昨天一早便飞往了美国，看望秦柔。家里的佣人大多也回家过年了。

　　年夜饭是一早就在高级饭店预定了，专人送来的。到的时候，还冒着热气，色香俱全的饭菜就摆在那块大理石餐桌上。

　　“怎么不说话？”时淮夹起一个糯米圆子，目光却盯着宁栀。

　　“说什么？”

　　“新年了。”

　　“新年了又能怎么，无非是又长大一岁了呗。”

　　“是啊，又长大一岁了。”时淮看向宁栀的目光暗了暗，“没跟你朋友说新年好吗？”

　　“说了。”

　　“你那个男同学，你们关系还好吗？”

　　宁栀心跳一滞，“不太好，上次回去后，就没再说过话了。”

　　“哦？那为什么你的通话记录里，总有那个人的名字。”

　　“你看我手机？”

　　“没有。他不是总是给你打电话吗？在滑雪的时候，一起给小狗洗澡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缓慢的语调在逐渐变冷。

　　“那个人不是他。”宁栀心虚地反驳了一句。

　　“可你刚刚承认了。”

　　“我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我只是来不及否认。再说了，我跟他交不交往跟你有什么关系？”宁栀气到心口发疼，好端端地干嘛又要挑起矛盾？

　　她站起来，就准备回房间。

　　“等会爸爸就会打来电话，别忘了，他走之前，可是让我们好好相处的。”时淮的重音落在好好相处四个字上。

　　宁栀一听，动作一滞，又坐了回来。

　　电视画面里，春晚节目进行到了歌舞表演，花花绿绿的彩光照亮了沙发上两张精致的脸，两人的表情惊人地同步，一样冷淡的神情。

　　宁栀刻意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不是她不想走，实在是时云走之前交代了两人好好相处，而且大年三十夜，他肯定会打来视频电话的。

　　为了讨好这个家里唯一拥有实权的人，宁栀从来都是对时云的话言听计从的，至少在表面是这样的。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时云就从大洋彼岸打来了电话，在一通新年祝贺后，宁栀便起身想回去了。

　　“这么早回去，给你那个同学打电话吗？”时淮说出来的话莫名带着一股酸味。

　　时淮只要想到今天晚饭前，宁栀特意给那个叫明朗的人打去电话，说第一声新年祝福想送给他，时淮心里就像吃了醋一样酸。

　　宁栀恨不得翻个白眼，但她忍住了，“我只是想睡觉了，这也不行吗？”

　　“不行。”时淮挑起一边的嘴角，坏笑着，“别忘了，你答应过的。”

　　“好。”

　　宁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耐烦，她在心里保证，要是时淮再叫她做什么，她一定会把拳头挥到他脸上。

　　深沉的夜空被骤然点亮，一朵粉色的烟花飞速升空后，“砰”得炸开，在黑幕上炸出一朵粉色的花，粉色的亮丝如瀑布般倾泻，照亮了下方的两张年轻的脸。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粉色的，蓝色的，黄色的，流光溢彩，姹紫嫣红。

　　宁栀抬头看着点点火光，绽放出绚烂的美，而时淮的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宁栀的侧脸。

　　感到身侧的视线，宁栀没敢回头，她知道，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放的。

　　那些年轻的男女在一起放烟花，不就是不小心对视了，就吻上了吗？

　　她？跟时淮接吻？

　　一想到这儿，她就打了一个寒颤，还是不要了吧！

　　“你冷了吗？我去给你拿条毯子。”

　　“不，不用了。不是很冷。”

　　富贵害怕地缩在了宁栀的脚边，它看不到烟花的美，却害怕那陌生的惊响。

　　富贵已经是满月了，从巴掌大一点，渐渐地长大了不少，但也才学会走，一步一步走得颤颤巍巍的。

　　宁栀察觉后，蹲下来安抚地摸了摸富贵的狗头，好声好气地沟通，“不要怕，小狗狗。这个声音不会伤害你的。”

　　“那不放了，玩点这个吧。”时淮递过几只仙女棒。

　　随着打火机的一声响，宁栀手中的仙女棒开始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

　　起初那炫目的光彩，勾住了宁栀的目光，璀璨的光将宁栀的脸勾勒成一幅画。

　　宁栀怔怔地望着那绚烂的光，仿佛没见过星星离自己如此近。

　　但仙女棒很快就燃烧至底端，骤然熄灭了。

　　烟花易逝。

　　微凉的手指擦过宁栀的手心，接过了那烧得黑不溜秋的仙女棒，“都灭了，换一根。”

　　“换了，也会很快就灭了的。”

　　“灭了就再点上，直到你开心为止。”时淮面无表情地又点了几根。

　　银白色的火花再次喷涌而出，如雨点般坠落。

　　宁栀接过几根，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光弧。

　　闻着熟悉的烟火气，宁栀将心头的失落感撇开，至少今天她是一个有小狗的人了。

　　她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将手心的烟花急速旋转，形成了一道电影里才有的传送门。

　　“你看，这像不像通往异世界的传送门？”宁栀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急切地跟身边的人分享。

　　“像。”时淮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笑容，像是冰山也融化一般。

　　直到所有仙女棒都燃放完，宁栀才跟时淮踏进了家门。

　　此刻，春晚的倒计时也响起。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一齐出口。

　　这样的巧合让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还是对视了！

　　宁栀在下一秒就逼迫自己转过头，“我回去休息了。”

　　时淮站在原处，目送着眼前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的心丢了，老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只有看到她，心口才会被填满。

　　他百度过了，数千种答案里，都在说那是喜欢。

　　奇怪，他怎么喜欢上仇人的女儿？

　　可只要她在，时淮的目光便忍不住追随着她，像是自动追踪器。

　　他控制着，可身体还是不自觉向她靠近。

　　怎么办？

　　他在深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安睡，脑海里总是浮现同一张脸。

　　为什么？偏偏喜欢的是她？

　　这个问题，直到天明也没有答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