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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夜深霜寒,佟惜雨劳心劳力的来看望冯砚修,却被莫须有的罪名罚站,唉声叹气。
隔一会儿,杵在一侧的佟惜雨默不作声,隐约能够听到卧榻之上冯砚修的呼吸声,均匀平稳。
不知不觉间,她也有了困意。
其实这些天,一边忙着扳倒全德清,一边夜夜探望冯砚修,佟惜雨马不停蹄,疲惫不堪。
火地温热,暖得佟惜雨眼皮越来越沉重,动了动僵的腿脚,她慢慢坐在了地板,趴到冯砚修一侧缓缓合了眼。
睡得朦胧甜香时,佟惜雨隐约嗅到幽馥的梅香飘进温软衾被,如酒般让人沉醉。
被褥太热,佟惜雨情不自禁用脚踢开,露出莹白如玉的一截小腿,大大咧咧侧跨过去,搭在旁边之人的身上。
“嘶——”
听到身旁有人痛呼,佟惜雨两眼一睁,发觉自己睡迷糊上了冯砚修的床榻,还一脚差点踢到他伤口,惊得光脚跳下床。
佟惜雨依稀记得自己一开始只是趴在床侧休息,后来怪梦缠身,她又冷又不舒服,全然忘记这是冯砚修的地儿,掀开锦被就是睡。
完了。
她这下真坐实梁煜青对她的指控,半夜三更造访,对一朝重臣图谋不轨,甚至趁其重伤强行上床。
怎么办?
想起昨夜冯砚修的提问,佟惜雨突然灵光一现,单膝跪地道:
“卑职想了一夜,终于明白冯相为何要留住下官。是卑职疏忽,行动之前未能跟您报备,既浪费人力多余查探此事,又无法为接下来的行动铺路,例如这次因为下官的隐瞒,我们未能及时核查刺杀常御史的凶手身份。”
因佟惜雨一番操作行云流水,冯砚修愣在当场,许久才出声:“既是如此,寅时已至,回府吧。”
如愿放行,如释重负,佟惜雨半分不耽搁,急匆匆跑出门,像个留宿在外、醒来就跑的渣女。
被寒风吹醒的佟惜雨,悔得想撞南墙,惟愿下次冯砚修清醒后不予追究。
胡思乱想进了府,在府门大开、小玉亮刀的那一刻,佟惜雨下意识接招,彻底无语:
“姑奶奶,我求你了,看在我伺候你们相爷的份上,放过我。”
“敌人来袭,不会专门在你精神好时动手。”
小玉字字句句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却刀刀致命。
眼见点卯时间将至,佟惜雨没了耐心,直接豁出去痛下杀手,使力一踹小玉的膝盖,将她摁跪在地,刀刃贴住脖颈,声音带了火气:
“我真谢谢你。”
佟惜雨大部分时间吊儿郎当,不拘小节,但被惹急了认真起来,下手也是没轻没重。
小玉当机立断:
“奴婢认输。”
佟惜雨收了刀,直接进屋更衣梳洗。
最后坐在梳妆台,对镜梳头时,她瞧见了一本摆得板板正正的手册。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全德清的犯罪证据。
又是手册。
这年头,官员交往都流行给每人列把柄档案,真是荒诞。
不谈这手册是真是假,就冲它在这里,佟惜雨被人当枪使的直觉强烈。
小玉一瘸一拐进门帮忙时,佟惜雨合上无名手册,面无表情:
“你放的?”
白白嫩嫩的瓜子脸上浮出讶异的表情,眼神茫然,回想片刻,才坚定否认:“不是。”
小玉说不是,佟惜雨信了大半,将册子递给她:
“先放你那儿。”
去秘书省的路上,下起冬雨。
冰寒的水滴如碎刃般砸在脸上,不疼但难受。
入院可见一排松柏,郁郁葱葱,在满庭萧瑟之中格外扎眼。
再过几日,佟惜雨便要卸任校书郎,进入守选期。
全德清在牢狱无法兴风作浪,所以佟惜雨如愿获得了“上下”等第的考状。在守选期内,她要拿着考状参加来年的铨选,以获得更大的官职。
拿到更大的权力,她才能帮冯砚修,才能复仇。
又想到今早的手册,佟惜雨叹了口气。
对方将证据留给她,显然知道最近搅弄风云之人便是她这一小小校书郎,自己不方便露面便想借她之手彻底扳倒全德清。
能查到她底细,又能悄无声息在小玉眼皮子底下放证据,可见对方本事通天。
本事通天的人除了冯砚修,便是宁亲王。
冯砚修从苏醒到今早一直都跟佟惜雨在一起,才知朝中大事,他没有时间谋划这些。宁亲王也不可能自断手臂。
还会有谁能在这场风波中渔翁得利呢?
佟惜雨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只是那人太过神秘,一直隐在朝堂之后,她没有证据。
仔细一想,这是双赢之事。
若女帝有意弃了全德清,佟惜雨此刻拿了手册去大理寺告发,对方目的达成,全德清垮台。她便是立头功,并且能够立即升官发财,比参加来年铨选再谋官职要轻松容易。
她在犹豫,而且犹豫到了卸任校书郎的那天。
与马靖繁和刘校书吃了最后一顿散伙饭,佟惜雨踱步回府。
意外的是,小玉规规矩矩打开门,没有再行谋杀之事,而是用眼神暗示她的正堂内有歹人。
歹人闯府,奴婢不去逮犯人,让主人自己去。
佟惜雨认命地活动筋骨,如同丝毫未觉府内多出个人,大摇大摆进了正堂的门。
看到书案上摆的又一本书册,佟惜雨翻了翻,跟前几日的那本如出一辙,又是一沓夹着证据的全德清作案记录。
这人,还真是不死心。
“出来吧,”佟惜雨妥协,“我们谈谈。”
那人隐在她身后的书架,仍默不作声。
合上书簿,佟惜雨揉了揉手腕的关节,开始威胁:“如果被我揪出来,这件事可就没那么容易结束。”
身后人的呼吸一窒,握紧拳头,仍没有现身。
佟惜雨蓦地起立,趁那人还没回神,一把将他扯出,制服在地。
“疼疼疼——”
扯落罩头的黑衣,痛呼之人露出一张娇生惯养的小白脸。
来人居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样对我!”
用绳绑住他的四肢扔在堂下,佟惜雨拍了拍手,神情放松道:“所以,阁下是谁?”
见佟惜雨不认识他,那单纯的眼眸一转,张口胡来:“我是冯砚……冯相的手下,现在命令你给我松绑。”
正值十几岁的年纪,多么的天真烂漫。
佟惜雨不知羡慕还是嫉妒,嗤笑一声:
“什么时候,大理寺卿之子成了冯相的手下?”
这人名叫易世皓,佟惜雨在酒楼见过。听说在东宫伴读时,对太女一见钟情,求而不得一有空就借酒浇愁,隔一段时间就被他老子逮回去揍一顿。
被揍出了名声,这人还是没机灵一点。
“你认识我?”被人拆穿,易世皓恼羞成怒,气得白嫩的脸通红,“你放开我!”
“放开可以,”他越挣扎,佟惜雨越冷静,“告诉在下来这儿放这么一本东西的原因。”
“与太女无关。”
他上来这么一句,佟惜雨都替易大人愁得慌,人怎么能这么的单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事都做出来。
“那与谁有关?”
易世皓垂下头,抿了下唇,眼神坚定:
“宁亲王干政,冯相独断,太女却一直未能得到陛下的认可行监国之权,整日忧愁。我只是想为殿下分忧,所以搜罗证据,希望能帮得上殿下。”
佟惜雨疑惑:
“公子搜罗全尚书的罪状,与帮太女有何干系?”
“全德清勾结亲王,结党营私,罪不可赦,日后会成为太女监国的阻碍。所以铲除全德清,就是铲除宁亲王的左膀右臂,就是在帮太女。”
这段话对朝局分析透彻,不像是他自己能说出的话,倒像是耳濡目染,鹦鹉学舌。
至于学谁的舌,给他爹十个胆也说不出这话,只有日日东宫伴读的易世皓最清楚。
“怎么搜集的全尚书证据?”
目的明晰,至于幕后之人,佟惜雨还需再三确认。
“我……”易世皓思考半天,找了个十分蹩脚的答案,“雇人查的。”
看这架势,佟惜雨不用手段,他说不出实话。
“不想说?”佟惜雨走近,“那在下只好带公子去大理寺,找易大人要个说法。什么证据不给自己亲爹,却要擅闯民宅,交给在下这么个刚卸任的校书郎。”
“别——!”
易世皓突然激动,显然是怕极。
大理寺卿易续晖是出了名的铁腕,手段狠辣,且不参与任何皇储之争,只认皇帝一人。
自己儿子心悦太女,他三天两头的揍,若知易世皓为太女办事,的确不知会发生什么。
拿住他弱点,佟惜雨不慌不忙,又问一遍:
“现在易公子可以告诉在下,您是从何得来的这些证据吗?”
“东宫。”易世皓眼眶通红,一副绝望的模样我见犹怜,“太子中舍人找人搜集,我负责交到你手上。但是……但是一切都是我和太女中舍人自发的行为,与太女无关。”
最后一句话,他本可以不加。
佟惜雨怀疑,他如今是否对太女因爱生了恨,这么坑她。
“为何交给在下?”
这个问题,才是佟惜雨真正想问的。
“因为你官小胆大,”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易世皓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且与冯相关系匪浅。若将证据交到你手上,再由你呈给大理寺,宁亲王只会认为是冯相指使的你,撇清太女干政的嫌疑,还可以日后拉拢你,助你升官发财。”
这话,也不是易世皓能想出的。
而且,她与冯砚修近些年并无交集,只有近期才有联系,能知道他们关系匪浅,要么是知道他们的往事,要么是一直无间断密切监视冯砚修这边的动静。
“公子怎知,”佟惜雨问出自己的疑惑,“我与冯相关系匪浅?”
”你小时候为了救他,连宁亲王都得罪,”易世皓张口就来,“一定喜欢他。”
佟惜雨当年做出这事时,易世皓可能还未出生:“又是太女中舍人跟你说的?”
“是……”
易世皓就像一个筛子,怎么抖露都能得出更多想要的答案。
佟惜雨有点喜欢他,语气也柔和不少:“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和冯相当年很好,但近些年如仇人?”
“怎么会?”易世皓震惊,“前些日子,冯相不是还在槐柯轩救过你吗?”
果然……
“他救我只是因为……”
佟惜雨作伤心状,抹了把眼里不存在的泪,欲语还休。
“因为什么?”
那呆子却信以为真,问。
“因为行侠仗义。”
佟惜雨编不下去,也学他破罐子破摔。
“骗人的吧?”
易呆子也知道自己不该相信,但还是傻傻确认。
“太女应该挺喜欢你的,对吧。”
佟惜雨突然转移话题,易世皓被问的措手不及,骤然脸红:“还行……”
长叹一口气,佟惜雨松了绑,决定放人。
“今日之事,能不能不跟别人说?”
见她信守承诺,易世皓对她有了好感。
佟惜雨却面色冷寒,目光锐利,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和颜悦色:
“公子放心,在这世上只要你不说出去,没人会知道。”
当然,按易世皓这智商,无论有意无意,他一定会抖露出去。
抖露的对象无非是太女,或者易续晖。
后者还好,若是前者,以太女的心胸和心计,佟惜雨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多久。
“这证据……”
忍住杀意,趁自己良心未泯,佟惜雨只想送他走:“我会处置。”
易世皓重新穿戴好黑衣,看她一眼作为道别,融入黑夜。
脑子不好使,武功却不错,希望这技能可以助他逢凶化吉。
“舍不得?”
门外又一披了黑色斗篷的人进来,语气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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