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之下

　　迈出校园时佘蔓才感到猛烈的心跳和缓了一些，她甩着步子朝车走去事后的害怕才反扑上来。
　　靳云长如果知道自己打着他的名头这么嚣张会怎么处理？佘蔓思考着要不要坦白从宽。
　　后座依旧上锁。佘蔓了然地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或许是心虚，佘蔓话格外多了起来“靳总最近不是很忙哈？”
　　靳云长瞄了她一眼“有什么事？”
　　佘蔓哈哈笑了两声“没事，就是这两天都是您来，怕您累着。有空还是要多休息，我自己也可以回去的。”
　　靳云长脸色在路灯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靳云长回到书房眼前仍是佘蔓在车上那副强装镇定，眼角眉梢却又透着一种小得意的样子。他是第一次见如此鲜活到有些刺眼地佘蔓。
　　笔尖无意识地在纸张上游走，电话落下雪白的纸张上只有被圈起来的力透纸背的两个字“魏瑾”。

　　魏瑾直到躺在床上还是不可置信佘蔓的态度。
　　她怎么能？怎么敢？
　　佘蔓知道她是谁么？魏瑾愤愤地想着，佘蔓肯定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然怎么会这么嚣张。
　　魏瑾自信自己的家世，又觉得佘蔓太过于猖狂，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她。
　　带着这样的想法，魏瑾想着一定要给佘蔓些颜色看看，否则自己实验“千金小姐”的身份岂不是只能沦为笑柄。

　　因为考试，难得学校给高三生放了双休，佘蔓思考了半晌还是拿出手机给路远发去消息“在吗?”
　　意料之外的,那边很快给了回信“怎么了？”
　　“要不要出来玩？”想了一下还是删掉改为了“期中试卷要不要？过期不候~”
　　过了很久，久到佘蔓都要放弃了，那边才传来信息“校门口等你！”
　　佘蔓长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应该没事了，于是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靳云长敲门进来的时候就是佘蔓打扮整齐准备出门的样子。
　　“有什么事么？靳先生。”佘蔓问到。
　　靳云长挑挑眉梢“看起来应该是你比较忙。”
　　佘蔓没有作答，只是继续看着靳云长，两人目光交汇，靳云长率先撇开头“嗯，你已经习惯把这当自己家了。”
　　佘蔓瞬间脸红，想起来靳云长这是在说自己出门没有提前报备。她只是习惯了经常性的看不到他而已，反正王叔总会给他汇报。
　　靳云长轻哼的时候佘蔓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话说出了口，更是无地自容。
　　“那你恐怕要尽快习惯了。”靳云长倒不意外佘蔓会知道自己一直在监视她，她并不是个笨女孩。
　　“靳先生，我会一早回来的。您还有什么事情么？”佘蔓说到。
　　靳云长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只是说“厨房做了甜点，小孩爱吃。”抬脚转身离开，末了却又像想起什么一样背对着佘蔓微微偏过头“你一直叫靳先生和您，在提醒自己么？”
　　靳云长说完后便离开，留佘蔓愣在原地。
　　是在提醒自己么？在提醒什么？
　　提醒自己是寄人篱下？提醒自己是没有被母亲选择的错误答案？还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越界？
　　佘蔓垂下头，茫然地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也都不是她的。
　　世界好像在她脚下缩成了一个原点，她站在中心抬起脚却不知道迈向何方。

　　路远看她心不在焉的，抬手在佘蔓面前晃了好几下，“喂，不是吧，你把我喊出来，怎么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佘蔓咬着奶茶吸管从书包里掏出试卷“喏，试卷。你...”佘蔓回头看了一眼路远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才说到“你家里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路远笑嘻嘻地说“这么想我啊？这才几天？是不是发现我是你最好的同桌了？”
　　佘蔓很认真地看着路远“是。”
　　路远反而被佘蔓突然的认真吓一跳，挠着头说到“家里基本上快结束了，我这不都能跑出来了嘛，下周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佘蔓打趣“哎~这一回去估计就是神的陨落了~不知道多少人觊觎你第一的宝座呢。”
　　路远撇撇嘴“切，让给他们也坐不稳。”
　　佘蔓笑他的张狂，这样的少年心气感染着她，让她能从那片乌云密布的滂沱大雨之下找到喘息的余地。

　　周一，佘蔓正摇头晃脑地背书就被老班喊了出去。
　　老班把她拉到走廊上靠着栏杆盯着她“最近学习啊...生活啊怎么样？”
　　佘蔓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挺好的。”
　　老班不语，只是无言地看着她，佘蔓被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了班老师？是我这次考的特别差劲么？”
　　佘蔓其实有预感，她再怎么赶也和实验这些优中选优的尖子生比不了，更何况还落下了不少进度，即便这段时间她脱了鞋玩命得追恐怕也就只能堪堪跟上大部队。“啊，那倒不是，你那个，政治考挺好的。”老班一说到这个又两眼放光。
　　“那没什么事我回去背书了老师。”佘蔓以为老班只是单纯地想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学习生活。
　　老班这才拦住她，语重心长地说“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老师讲的。老师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你。”然后极为顺手的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年纪小，被一些东西蒙蔽了眼那太正常了你要透过表象看本质...懂吧？看本质！”说着还食指和中指比成耶横在自己眼前又投向佘蔓。
　　佘蔓疑惑看着老班“看本质。我知道看本质。哲学与文化这本我学的不错的。”
　　老班见说不通，叹口气点着了嘴里的烟，“去一趟教务处，教导主任找你。”

　　佘蔓在办公室看到魏瑾时一切就都了然了。
　　教导主任看到佘蔓进来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火把，立刻沉声说道“马上！立刻！给你家里人打电话！”
　　佘蔓从魏瑾身边走过并没有看她一眼，站到主任身前“主任，我犯了什么错误需要告知家长？”
　　主任是个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那副银丝边眼镜不像是戴在脸上的反而像是被脸上的那些肉挤得挂在上面的。
　　“你犯了什么错？啊？你也问的出口？”主任指着佘蔓的鼻子，“我们实验就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佘蔓不用回头都知道魏瑾的表情，无非就是低着头偷笑。
　　佘蔓面无表情“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我也不认为我有什么错。”
　　主任被气得不轻，一屁股跌回座椅上，指着佘蔓身后的魏瑾“来，你告诉她。”
　　魏瑾换了副怯怯的神情走上前“我...我前段时间看到佘蔓同学上了一辆车...就是很好的车...我身边正好有她之前的同学，她们也都看见了，她们说之前佘同学家境并没有特别好..所以我想着是不是佘同学遇到什么困难需要人...帮忙解决的...”说着还抬头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了一眼佘蔓，佘蔓被气得憋不住冷哼了一声，魏瑾继续说到“后来，我就去问佘同学，她...”
　　话音带了哭腔，主任挥挥手安慰道“你只管说，我在这里。”
　　魏瑾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我说，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你不要...不要做那种事...她...她不仅没有答应，反而还威胁我...”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佘蔓见的眼泪太多了，魏瑾这种程度的演技只让她觉得恶心。
　　主任坐在座椅上晃动着庞大的身躯，佘蔓由衷心疼那把被主任压出悲鸣的椅子，他哼哼着“听见了没？不说是给你留点面子，非要摆到台面上？”
　　佘蔓摇摇头“我做了什么事？还请魏同学说清楚，你这样散播谣言我有追究的权力。”
　　主任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时惊讶地连说话都忘了。
　　魏瑾抬头看向佘蔓“你敢做不敢让人说了？”
　　佘蔓笑出了声，连语气都变得轻快“我当然敢做了，我不是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坐上的‘豪车’么？可我看不敢说的另有其人吧。”魏瑾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佘蔓耸耸肩“主任，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您也信？您既然信她的为什么不信我的话？”
　　教导主任被气得指着佘蔓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喝了口水顺了下气才说到“我不是来给你们断案的。你，回去把家长请来，什么时候请来，什么时候来上课。”
　　佘蔓看着面前的男人嘴角泛起白沫此刻正喘着粗气瞪着自己只觉得无味，于是她点点头“嗯，您当然不是断案的，您是教导主任。”
　　说完没有再听主任咆哮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站在班级门口的时候还是需要做很大的心理准备的。佘蔓深吸一口气，手掌碰到门板又缩回，算了，也没多久了，还是等下课吧。
　　佘蔓蹲在楼梯间掰着手指心里并没有多畅快。
　　她怎么叫家长？真的叫陈希望来么？如果没有靳家父子的准许怕是陈希望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她。
　　那就真的不上学了？佘蔓抱着头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指尖的旧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像是在提醒她唯一可以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也在缓缓流逝。
　　那就告诉靳云长？他只会觉得自己麻烦精吧，或许他也觉得自己不上学老老实实坐在家里当好“吉祥物”比较好呢？
　　温热的手心覆在肩膀。
　　佘蔓抬头，老班把手里的纸递给她，顺势蹲在她身旁。
　　佘蔓这才惊觉自己哭了，不自在地接过纸巾。
　　“我说了，我会帮你的。你是个好孩子。”老班身上的烟味很浓，浓到都有些熏人了。
　　佘蔓摇摇头“没事的，老师，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老班被逗笑“你处理好？你怎么处理？你说话怎么跟个小达人一样？”
　　佘蔓低下了头不做声，下课铃声适时响起，老班把佘蔓拽起来，看着她“回去好好学习，不许落下，等回来可是要考试的。”
　　佘蔓笑着揉揉眼“嗯！”
　　老班实在不擅长煽情的画面，背过身挥了挥手“收拾东西去吧。你和路远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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