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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S:次生灾害与连锁损失(四)
法官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胡硬炮身上。
胡硬炮因悲伤和疲惫而显得憔悴,钱乔静静地站在她身旁。
她的诉求,才是这场官司的核心,一切辩论都必须围绕着这个核心展开。
钱乔律师站了起来,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对方律师,目光只专注地投向法官,声音沉稳而有力:
“尊敬的法官,根据《民法典》关于侵权责任的规定,我方当事人胡硬炮,对儿子胡笑笑遭受的严重伤害,向两位被告提出以下赔偿诉求。”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感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首先,是胡笑笑自事故发生至今,已产生的医疗费,包含重症监护、多次植皮手术等,共计人民币五十五万元整。”
“其次,是预估的后续治疗及康复费用,包含但不限于疤痕修复、多阶段的整形手术、长期的物理康复以及心理辅导等,预估为人民币一百二十万元整。”
“最后,是我方当事人因孩子遭受的巨大痛苦和精神创伤,提出的精神损害赔偿金,人民币三十五万元整。”
“尊敬的法官大人,我想补充一点,”我站了起来,声音坚定而清晰,没有丝毫的犹豫,“在事故发生后,我一直在尽我所能帮助这个家庭。从最开始送医到现在,我已经代为支付了胡笑笑的部分医疗费用,总计二十五万元。”
这是我第一次在对方律师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显然他没有料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法官的目光转向我,又看向原告席上的胡硬炮,他微微皱眉,语气严肃地询问:“原告,被告的陈述是否属实?”
胡硬炮点了点头,钱乔心领神会:“属实。我方提交的医疗费用清单中,有明确注明这二十五万元是由被告林建华代为支付。”
法官的目光在我和电力公司律师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了一份文件上。他将文件轻轻合上,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庄严的法庭上回荡。
“鉴于本案的复杂性,以及双方当事人所提供的部分证据,本庭认为,继续审理可能会耗费大量司法资源,且结果尚存不确定性。”法官的语气是惯常的官方腔调,但他的意思很明确,这场官司,你们都有输的可能。
他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我们:“本庭提议,双方当事人可以暂时休庭,再次进行调解。法庭将为你们提供独立的调解员,希望双方能本着互谅互让的精神,争取庭外和解。”
电力公司的大律师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他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收拾着文件。我知道,这意味着他已经意识到了我们手中证据的分量。
我走出法庭,感觉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一样。就在这时,钱乔走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向我递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在法庭提供的调解室里,我们再次坐到了同一张桌子前。与三个月前不同,这一次,对方律师的脸上没有了那份轻蔑和傲慢。
他率先开口,声音不再洪亮,带着几分试探:“鉴于贵方提供了一些新信息,我司愿意出于人道主义,提高赔偿金额,补偿金提高至四十万元。”
这个数字,比他三个月前提出的六万元,高出了整整七倍。
钱乔律师冷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这位律师,我们法庭上见的,不是同情,是法律责任。”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胡女士的儿子,需要至少两百万的赔偿金,才能得到妥善的治疗和康复。”
“我们今天坐在这里,要谈的是如何划分贵公司应承担的责任,而不是你们愿意付出多少人道主义的善款。””
她停顿了一下,将目光转向我,然后又看向对方律师:“胡女士和林先生,都是贵公司玩忽职守的受害者。我们要求贵公司,承担大部分的赔偿责任!”
我开团秒跟:“毕竟这起事故的根本原因,是贵公司对我的多次报修置若罔闻,才导致这个本该被解决的隐患,在暴雨中酿成大祸。”
调解员听着我们各执一词,清楚地意识到在这种环境下,对话很难再有进展。他用笔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僵持。
“我感觉到,目前大家的立场都非常坚定,”他平静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指责,只有务实,“为了让调解更有效率,我提议,我们进入不同的调解室进行单独沟通。”
这个提议是标准的程序,没人感到意外。然而,就在电力公司的律师准备起身时,我开口了。
“调解员,”我看向他,然后又看了一眼胡硬炮,“我和胡女士……我们想在一起调解。”
我的话,让调解室里的人都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打破了常规。
调解员观察着胡硬炮,看到了她点头后,语气平稳地宣布:“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林先生,你可以和胡女士一起待在这个房间。”
电力公司的律师听到这,脸色巨变,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没有想到,被告和原告,竟然在调解阶段都能保持着如此紧密的同盟关系。
他与身边的助理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默地起身。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任何反驳,他们果断地离开了房间。想来他们已经明白,这场调解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调解员平静地坐下,将笔记本放在桌上。他没有催促,只是用一种理解的眼神看着胡硬炮,耐心等待。
“胡女士,我知道您的诉求,也看到了您提供的证据。”他语气真诚而沉稳,没有丝毫的偏向,“但请允许我从一个现实的角度,和您谈谈。”
他没有立刻谈及赔偿金额,而是将话题引向了最核心的时间。
“法庭的判决,需要时间。判决之后,对方还有可能上诉。这个过程,少则一年,多则三年五年,甚至更久。但是,孩子的成长和治疗,却是等不起的。”
调解员的目光落在了胡硬炮的脸上,语气变得格外郑重。胡硬炮的内心瞬间被触动了,她脑海中浮现出儿子因伤痛而哭泣的画面,以及那些被医生告知的最佳治疗期。她知道,官司的漫长,对她而言是无尽的等待,但对孩子而言,却是不可逆转的耽误。
“疤痕的修复有最佳治疗期,心理的疏导越早介入越好。每一天的耽搁,都可能对孩子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您的儿子还小,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调解拿到的钱,是立刻就能拿到的真金白银,可以马上用于孩子的治疗,用于疤痕的修复,用于心理的疏导。这才是对孩子最负责任的选择。”
这些话像一把把利刃,刺穿了她作为母亲最柔软的地方。她来打官司,是为了给儿子讨回公道,是为了未来的生活。但如果公道迟来,代价是儿子健康,那这个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法庭的胜利固然重要,但胡笑笑的健康,才是真正的胜利。
钱乔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快速地写下几个数字:55+120+35=210。她用笔在其中一个数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那个被圈住的数字是35。
“我们的诉求是两百一十万,就算降低,能低到多少呢?两百万?一百八十万?这样的差价,对电力公司来说有区别吗?”她抛出了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语气平静而充满了讽刺。
“对这样的巨头而言,这几十万,也许只是他们一天营收的零头,也许只是一场公关活动的预算,甚至只是一个高管的年终奖金。”
他把笔记本转向了调解员,语气变得沉重而有力:“可对孩子来说,这几十万的区别,可能就是多一次植皮手术的机会,是更专业的心理辅导,是未来能不能抬起头做人的希望。”
调解员的目光,随即转向了我。
“那林先生,您能赔偿多少?”他的语气温和,问题却直接而尖锐。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没有任何隐瞒:“调解员,我已经尽力了。您也看到了,我已经付了二十五万。这笔钱,是我手上所有的现金。”
“本来洪水就泡坏了一批货,又赶上发生这件事。我超市已经关了,这几个月没有营业,也没有任何收入。”
“除了官司的事情,我还经常去照顾那个孩子,希望能减轻一点胡女士的负担。”
“对,”胡硬炮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林老板确实做了很多。医生也说了,如果他没及时施救,可能人就没了。”
调解员再次推门时,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目光坚定地扫过我们每一个人。
“各位,经过反复沟通,电力公司已经达成初步意向,同意赔偿。但他们有几个条件。”
听到“条件”二字,胡硬炮紧张地抓紧了钱乔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钱乔的目光依然镇定,他轻拍胡硬炮的手背,无声地给予她安慰。
“首先,”调解员继续说道,“这笔赔偿金的性质为‘人道主义补偿’,不代表电力公司在此次事故中有任何法律上的过错。”
“其次,”他看向钱乔,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所有和解条款,包括赔偿金额,都必须严格保密。各位都不能向外界公开任何信息。”
听到保密条款,胡硬炮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一下。然而,调解员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那颗悬着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作为交换,电力公司愿意一次性支付一百九十万元。”
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我们最初的底线,也超出了我们之前预估的任何可能。加上我已经赔偿的二十五万,总的赔偿金额已经到了二百一十五万。
这多出来的四十万,对一个患病的孩子来说,意味着更多次的手术、更专业的治疗,以及一个更有希望的未来。
胡硬炮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那是如释重负的泪水,也是压抑了几个月的所有委屈和痛苦的宣泄。她无力地靠在钱乔的怀里,肩膀因抽泣而颤抖。
随后调解员看向我:“林先生,作为本次和解的另一方,您也需要签署保密协议。”
胡硬炮本来在钱乔的怀里哭泣,听到这句话,她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地看向我。
我没有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好。”
调解员随即转向胡硬炮,语气柔和地问道:“那胡女士,根据法律规定,林先生也需承担部分赔偿,您和他之间还需要进行赔偿吗?”
胡硬炮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但坚定:“不用了。”
调解协议书。
当事人签名:林建华。
【任务编号:LOSS-05-038】
【任务完成】
【退出模拟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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