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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芯燃,祈愿成(六)
不知何时,宋芷燃的掌心握着一枚令牌。玉体莹白,触手温润,唯有正居中嵌着一个“宋”字,金纹饱满,笔锋凌厉,格外显目。
那捕头漫不经心地扫过去,目光刚触及物什,却是面色一怔,瞬间敛了散漫。
宋芷燃讥讽道:“不知宋家可担得上你口中的尊荣?”凌戚、凌箫不约而同蹙起眉,视线不自觉地一紧,牢牢锁在她身上。
听得此言,先前还张扬跋扈,此刻却慌了神,几乎是跌下马,整个人伏跪在地上:“是小人糊涂,有眼不识泰山,方才言语间失了分寸,冲撞了您,还请宋小姐恕罪……”
宋芷燃莫名反问一句:“你这话,当真是肺腑之言?”这话不禁惹几人一愣,一时难以理解,待她续道:“如今临枫满城都在传,宋家是祸乱朝纲、通敌叛国的奸佞,你还唤我一声'宋小姐',倒令我些许震惊。”
“既然如此,那我且问你一句,你若答得合我心意,今日我便饶你一回。”
捕头闻言,猛地撑着地面抬首,频频点头。须臾,头顶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这些流言蜚语,你不信?”
话音刚落,他连话都没捋清,便忙回道:“不、不信。宋老先生为人端方,身居高位数年,始终守正持廉。在下虽官阶微薄,任职临枫,却常听闻宋老先生贤德之举,心中敬仰已久。”
此话,宋芷燃不是真心所问,而他也不是真心所答。官府身份与平民有别,随意议政是重罪,即便宋家的风言传得再大再广,言论也需依所定罪名而言,未加定罪,便是无罪之身。
“我竟不知你如此明辨是非,明日便来宋府吧,官府那边我自会派人去告知。”她跃身上马,提了提缰绳,骏马踏步向前。
捕头原以为麻烦已解,未曾想反倒陷入了更深的困局,忙弓回身磕几个头,下意识喊道:“万万不可!别!求您、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他这才后知后觉,方才那话一旦传扬出去,旁人定会将他归为宋家一党,若此时再往宋家去,待日后宋家罪名敲定,那便是确凿无疑的株连九族之祸。念及此,一股寒意顺着毛孔渗进浑身,当即打了个冷颤。
宋芷燃倏然勒马停下,对身后的求饶置若罔闻,语气略显不耐:“我不是说饶过你了吗?怎么?你不愿来我宋家不成?”
他紧绷着的身子瞬间松垮下来,否认道:“不!不是。”
宋芷燃没再理他,偏头对继清远道:“你先回府,代我转禀阿爹,我有话与他说。”
继清远微微颔首:“好。”正转身要走,却见一位官差默默将马牵给他,脸色略见苍白,一副怕得厉害的模样。
“宋公子,请。”这人见他与宋家小姐在一起,竟误将他错认成宋芷燃的兄长。继清远心一惊,不经意瞟了宋芷燃一眼,温声解释:“在下只是暂居宋府的客人,并非宋公子。”
不巧,说这话时,宋芷燃正提缰从两人身旁擦过,马蹄轻踏的声响里,那两句对话一字不落地撞进几人耳中,听得完全。
那小官差已然看过自家大人是如何丢官的,双腿一软,“嗖”地跪地,动作干脆又利落:“请宋小姐恕罪!小、小的没见过宋公子,才不慎将这位公子错认……求您宽恕小的这回…”说话间,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宋芷燃眸光渐淡,却已无心去听,垂眼敛去神色,指节在缰绳上轻轻一扣,载着孟枫一路穿进竹林小道,渐渐隐在黑暗中。
凌箫目光直直追着那两道身影,神色渐凝:“不知为何,我竟觉得这位宋家小姐有些眼熟?”
凌戚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调侃道:“方才不是在映月楼见过一面,这么快便忘了?”
“……是她?!等等……你认得她,先前打赌时,你就知晓她的身份,却一直瞒着我们。” 凌箫走到邹文瑾旁边,认真问他。
邹文瑾并未明确知晓其身份,只是凭直觉认出她、做出选择,自然问心无愧:“我并未瞒你们,我不认得她。”
当时确是不认得的。
凌戚倒也不愿多纠结,认道:“看来,是我输了。想来文瑾兄门庭显赫,金银珠宝、权势人脉定是不缺的,那我便许你一诺。”
“日后若是需要我,我必赴汤蹈火、知无不言。”
邹文瑾带着几分藏不住的笑意,板起语气道:“好啊,待此次回京,我定当向圣上请命,举荐你接任右少卿之位,为我排忧解难,共担骂名。”
凌戚面色一凝,身形微顿,心口似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这话……当真?你要举荐我担任右少卿?”
凌箫立在马下,视线落在凌戚脸上,清晰见得兄长眼底的错愕逐渐化开,漫出几分不可置信的欣喜,那一刻,他既想笑,又忍不住沉了心。
作为同袍的弟弟,他自是明白兄长为何如此开心。这份迟来多年的官职,是兄长一直以来所期盼的。
凌家虽身处显位,贵为圣上眼前的红人,家族子弟却不曾授过一官半职。
兄长身为嫡长子,不仅身负家族荣光,也一心想为江山社稷尽一份薄力,只奈何多年未果,心中期盼空落了数年。
如今兄长有望得偿,他自然是欢喜的,可偏有别样的情绪翻涌着往上冒。
凌箫心觉歉疚,暗骂自己几句,将心底那份沮丧按捺下去,佯装无事道:“阿兄,宋家不是只有那一位小姐吗?我怎的未曾听过,宋家还有位公子?”
凌戚看向他,劝哄似的弯弯嘴角,回道:“听闻那位公子早年与宋老先生吵过一场后便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过。”
凌箫倒颇为正义的吐槽:“好好一个嫡长子不当,非要出去闯,落得家里一个爹、一个妹不管,当真是位大孝子。”
两人皆被他这话逗得一笑,语气添了点急:“快些上马,若误了时辰,城门一关,就难办了。”
夜深风大,宋芷燃刚踏进城,身后两名官兵便推上厚重的铁木城门,“吱呀——”
她停下马,同守城官兵嘱咐:“方才瞧见凌家和邹家的公子还在城外,还请多等片刻,待他们进来再关城门。”
话罢,慢慢走上长街。才过了不足一个时辰,灯火尽灭,人潮散去,孟枫倚在宋芷燃肩头,小声道:“先前对你说了那般过分的话,实在对不住。”
“…无事。”
宋芷燃明白她心里想什么,只静静陪着。春风习习,拂过来是一片暖意,可肩头却隐隐湿开阴凉。
孟枫自知家族早已不复往日荣光,却不想竟沦落至此,他凌家小公子丢一把剑,便可闯上官府追出城来,而她一位世家小姐当街被人掳走,却无人问津。
难不成一条命的贵贱,只取决于身份的高低吗?
因她家族没落,她的命就没了价值,便可以任人随意轻忽、弃如敝履吗?
孟枫强压哽咽:“你也以为,孟家没落了吗?”
宋芷燃沉默半晌,直言:“……没落的不是孟家,是你父亲。你可知你祖父为何耗尽心力,也要将本家迁回临枫?”
孟枫擦去脸上的泪,理好情绪,说话时还带着未平的哭腔:“不知。”
“听闻,当年孟老太爷还未告老还乡时,便暗中窥出你父亲心怀不轨,惦记他早年的基业。”
“可你父亲并不是当官的料,非但难当大任,还贪财好利。若是当真遂了他的愿,坏了朝堂风气只是早晚的事。”
这话入耳,孟枫下意识垂眼,藏不住的失落:“……”
宋芷燃复续道:“近几年,朝堂人才日渐稀疏,孟家有功绩傍身,有契机自会引得圣上召见。依我看,你那位名唤孟朝的兄长,倒是有几分希望。”
不过寥寥几句,孟枫又豁然开朗:“二兄博学多才、处事周全,若是入了朝堂,定能谋得个高官,重振孟家声威。”
正行至巷口,忽有一人骑马迎面奔来,面露担忧,看清马背上两人后,骤然勒缰止马,目光直直落在前方。
“二兄…?”孟枫见来人,慌促翻身下马。对面那人也没多耽搁,一落脚便快步朝她走来。
孟枫先一步冲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隐忍已久的情绪,终是再也兜不住,尽数泄/了出来:“二兄,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孟朝俯身回抱上她,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用再害怕了,阿兄在这呢。”
“是阿兄的错,过了这么久才收到消息。”话轻轻落下,却像根刺,扎/进他心里,疼得手臂悄然收紧了几分。
宋芷燃立于一旁,无声地看着这幕,随后没声张地驾马走了。
已至亥时,宋府门前的长街已空无一人,只剩两侧门丁持刀立着,悬在门顶的两盏红灯笼暗暗照出光亮。
入府,宋芷燃仿佛知晓宋铭臣在何处,直奔正厅偏室而去。不出所料,整座府内,唯那间偏室亮着,黄光从半掩的门里漫出来,在青砖地上铺了一层暖意。
她推门进屋,便见宋铭臣背着身。
“阿爹。”
宋铭臣听这一声轻唤,未回过头看她,默了半刻,缓缓叹出一口气,令人听得些许沉重。
宋芷燃心下了然,却不愿相信:“阿爹是否有事瞒我?”
对方仍不回话,她望着那道背影,喉间顿时堵塞得说不出话。
尽管千般万般不信,可阿爹半句辩解也无,她又能如何?
宋芷燃道:“所以是真的?您要回京城,回到朝堂上去?”
宋铭臣终于开口,沉声道:“……茹安,阿爹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朝中动荡不安,乏人可用,即便过去半载,圣上对那桩谣传,似是仍未消去疑心,议事时常绕回此事上。”
她接过话,一句便将他的想法说清:“所以您以为,只要回到圣上身边,守在他的视线里,时时受人监察,便可破解谣言,还您清白是吗?”
“……”
宋芷燃清楚,锁住的不是阿爹的人,是他的命。
她自问不曾让阿爹为难过,可此刻,她宁愿逼|阿爹做选择。
“那我呢?……阿爹,那我呢?”
“您明明知晓,只要回到那里,便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阿爹不明白?即便圣上下令召回宋家,那也非一朝一夕可成的。他们可以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无人可寻之处。
只要性命还在,日子也能继续过下去,不是吗?
宋芷燃心中泛起一股悲愤,未及平复,便听闻宋铭臣一句:“你跟继清远回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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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编:为什么我12点30发的,给我网申这么久!
三编:本人有焦虑症,经常会因为文的数据不好焦虑,而且码字速度特别慢,注意力特别容易分散,原本打算一周两更,但是现在仔细思考,认为实在不想着急码字,因为数据焦虑。
希望读者理解,真心感觉对不起,不过放心,作者绝对不会坑文的,我很喜欢这本,也拿它当作我的精神支柱,感谢理解。
(有你们在,真的很开心!每次涨收都会斗志昂扬,虽然不知道有多少读者在追,但是有人零零碎碎地把点击补上,就已经很开心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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