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碎骨

　　江梦闲也没想到，他原本是为了对付昭阳才选择入魔的，即谷草果然是弊大于利，他服下之后短时间内的确是提升了实力，可是他的瓶颈也很快就显现了，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为了能让自己能实现所有的计划，他选择了入魔。入魔之后他的实力可以提升再高两个层次，可惜这种实力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因为使用次数越多，他就越难控制住神志，所以他只想用在关键的时候。
　　于是，他利用魔道的能力闯入了藏兵库偷了镇魂断剑和清原上君那边的回旋斩。本来，今日他计划是利用魔力去对付昭阳的，可没想到他的魔力居然在昭阳面前被死死地压制着，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这不，昭阳一死，他的魔力就回来了，让他重伤的身躯能行动起来了。
　　他捡起断剑之后，转身看着季忆和纪卿沉，尤其是纪卿沉，看着对方受了如此重的伤都是因为自己，他如今能看到纪卿沉破裂的金丹的情况，岌岌可危，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他看到季忆很紧张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这个模样吓到对方了，他很想用自己的灵力去救纪卿沉，可是他的灵力已经被魔力给污染了，贸然地去救人只能是祸害了纪卿沉，所以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没有靠近纪卿沉，只站在原地，看着纪卿沉说道：“卿沉，现在的你动不了，很合适，接下来你好好听我把话说完，今日不说，或许以后我也没有勇气再跟你说了。”
　　季忆觉得江梦闲真的很怪异，没有出声让对方把话讲完，她也需要趁机恢复一下灵力，不然要是等下发生点什么，她都应付不了。
　　江梦闲继续道：“卿沉，我有辱师门，我入魔了，在你离开后不久，我服下了即谷草，效果不如意之后，我又选择入魔，大大地提升修为，本来以为靠自己可以复仇的，可还是把你们给拖累了。”
　　“我很该死，你知道吗？我差点就害死你，空荒山那次，我提早知道了那些妖要伏击季忆的事情，那时候我一心想着如何引开藏兵库的守卫进去偷断剑，为了不错失时机，我给沈书颜传递消息，想引季忆过去与他们大战一场，如此我便可以进去藏兵库。为了拿到断剑，我还杀了两个天兵，嫁祸给空荒山的妖怪。当时外面大乱的时候，我很高兴，可是我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你。”
　　“当时看到你差点死在那些妖的手下时，我很痛恨自己，差点害死你。季忆及时出现带走了你，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活下来，回去之后向沈书颜大发了一通脾气，要不是她传信有误，不会连累你。今日还害你金丹不保，沈书颜也死了，都是因为我的自私，可是我又不能不报仇……额”
　　江梦闲说到这里，忽然抬起一只手抚摸了一下头，表情有些狰狞，似乎是头疼。
　　“安分点，要用你的时候就藏起来了，如今又想出来！”江梦闲忽然自言自语，然后抬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力道大到季忆都怕他把自己给拍傻。等了一会，江梦闲安静了下来，可是眼白依然是黑色的。
　　“我对不起你，卿沉，报仇明明是我自己的事情，可是我非要拖你们下水。”这话刚才明明说过了，他好像第一次说那般，重复了一遍，又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还有书颜，我刚刚是真的打算下手害她的，可是她明明没做错什么，她也是个受害者，我却想杀了她，只为了报仇。我真该死！我真该死”
　　江梦闲的情绪似乎不太对，纪卿沉挣扎着起身，想到江梦闲身边去。
　　季忆制止了纪卿沉：“你伤重，别动了，我会帮你劝他。”原来还在挣扎的纪卿沉听到这句话便停了下来，眼睛盯着江梦闲。
　　季忆对江梦闲说道：“梦闲，你受了很重的伤，你听我的，我们先回去，有什么话等大家都养好了身子再说好吗？”季忆猜测江梦闲的情绪是被魔力给影响了，他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别人。
　　季忆对纪卿沉低语了一句，然后召唤出赤翎，赤翎变成一张羽毛船，让纪卿沉躺在赤翎上。起身，走向江梦闲，说道：“梦闲，来，我们一起回家。”季忆想靠近江梦闲之后把他打晕，这样就能带走对方了，可是江梦闲忽然开始发狂，我双手捂住脑袋，右手还拿着断剑，然后开始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别人都不知道，但是江梦闲自己清楚，他体内的魔力试图想控制他的身体。他当初不是简单的入魔，单纯的入魔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于是他和某个神秘的魔族做了一笔交易，他借用对方的魔力，而他则要帮对方做一些事情。之前他为了不帮魔族做事，借口必须要让魔族协助他完成报仇，魔族当初不知道要对付的是上神自然是满口答应的。江梦闲从来没想过要帮对方做事，毕竟他深知上神是没有那么好对付的，他早就已经计划好要和对方来个同归于尽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魔族要紧关头居然怂了，藏了起来，不仅如此，对方似乎已经洞悉了他的计划，在昭阳死了之后，趁着江梦闲身体和神志虚弱，想强占他的身体为己用。江梦闲也感觉到了，自然是不肯的，于是便有了这一番发狂挣扎。
　　季忆担心江梦闲这样乱动会误伤自己，毕竟斩魂剑可不是一般的断剑，被伤到了都是致命伤。沈书颜，不，乔乔当初能被救回来也不过是天道成全了昭阳的一片痴心而已。
　　“梦闲，你先把剑给放下，小心伤了自己。”季忆提醒道，然后慢慢地靠近江梦闲，想把断剑给夺过来。
　　他不说还好，这下似乎提醒了江梦闲，他愣了一下，像才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放下捂住脑袋的手，呆滞地看着那把剑。他想起来了，刚才被那个魔族给耽误了一下，他捡起剑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起来了。
　　沈书颜的死，他是愧疚的，昭阳死了是他所愿，可他对不起沈书颜，他应该给她一个交代的。事已至此，他回不去了，他之前就隐隐地发现，他体内的魔族不是一般的魔族，他应该是轻易摆脱不了了，至少凭着他一己之力，是不行的。为了自寻死路的自己，再让纪卿沉冒险也非他所愿，一切都应该在他这里结束。
　　江梦闲看着纪卿沉，又看了一眼季忆，说道：“卿沉，谢谢你一直把我当兄弟看待，你以后要好好的，不要为我难过。”
　　听到这话的纪卿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挣扎着要爬过去，大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似乎是被之前的叫喊给扯伤了，发不出声音。
　　江梦闲转头看着想扑过来的季忆，江梦闲嘴角微扬，有点欣慰，对季忆说道：“卿沉就交给你了，你们都好好的。”说完，在季忆还没到眼前时眼疾手快地就举起断剑在脖子上一划，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在季忆的衣物上开出了好几朵血花，慢慢地渗进了已然染红的衣物中。
　　纪卿沉最后还是没有喊出任何一个字，看到那一幕后一口鲜血喷出，金丹破裂，直接晕死了过去……
　　当纪卿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汤泉中，这里他很熟悉，是极乐梧桐的汤泉，他之前来过这里疗伤。他想着一定是季忆把他带了过来，他能醒过来，伤应该是会痊愈的。他想起了江梦闲自戕的那一幕，一下子就神志清醒了，四处查看了一下，没有人，他在想，会不会是他一直都在做梦，其实他还是在上次的疗伤中未曾离开这里。如此安慰着自己。
　　突然，他感觉到身体的灵力有些异样，他尝试催动灵力，发现他的灵力很汹涌，但是给他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他观察了一下他的灵力，有个不得了的发现，于是他催动体内的“金丹”，当看到它时，他整个人都懵了。这不是他的“金丹”，这，分明是个妖丹！季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季忆！
　　之前的一切都不是梦，沈书颜、昭阳上神、江梦闲都死了，他的金丹也破了，然后，季忆似乎把她的妖丹给了他，因为除了她，还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把最重要的身家性命给别人呢。
　　“季忆，季忆！”纪卿沉大喊着，扒拉着岸边要起来，离开汤泉。
　　“我在这。”
　　纪卿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季忆，对方似乎是出去找吃的了，手里拿着篮子，看到他大喊着说了一句，走了过来：“刚醒来就开始折腾，怎么觉得自己身体是铁打的？快躺回去！”
　　“我躺了多久？”纪卿沉问。
　　“三天，那么重的伤，恢复得还挺快。”
　　“那应该是你妖丹的功劳。”纪卿沉盯着季忆，季忆若无其事地把篮子放下，端出一晚补汤，递给纪卿沉，示意他喝了。
　　“为什么？就算你不给我妖丹，我也能活的，只不过无法当个修士而已。”纪卿沉忧桑地看着季忆，这样对季忆不公平。
　　“妖丹给了你，一来可以保护你，二来如果将来真的发生什么，我们也算是真正的同生共死了。”季忆说得轻巧，纪卿沉却很明白她的意思。他思索了一下，再也没说什么，喝下了补汤。
　　“再过一天，估计你就可以起来了，我们就回去吧。”
　　“梦闲他……”纪卿沉后面的话没敢问出来。
　　“什么都没留下，我们只能给他立个衣冠冢，等你好了我们再去做这件事。”
　　“其他人呢？”
　　“司离被天地通送回了鬼界，成玉在清原上君那里疗伤，我把斩魂剑给清原上君了，他那边知道怎么处理。”
　　“他怎么那么傻，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们可以一起和他面对。”纪卿沉话题突然又回到了江梦闲身上。
　　“卿沉，你不知道他到底惹了个什么东西，那个不是普通的魔族。那是上次的神魔大战大败的魔族某部落的一缕魔魂，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的，也不知道在他身体里潜伏了多久，他很难摆脱对方了，与其以后再亲手杀掉他，趁他尚未成气候……如今这个或许是更好的结局。”季忆没和纪卿沉说这两天里发生的事情，只是安慰道。
　　后来纪卿沉才从狐焰秦未那边听说了这三天的事情。季忆抱着受伤的纪卿沉来到了极乐梧桐汤池里，两人受伤都挺严重，不过季忆只泡了一天就恢复了大半，她还惦记着江梦闲的事，不敢耽搁，就离开极乐梧桐。
　　她先去找了成玉和司离，发现他们被天地通给妥当地安排了，他们都以为季忆他们死定了，知道他们一切安好，皆大欢喜。季忆针对江梦闲的事情去请教了清原上君以及她能想到的人都问了个遍，还特意让狐焰去打听了消息。最后是从从魔界透露出的消息，说原本有个小部落透露出他们那边曾经参与过神魔大战的一缕魔魂似乎附身在一个灵力低微的修士身上，似乎在酝酿一个大阴谋，不过具体的事情就打听不到。
　　季忆特意跑了一趟魔界，最后查到那一缕魔魂不简单，她结合当初江梦闲的表现来猜测，恐怕江梦闲早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又在那样的情况下，所以才做了最坏的选择。纪卿沉独自泡汤的这两天，她就在外面折腾了两个月，极乐梧桐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不一样，她估估摸着纪卿沉快醒了，她的事情再忙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了，于是就带上补汤回了极乐梧桐。
　　纪卿沉好了之后，和季忆回了云溪，把江梦闲和沈书颜的消息带回去，在云溪给江梦闲立了衣冠冢，由云溪给江家传信，由沈修崖给沈家传信。
　　“书颜这孩子很好，永远都是沈家最引以为傲的孩子。”沈修崖含泪评价痛失的侄女。
　　纪卿沉在云溪江梦闲的墓前守了好几天，他可以理解江梦闲的选择，但是他还是接受不了，疗伤的这段日子他不想季忆担心，所以都表现得很正常，可支使开季忆之后，在江梦闲的墓前便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季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默默地藏在某个隐秘的角落偷偷地陪伴着。
　　纪卿沉情绪好转之后，便带着季忆回纪家，纪父纪母看到纪卿沉平安归来都忍不住失声痛哭，可又看到陌生的季忆，一度以为是纪卿沉抛弃了季忆，当知道季忆还是那个季忆时很是惊讶。
　　“原来妖是可男可女的啊！不知道我们小橙子是娶还是嫁呢。”这是纪母的原话。
　　当时的尴尬让纪卿沉脑子没转过来，一心只想着赶紧揭过这一茬。晚上独自一人时，他倒是好好地想了想这个问题。他是得给季忆一个名分的，他得去提亲啊，他想起了季忆的父亲，长泽伤貌似已经好了，不过人还在清原上君那边呆着，他得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
　　翌日，纪卿沉把事情跟季忆说了一下，季忆没想到纪卿沉居然想到这个去了，“嫁人”这个词对她而言很是新鲜，她没想过这个问题。纪卿沉问她：“不知道岳父大人喜欢什么见面礼，你给个意见。”
　　季忆一脸懵，她还没适应这种身份转变，她和长泽可是几百年都处于没见面的状态，哪里知道他喜欢什么。她如实回答道：“我怎么知道父亲喜欢什么。”
　　纪卿沉很是无语，那可是你父亲啊，你不知道你不会打听啊，他真的是愁死了，有这样的妻子，他可以想象未来会被岳父如何刁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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