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碎骨

　　昭阳此举过后，居然没有其他的动作，一直很安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纪卿沉反应过来之后，看到江梦闲居然还保持着挟持沈书颜的姿势就来气了，对江梦闲道：“梦闲，你，你怎么……”
　　“她不能放。”季忆低语阻止了纪卿沉的话语。
　　纪卿沉被季忆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头大，这都什么事。
　　“七郎。”
　　沈书颜很快就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对着昭阳说的，而且声音听起来相当的缠绵。
　　在场的人疑惑地看着沈书颜，刚才两人似乎还不熟的样子，毕竟昭阳刚嘎了沈书颜，结果沈书颜一醒来就这样热切地叫喊着对方，跟变了个人似的。
　　“乔乔，你都想起来了是吗？”昭阳问道。
　　“……是，我都想起来了。”
　　昭阳安心了，既然她都想起来了，那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也不必累述与她知道。他的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一是乔乔的记忆回来了，二是司离迫于要利用沈书颜威胁他使用了血藤万骨，也间接地实现了他一开始的目的。这里，他还真不得不感谢一下江梦闲，误打误撞地就让他实现所有的目的。
　　“这是？”纪卿沉不明所以。
　　“他为了让沈书颜想起过去的事情，直接杀了她，作为生魂的她会想起以前的一切。”季忆解释道。
　　纪卿沉和江梦闲恍然大悟。
　　昭阳眼珠子转动，观察了一下四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他在寻找动手的机会。
　　季忆一看到对方的眼珠子转动就知道对方想干嘛，立刻拔出碎骨，动作幅度大到足以提醒所有人做好作战的准备。
　　昭阳见此，不屑一笑。
　　江梦闲明白季忆的意思，连忙用力压了一下手上的剑锋，威胁道：“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昭阳轻蔑一笑：“这一套戏码刚才已经演过了，她都死过一回了。”
　　江梦闲听到这句居然冷笑了一声：“看来你果然是没看出来。”
　　昭阳一愣。
　　“不认得这把剑？”江梦闲手轻微晃了下手里的剑。
　　众人这才把目光都放在那把剑上。那把剑很怪异，长度不符合正常的造剑长度，说是匕首更合适一些，剑柄就更加怪异了，虽然被江梦闲的手给遮住了大部分，可也看出它的粗糙，似乎是被临时浇注出来，完全不考虑美观，甚至连正经的样式都没有。江梦闲为何不直接把它称作匕首，而要称作剑呢？还特意地问了昭阳。
　　昭阳自然也是如此想的，他很认真地观察了一下那把剑，确认自己是没有见过的。
　　“我就先看看你在玩什么把戏。”昭阳不明所以，就静待江梦闲的动作，他没把江梦闲放在眼里。
　　“我特意跑了一趟藏兵库把它偷了出来，它是一截断剑，听说原剑曾经参与过神魔大战，后来又作为镇守之剑封印鬼界，它的大名不用我多说了吧。”
　　昭阳的脸色罕见的一白，再次仔细地审视着那把剑，神情忽然就放松了下来，讥讽道：“你想说它是斩魂剑的一部分？别说我小看你，斩魂剑没有剑柄根本就无法靠近，你以为当初那位上神为何要牺牲自己和玄铁融为一体去修补斩魂剑，就是因为它的剑身和剑柄都是天地难得的材料。你随意地拿个断剑出来就以为能糊弄到我？”
　　江梦闲听到这句话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轻蔑地勾了一下嘴角，把刚才昭阳的讥讽还给了对方：“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剑柄，你看不起它也正常，先给你好好介绍一下它。它来自一位除妖师的宝器，叫回旋斩，听说它的剑柄和斩魂剑的剑柄由同一块矿石淬炼而来。只有这种矿石淬炼的剑柄才能镇得住斩魂剑的剑身。”
　　“我特意去了一趟清原上君那边把回旋斩也给带了出来，然后找了高人融了剑柄部分重铸在斩魂剑断剑上，这一切都是为了今日。”
　　昭阳：“……你想如何？”他还是小看了这个灵力低微的修士了，没想到对方知道的事情这么多，还提前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要你看着她死！！我要你也感受一下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江梦闲激动的说道，呼吸也开始乱了，他的双眼通红，听不见沈书颜的抽泣，好像下一刻就会陷入疯狂，他手准备施力的时候忽然就瞥见了纪卿沉他们，他犹豫了一下，收回力道，对纪卿沉说道：“卿沉，你带着他们先离开，我来善后。”
　　纪卿沉一听就觉得不妥，刚才江梦闲那个模样可把他也给吓到了：“不可，我们一起离开。”
　　江梦闲沉默了一下没回答纪卿沉的话，反而交代天地通：“天地通前辈，您先带着成玉和鬼王离开，快！”
　　天地通知道此时不离开，恐怕就没人能离开，于是毫不犹豫地化身为一只大鸟，把身边的两人给带走了。昭阳没有任何动静，让天地通消失在天空中。
　　此时，江梦闲才跟季忆说道：“季忆，你带卿沉走。”
　　“不要。”纪卿沉表示反对，他觉得今日的江梦闲特别的不一样，完全超出了他之前的认知。如果说之前江梦闲为了变强吃了即谷草他可以理解，为了救他们挟持沈书颜他也能理解，但是江梦闲给他的感觉特别的不安，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季忆试图去拉扯纪卿沉，此时江梦闲的注意力都在两人的身上，昭阳看准时机，隔空把江梦闲手中的断剑给打飞，掉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然后把沈书颜隔空地拉了过到自己的身边，一手挥袖把江梦闲给拍飞出去，江梦闲重重地甩在地上，直接吐出一口鲜血，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可是内脏已多处受损。
　　昭阳另一只手抓住沈书颜的胳膊把人拽到自己的身后，毫不停歇地就对季忆和纪卿沉出击。这次昭阳选择用手中的炁虹剑直接攻击，季忆和纪卿沉联手，一剑一刀相互配合对付昭阳，三人打得难解难分。丝毫没有注意到沈书颜的动作。
　　最后，季忆和纪卿沉还是不敌昭阳，被昭阳撂倒在地上之后，两人都受了不小伤，尤其是纪卿沉，之前强行催动金丹使用凌骁箭，刚才又强行用剑，金丹岌岌可危，受了重伤的他，再也爬不起来，只能侧脸贴地半睁眼看着季忆强撑着受伤的身体站在他的身前。
　　季忆如今的背影和以前差很多，以前都是以男身出现，双肩宽阔，给人很强的安全感，如今是纤细的女身，加之伤痕累累，伤痕所在之处开出一朵朵鲜艳的红花，看着有种妖艳的凄美。纪卿沉很想告诉季忆，快走，不要管他，快走……可是他连开口呢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眼含泪光，看着昭阳高举炁虹砍向季忆的那一刻，他的泪水充盈了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双眼，一切都将要结束了……
　　“七郎，放开他们！”
　　炁虹的剑尖在季忆的头顶上停了下来，靠近剑尖的一丝断发随风飘散，昭阳停住之后第一眼就看向沈书颜的方向，蓦地瞪大了双眼，他吓得手一抖，炁虹掉到了地上。季忆也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撑着转身挪到纪卿沉的身前，握着纪卿沉的手。纪卿沉没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转圜，他眨了眼，把泪水给挤出了眼眶，和季忆一起看向沈书颜的方向。
　　“乔乔，你在做什么？”昭阳不解，因为他看到沈书颜居然用镇魂断剑横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江梦闲，以为是对方下的绊子，刚才他就应该先杀了这个祸害，结果看着江梦闲躺在地面上，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沈书颜，嘴角的血都没来得及擦。昭阳的心猛地一沉。
　　“七郎，你不要再滥杀无辜了，放他们走吧。”沈书颜含泪对昭阳说道。
　　昭阳一愣，他以为先让沈书颜恢复过往的记忆就能避免这个事情的发生，可还是发生了。他试图说服沈书颜：“乔乔，不能，他们知道太多了，而且你看，我已经找到了让你能自由行走人间的办法了，你不用再轮回了，不用再轮回了。”
　　“七郎，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轮回，受了很多的苦。”沈书颜一边流泪一边说道，“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命，结果你回来找我了，你让我后面经历的轮回都变得很幸福，我贪恋和你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所以我不想再轮回，不想和你分开成长的那么多年。可是我，我没想到这些都是你滥杀无辜换来的，我不想，我不想伤害别人。”
　　沈书颜看了一眼江梦闲，她那眼神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她作为沈书颜的时候，的确是真心喜欢江梦闲的，即使感觉到江梦闲对自己的不上心依然没有放弃。当知道自己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女子时也自觉地坦白，可没想到在江梦闲眼里，她只是个可被利用的人。当江梦闲拿着断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说的那一番话时，她不是不伤心的，可是她也明白，这也是被昭阳残害的结果，她是帮凶，难辞其咎。
　　作为沈书颜陪伴着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她也终于明白昭阳在那么多年来都做了什么，他们查到的就已经有那么多了，没查到的估计只会多不会少。
　　沈书颜看着江梦闲，江梦闲也在看着她，这次，她似乎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愧疚，这是第一次。她可以理解江梦闲的，害死自己至亲的人一直以未婚妻的身份在他的身边呆着，换了她都不能如此冷静。昭阳看着她似乎被别人分散了注意力，刚想动手把沈书颜手中的断剑夺下来，可沈书颜似乎知道他所想似的，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他便停住了。
　　“七郎，你知道吗？我觉得有你在身边，真的很幸福，我要你答应我，放他们走，好不好？”沈书颜祈求道。
　　“好，好，我放他们走，你先把剑放下，我们离开，我们走，好不好？”昭阳移步想靠近沈书颜，沈书颜没有阻止。
　　“你说过的，不要食言。可是我好累了，我想休息……”沈书颜深情地看着昭阳，在昭阳快靠近她的时候突然用力一划。
　　“不！！”
　　“不要！！”
　　她的脖子鲜血迸溅，血滴溅到昭阳的脸上，灼伤了他的心。昭阳一下子就蹿到了沈书颜的身边，扶住她下坠的身体，抬手捂住她的伤口。
　　另一声叫喊来自江梦闲，他没想到沈书颜居然会自戕，奋力地拖着受伤的躯体爬向沈书颜。季忆大张着嘴震惊地看着沈书颜，纪卿沉同样想大喊“不要”可是他出不了声音，他也想过去看沈书颜，季忆把他扶起来靠着自己，可是不让他过去。纪卿沉的泪水再次涌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昭阳哭问道，“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我什么都没了，你不在，我什么都没了。”他的额头贴着沈书颜的额头，泣不成声。
　　沈书颜她已经不能说话了，昭阳知道她还有话想说，拿出了一个卷轴，让她把手放在上面，卷轴会把她心里所想以文字的形式显现。
　　“七郎，不要伤心，这是我的选择，求仁得仁，你就当我是去了一个美好的地方，那里不会再有伤心。让我好好看看你，记下你的样子。”昭阳看完，沈书颜抬手去摸昭阳的脸，她的心愿似乎已经完成了，强撑的那一口气一下子就消散了，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不要，不要离开我。”昭阳把沈书颜的脸都埋进了自己的颈窝，哭得昏天暗地。
　　听到哭喊的江梦闲停在了离沈书颜的不远处，停止了爬行，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爬过去是为了什么，呆呆地看着沈书颜和昭阳，看着昭阳如此，的确是达到了他最初的目的，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很快乐。
　　昭阳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失去了乔乔，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也没有了。他捡起沈书颜手中的断剑，毫不犹豫地就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在场的人胸口也跟着一震，呆呆地看着昭阳。
　　昭阳松开持剑的手，紧紧地拥抱着沈书颜，对着沈书颜的耳边低语：“乔乔，我来陪你了，我们一起去那个美丽的地方。”
　　然后他就没了动静，过了没一会，沈书颜的躯体开始化成碎片随风飘散，又过了一会，昭阳的躯体也一样，他们所在的地方只剩下那把断剑，断剑掉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成为了这次事件的最终音。昭阳因为斩魂剑而飞升，也因为它而终结。
　　季忆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最终的结局居然是这样，她以为他们必死无疑了。忽然，她突然看到刚才还在爬行的江梦闲居然站了起来，她正奇怪江梦闲的伤势居然恢复得这么快？刚想开口问他是如何做到的时候就觉得对方不对劲。江梦闲居然径直走向了沈书颜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行动有点踉跄，他弯腰捡起了那把断剑，然后转身看着季忆和纪卿沉。
　　季忆心里一震，她不会眼花了吧，江梦闲此刻居然双目的眼白都是黑色的，这是入魔的症状。江梦闲何时入魔了？就在刚才吗？是昭阳动的手脚？可是，有这个必要吗？
　　季忆扶着纪卿沉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拽紧了，对江梦闲说道：“梦闲，你怎么了？”
　　纪卿沉也看到了江梦闲的异常，可是他不能出声，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江梦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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