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

　　下墓的当天，洛阳下起了绵绵细雨。周山位于城市的中心，不知为何公园却没有开门。入门处的栅栏紧闭，倒像是被人下了结界，古朴元带着一行人走上前去，丝毫没有引起门口保安的注意。

　　周山不高，但放眼望去，仍是一眼望不到石阶的尽头。沿着公园的石阶缓缓爬上山坡，脚踩过时留下了雨渍，一行人的出现，让空无一人的山丘上徒增了不少生机。

　　石阶两边满是茂郁的青松，青松脚下布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偶有一两只麻雀在地上啄食，风一吹，土里的草籽便从它们的口中溜走。倒不知为何它们能穿过这结界，出现在一行人的眼前，周翊看得出了神，一时之间走在了队伍的最后。

　　“周山上有四座王陵。”古朴元走在最前，用着不大也不小的声音说道，“周灵王陵和周三王陵，因为技术问题，对外，其中都是还未被开掘的情况。西边那座大冢是灵王陵，也是我们这次的主入口。”

　　“四座王陵相通？”涂文琴问，“这四王是什么关系？”

　　本以为古朴元会回答，但在涂文琴出口之后，却久久没有得到他的答复。

　　“古家主，你真是……掘了人家祖坟偷东西，还不知道人家是谁。”涂文琴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悠悠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古家可小心遭天谴，传说这些帝王坟冢里面还有龙气封存，要是不小心冲撞了，会坏了命数。”

　　“危言耸听！”古朴元大声呵斥，剩余的话还未出口，古纭便接着他说：“这鼍龙镜本就是我古家的东西，算什么偷？”

　　“你祖上是周朝帝王？”涂文琴反驳，“那你怎么姓古，不姓姬？”顿了顿，涂文琴指向周翊，笑笑：“再不济你也姓个周吧？我看周先生是这些帝王后代的可能性都比你大。”

　　“也不是没可能。”走在最后的周翊忽然加快了脚步，他走到与涂文琴并排的位置，说道，“古姓源自于古公亶父，他是西周周文王的祖父，虽然是母氏一辈，但也不排除是文王的后人。至于和周景王的关系，那是好几百年后的事了，虽然文王是灵王的祖宗，但辈分差的太多了，相当于八杆子打不到一块。”

　　听见周翊在替二人解围，古朴元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他朝着周翊微笑，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眼角的皱纹布满了半张脸：“周先生看来十分了解历史啊。”

　　周翊点头：“知道的比你们多一些。”

　　说完，周翊撇头，接下来出口的话，却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但是这鼍龙镜是景王在位时才命人打造出来的宝贝，照这历史时间线来看，一个东周，一个西周，和古家的老祖宗也是没有一点都没有关系啊。”

　　所谓的先给一颗糖，再插一把刀，正是如此。杭谨庭暗自偷笑着，笑这古朴元的吃瘪模样，也笑周翊怼人时的直爽。

　　“那这周灵王呢？”思考着四王的关系，何凌不禁问出了声，“周灵王陵既然作为墓室的主入口，和周景王又是什么关系？”

　　“灵王是景王的父亲。”周翊回答说，“分别是东周的第十一和第十二代君主。”

　　“我说……你们为什么也要带上我啊？”虚剑空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为了打消古朴元对他眼盲的疑虑，他被杭谨庭用一根绳子绑在身上牵着走，走得大气不接小气，他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我早说了我不想下墓，杭组长啊……你等会就偷偷把我放了吧。”

　　杭谨庭撇头，看着虚剑空挑眉：“得了吧，虽然你昨天和我们说了很多，但我可不信你是个善茬。”顿了顿，他放慢脚步，握住了虚剑空的一只胳膊，像是在搀扶着对方走路，实际上杭谨庭却充满了戒备心，“要不要现在和我说说，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居心？”

　　“真没有。”

　　“虚剑空在天师界名气不小，没两把刷子我还真不信。”杭谨庭又说，“再说了，下墓有危险性，带个懂天象的人跟着我，不是更安全吗？”

　　说完，杭谨庭笑了笑，虚剑空向前一个踉跄，他一把扶住，上演了一出乐于助人的好戏。

　　上山的路不短也不长，边走边聊好一阵，不知不觉之中，一行人已然走到了周灵王墓。墓室应该是在地底，周翊环视四周，只能瞧见一块记载着帝王生平的碑文。

　　对于这位名义上的“祖父”，周翊并没有见过他的模样，他自出生起便是景王在位，而如今这些人长眠在地底，也无法将他的心激起半分波澜。

　　“在下墓之前，请大家带上这个。”古朴元上前一步，将事先准备好的手环一一纷发给大家，“这是古家针对墓穴通讯问题设置的手环，将灵力注入进去，即便走散了，我们也能知道大家的位置和情况。”

　　当着所有人的面率先注入了灵力，在古朴元灵力进入手环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环壁上即刻出现了一枚绿点，绿点象征着男人的生命迹象，一旦古朴元遭遇了不测，它便会即刻熄灭。

　　“为了这鼍龙镜，古家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刘北祁笑着打趣，“道法结合现代高科技，你们还真是与时俱进。”

　　杭谨庭赞同道：“就算是特赦办也没有研究出这种东西来。古家主，改天来我们守纪派办公室里喝杯茶。”

　　古朴元笑着点头，嘴上却半字不提。他兀自走去周灵王碑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自己的灵器化形。他的灵器像是一支毛笔，笔在他的手中挥动，似乎绘制出了门的模样。

　　门以金光的形式呈现在一种人的面前，它于墓碑之后腾空出现，用一座向下蔓延的楼梯连接着穴内与外界。沿着楼梯向下望去，墓穴深不见底，一行人挨个向下走去，甫一越跨过金门，便感到一股迫人的阴气直冲体内。

　　以灵力化作火苗，用作照明，一行人缓缓向着墓室向前行，在走到楼梯尽头的那一刻，一座偌大的地宫骤然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

　　众人哗然，竟没想到这地底还有这般宏伟的地宫，说是地下的另一番世界也不为过。周灵王碑作为墓室的入口，连接的不过里外两个世界，直到一行人走到了最底，看见了一扇巨大的铜制门阻挡在众人的眼前，他们这才确定了墓室的位置。

　　青铜大门上雕刻着一只巨大的龙头，青面獠牙地瞪着面前的一众人。门足足有数十米高，在黑暗之中巍巍然，四周怪石嶙峋，偶尔有蝙蝠的刺叫围绕在耳边。周翊站在人群的末端抬头打量，总觉得青龙似乎在与自己对视，目光正不断地转移。

　　整座地下室十分昏暗，杭谨庭在不知不觉之中向着周翊靠近，一不留神撞到了身边的人，他燃气指尖灵力照亮面前，这才发现和策宇寰打上了照面。

　　“小心点。”策宇寰压低了声音，出口提醒，“灵王墓冢我有听说，据说强迫了百国匠人来打造的，凶险万分。我记得当年策家有一个下人师从过奇门遁甲师，也被强行掳去。”

　　周翊在一旁将对话听了去，转过身子来问道：“那么久了你还记得？”

　　策宇寰笑笑：“因为他曾经也教过我一些皮毛，我对他有印象。”

　　策宇寰灵力低微，没有使出灵火。他往周翊身边靠近了些，握住对方的手腕向上举起，一行人瞧见了上方洞穴顶端的怪石，这才发现了一些端倪。

　　数不尽的蝙蝠寄居在头顶，它们隐匿在暗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下方。有水滴顺着钟乳石向下低落，落到了他们的肩头上，打湿了几户大半件衣衫。

　　周翊低头瞥了一眼，意外地发现他们的脚边布满了青苔，漆黑一片的洞穴之中，似乎又被绿色所覆盖。

　　含阴木性之态。

　　策宇寰的声音不大，走在前方的几人没有听见，他说：“猜到了吧，打从我们从楼梯下来之后就进入了奇门中的杜门，如果……”

　　“不对。”忽然，古朴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策宇寰的分析，“我们前两次下墓并没有到过这里，灵门直通的周灵王墓室，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洞穴。”

　　“古家主你最好不要是在欺骗我们。”古朴元的话音刚落，身后的涂文琴立刻唤出了长刀，他的灵器足足有两米长，仅用一只手就举起比他长上许多的大刀，不禁让画面显得过分违和。

　　“金刚芭比啊。”虚剑空躲在杭谨庭身后吐槽，“别看这人柔柔弱弱的，名字也文邹邹的，没想到武器这么彪悍。”

　　周翊在一旁拍了拍虚剑空的肩膀：“扮猪吃老虎，你也不赖。”

　　说着，他一个人走上前去，停留在了涂文琴的身边，周翊将手轻轻搭在了对方的刀刃上。

　　涂文琴：“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周翊指了指古纭与古浔，道：“当着别人孩子的面教训老子，涂先生你也太不给古家主留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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