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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不懂的笨熊
飞机穿越云层时，机舱顶灯投下冷白色的光，将卢唯远的侧脸映得愈发清瘦。他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窗外是翻涌的云海，像一团团凝固的棉絮，阳光刺眼地洒进来，却驱不散他眼底的阴霾。
那封邮件是苏凝雪发来的，标题只有冰冷的四个字：“星芭乐危。”
他点开，文字像淬了冰的针，一字一句扎进心里：
“唯远，你知道吗？星芭乐即将要向森肯集团开战，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我们……可能要输了。”
凝雪从不会说这种泄气的话。她一直是那个在后台为他们调试设备到深夜，会因为一个音符不准而和编曲人争得面红耳赤的、骄傲又倔强的女孩。她这么说，只有一个可能——她出事了。或者，星芭乐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信口开河的承诺，让我一次又一次相信了你，把你留在我的世界身旁。”唯远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依萱去年生日时偷拍他的照片，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都是我太爱你，才会宠你一万年……”
他忽然觉得疲惫。他和依萱，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温室里精心培育的兰花，而他，早已在家族的倾轧和阴谋中，沾染了一身洗不净的泥泞。他给她的爱，像覆水，泼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只能任由它蔓延，浸湿她原本干净的人生。
他拨通了苏凝雨的电话。他知道，凝雨此刻一定在赶往广州的路上，去和星芭乐的其他人汇合。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强撑的镇定。
“喂……”
“唯……唯远，你可终于来电话了！”凝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会断，“你不知道，这里没你，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了……”
电话那头一阵混乱，凝雪抢过了电话，压抑的哭喊声透过听筒传来，震得唯远耳膜嗡嗡作响。
“唯远……你有所不知……林方媛这几年过得并不好，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唯远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这才想起，自己才是林方媛当年拼命想要追随的那束光，是她前进路上唯一的希望。他想起了顾静弦，那个为了替他挡下一场阴谋，至今还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也想起了夏初阳，她以为自己执着的喜欢，总有一天会焐热他的心，却不知道，有些心，天生就是冷的。
那些爱他的人，似乎都逃不开一个宿命——为他承受痛苦，直到生命燃尽。
“唯远，海沫呢？”凝雨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急切。
“你找海沫干什么……她已经回老家了。”唯远下意识地回答。
“唯远，你的心里已经有爱谁的答案了，对不对？”凝雨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向他最不堪的地方。
“我……”
唯远选择了沉默。他很在乎的人，有很多。可眼看着这些在乎的人一个个被卷入漩涡，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挽留，如何才能保住她们的幸福。
他也不知道。
————
听说很在乎我的你，已在远方。而我也似乎可以安心了。他望着窗外，云层下方，是广州的地标建筑，像一个个渺小的模型。看见你稍长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拂动，那是我看见你最美的样子。他想起依萱，想起她总爱把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跑起来时，发梢会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心上。
“表姐夫，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调侃，却让唯远猛地回过神。
他转头，看见了海沫。她就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手里拿着一杯没喝完的咖啡，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海沫？你不是回老家了吗？”唯远惊讶地问。
“因为我像泡沫，无处不在啊。”海沫晃了晃手里的登机牌，“我可是跟着你的定位来的机场，你看，票买的座也是你隔壁。”
她是为了依萱来的。如果唯远变了心，她就要立刻拍下证据，让依萱死心，不要再为他守着那份初心。
“唯远，你们不打算要孩子吗？”海沫忽然话锋一转，问得直白又残忍。
“你说什么……”唯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我都知道，从小依萱就喜欢你，只是没把爱说破。你就不能心知肚明，接受她吗？”海沫的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他，“唯远，你心中有多爱依萱，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别再掩饰你那虚伪的内心了！”
唯远看着她，没有说话。海沫似乎很愤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海沫，我也许在做的事，是替她打好一片手到擒来的江山。”良久，唯远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她，这就是她永远记得我的礼物。”
“所以，你拼死也要留下星芭乐……”海沫喃喃道。
“嗯，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唯远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海沫冷笑一声。
“就当是无药可救了吧。”唯远无所谓地笑了笑。他总喜欢笑，用笑容来掩饰自己。可他在掩饰什么，别人并不能看穿。掩饰的东西背后，只因我爱你，而你却在沉默中选择离我而去。
唯远为了依萱，已经做到了可以牺牲自我的程度，只为换取她一天的快乐。这样的傻瓜，世上哪里找？
“唯远，你知道吗，童伯伯他去世的消息了吗？”海沫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忍。
“什么？童默然去世了？”唯远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依萱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样，可想而知，后果应该不用我说。”海沫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唯远开始怕了。他不怕森肯，不怕伊家，不怕任何明枪暗箭。他只怕，依萱没有他，会不安，会崩溃。
“那你现在想一下，去哪吧！”海沫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广州，海珠区。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海珠广场上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汗水、防晒霜和兴奋的气息。“漫展音乐节”的巨大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五颜六色的灯光和巨大的音响设备已经搭建完毕，预示着一场盛大的狂欢即将开始。
鞠思雨和鞠思雪第一次来广州，被眼前热闹的景象晃花了眼。她们来自上海，习惯了阴雨绵绵和梧桐树下的阴凉，广州这热烈到有些粗暴的阳光，让她们感到新奇又刺激。
“姐，一会去玩吧！”思雨拉着思雪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
“好。”思雪笑着点头，目光却被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吸引。
“思雨……”徐惜文走过来，看着思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语气严肃，“你一会表演好点，别给唯远丢脸。”
“嗯！”思雨用力点头。
“思雨，那个林方媛呢……”陈宁冰环顾四周，没看到那个总是安静的身影。
“你又不是不知道，”思雨的表情黯淡下来，“每次比赛前，林方媛都很难出场。因为她记忆中的那件事，从此让她过得不再平凡。”
“方媛怎么了？”惜文皱眉。
“她从小就被父亲打。她不挨打，父亲就会打死她妹妹。她怎么可能忍心……”思雨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但她身上的伤疤，足以让她永远铭记。
“惜文，这次对手是谁？”思雪问。
“G48，一个来自森肯集团旗下的分支乐团……”惜文的目光投向广场的另一端，那里，几个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无论他是谁，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吧……”思雨自信地笑了笑。
“他们？谁？”惜文和宁冰同时问。
“一些故人……”思雨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她话音刚落，那几个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为首的，正是伊云海。他身后，站着伊可云，还有……柯斯琪。
“为什么是你……”思雨上前一步，走到伊云海面前，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难以置信。
“你激动什么……不就是一场比赛，何必呢……”伊云海避开了她的目光，语气有些不自然。
“明知道唯远讨厌你，你为什么还有脸回来？”思雨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我？……”伊云海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也许，他是想替斯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不然，他不会回来。
“思雨……”思雪拉了拉她的胳膊，低声说，“现在是比赛，有什么话，一会再问。”
“好，伊云海，你给我等着。”思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们是永远的敌人，是成为不了朋友的。
伊云海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自嘲。他不明白，自己这些年努力到底有什么收获？他自己也不知道。本想拉唯远回伊家，弄垮童家，可到头来，什么都没做好。
他开始厌倦了。
他眼神中的无奈，早已取代了往日的满不在乎。
————
你如果知道我的心事，就会问，我为什么会执着于做一件不知结果的事。
“你的眼看哪里啊？伊云……”柯斯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伊云海回过神。
“过几天，陪我去一个地方。”斯琪的语气很平静。
“哪？”
“埋我妹妹斯怡的地方。过几天，是她生日。”斯琪的目光望向远方，眼神空洞。
“好。”伊云海没有犹豫。
伊可云碰了碰伊云海的胳膊，惊讶地对他低语：“伊云海，或许我终于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伊云海问。
“唯远他为什么不回伊家的真正原因。”伊可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
“那你说。”伊云海挑眉。
“因为他心中只有依萱。这个世界上，能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放在世界、不放在眼里的人，真的太少了。”伊可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羡慕，也有不甘。
“可他是我表弟，为一个女人，值吗？”伊云海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
“也许……”伊可云没有再说下去。
也许，他是一个永远不懂的笨蛋。一个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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